上一回說到芸芸用劍貼在想出去叫人的武士心口上說:「你想出去叫人嗎?你最好還是別亂動。我就是讓你出去,恐怕也沒有什麼人來救你們。」
崔銘一怔,疑惑不解地問:「什麼?你將我外面的人都殺了?」
芸芸說:「殺是沒有殺,但守在月門外的幾個錦衣衛,已不是活人了。至於其他的人,有的在外面胡鬧還沒有回來,有的趕去那起火的兵營救火,留下來的也叫我一一點了穴不能動了,試問還有誰會進來救你們呢?」
「你真的要殺我?」
「我要是不殺你,怎對得起慘死在你們刀下的無辜百姓和那些給你們玷污了被逼上吊、投井的姐妹們?」
崔銘驟然一例刺出,陰森森地說:「我先要了你的命!」
芸芸敏捷地閃開,不但避過崔銘這一劍,還順手挑翻了那名武士,挖苦他說:「看來你的劍法,是四川峨媚派一門的劍法。峨嵋振本來是中原武林名門正振之一,峨嵋派弟子在江湖上多行俠義之事,怎麼會出了你這麼一個無恥的叛徒,你不怕沾污了峨嵋派的聲譽麼?」
崔銘又是一刻擊出,理直氣壯地說:「本大人是為朝廷效命,專門收拾你們這些藐視王法的強賊,這難道不是行俠仗義之事嗎?」
芸芸閃開他這一劍後又說:「你們濫殺無辜,姦淫婦女,是為朝廷效命嗎?藐視王法的不是我,而是你們這一夥衣冠禽獸!我現在殺掉你,不但是為民除害,也是為峨嵋派清理門戶。」芸芸說完,再也對他不客氣了,一連幾招精湛的水影劍法抖出,殺得崔銘手忙腳亂。
峨嵋派的一字穿陽劍也算得上武林中的上乘劍法之一,崔銘只能招架芸芸幾招,根本無反擊的能力,何況他近日為酒色幾乎掏空了身子,再上乘的劍法也無用。就算是峨嵋派的掌門人,也難以與芸芸爭雌雄。所以芸芸幾乎不用吹灰之力,連出五招之後,便挑翻了這個南京錦衣衛的副指揮使大人,提了他的腦袋而去。
一波未乎,一波又起。這天夜裡,夜遊神肖和悄悄盯著芸芸和茜茜公主的行動,當他看到芸芸和崔銘在殺得難分難解時,他好想竄出來幫崔銘一把,救崔銘於危難之中。但他看到已被芸芸輕易挑翻的武士,意識到附近可能隱藏著一名比芸芸更厲害的高手,自己要是一露面,不但救不了崔銘,反而連小命也賠了去。於是,他只好藏匿在暗處,伺機行動。
想不到芸芸越戰越勇,一連幾招精湛的水影劍法抖出,便殺得崔銘手忙腳亂,最終被芸芸一劍致命,並提了腦袋而去。目睹這血琳琳的一幕,夜遊神嚇得幾乎驚叫起來,心裡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輕舉妄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驚悸之餘,他對芸芸很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即為崔銘報仇,把芸芸碎屍萬段。但絕不能蠻幹,只能出奇不意突襲,才有希望戰勝對手。
夜遊神看見芸芸提著崔銘的腦袋往東面的麒麟城樓方向走去,接著看到躲在暗處暗中護著芸芸的茜茜公主也尾隨而出。果然不出他所料。要是剛才自己魯莽行動,必死無疑。
於是,夜遊神小心冀翼地跟蹤芸芸和茜茜公主。當她們完成所有的行動計劃後,便回去與小丹、焦峰和公孫不滅會合。她們行到烏衣巷一個拐彎處的時候,突然不見蹤影,好像瞬間在地球上消失了。本來,夜遊神見她們進入烏衣巷,此時,夜深入靜,正是下手的好機會。憑他有飛簷走壁之功,悄悄接近對手,從背後突襲,刺倒一個就夠本了。想不到她們竟突然間不知去向。夜遊神打醒十倍精神一步步往前搜索。就在他全神貫注盯著前方的時候,忽地頭頂感到有兩股陰風壓下來,他自知情況不妙,迅速一躍避開。
這時,兩個姑娘已從巷中轉彎角處的一幢住宅的屋頂上飛身落地。原來,她們極俊的內功早已洞察出有人悄悄跟蹤而來,只是她們裝聾扮啞,到了合適的時機殺個回馬槍罷了。
「你這個飛賊可謂膽大包天,膽敢俏悄跟蹤我們?看你這一回往哪裡逃!」芸芸用劍尖指著他的胸口罵道。
「你……你們是……」夜遊神嚇得慌了手腳,知道這一次太難臨頭了。
「我們是生死判官。哈哈!」芸芸說,「今天要判你死罪!」
「這……」夜遊神正想施展他超群的輕功逃之天天。但芸芸的劍尖早巳指著他的胸口,他剛要想轉身飛上牆頭,芸芸稍一用力,把劍往前推進,夜遊神的胸膛已被劍穿過,他來不及喊一聲便撲倒在地上隨崔銘而去。這個郝一天最能幹、精明的耳目——夜遊神肖和,這位輕功極好的飛賊,便橫屍在烏衣巷中。夜遊神之死,不啻刺瞎了郝一天助一雙眼睛,更使他無法瞭解公孫不滅和茜茜公主等人的行蹤。
這一夜,公孫不滅和茜茜公主,帶著芸芸、小丹和焦峰,幾乎將整個南京城鬧翻了。大鬧兵營的是小丹和焦峰,公孫不滅在暗中護著,不露面;刺殺錦衣衛副指揮使的是芸芸,茜茜在暗中護著。她們在完成行動回來時,將悄悄盯著她們的夜遊神順手也殺掉了,除掉郝一天的得力助手。
郝一天在這一夜裡,如掠弓之鳥,徹夜難眠,尤其是錦衣衛副指揮使崔銘之死,連腦袋也叫人割了去。他震驚得半晌不能出聲,害怕生死判宮和那神秘的女子,不知幾時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儘管他深居在密室中,身旁有無情劍客等一批高手保護著,還是不放心,連夜悄悄地轉移了幾處秘密的地方,四周還埋伏了一批弓箭手。現在他不是率領部下去捉拿、追捕生死判官和什麼小鬼了,反過來害怕生死判官來捉拿自己,取走自己的腦袋。有史以來一向只有西廠的人四處出動去捉拿別人,逼得被通緝的人四處逃亡,東躲西藏。今夜裡,情況卻顛倒過來了,他像兔子似的要東躲西藏,以免丟掉腦袋。
直到天色大亮,郝一天才喘過一口氣,一顆心放下來。在大白天,生死判官他們怎麼也不敢在南京城裡公開行動,只要他們一出現,便馬上會被大批官兵包圍起來,他們就是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南京城。在夜裡。就難以阻擋生死判官等人的神秘出沒了,因為他們的輕功超絕,在夜幕下來無影、去無蹤,誰對他們也沒有辦法。
郝一天剛剛定下心來,手下的人便向他報告,說崔銘的人頭懸掛在東面的麒麟城樓上。城樓上還貼了一張佈告,上面寫著;「這是枉殺百姓、姦淫婦女,無惡不作的人的下場。」落款是「生死判官替天行道」八個字。
郝一天聽了,驚得跳了起來,吼著對手下說:「你們還不快去將人頭取下來,將佈告撕碎。去,馬上就去!」
報告人說:「郝爺,我們已將人頭取下了,佈告也撕了下來。」
「唔!有什麼人知道了這件事?」
「宋城所有的官兵都知道,一些早起的老百姓也看見了!」
「去,叫官兵們不可說出來,看見的百姓給我全抓起來!」
驀然,一位漂亮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有理有據地說:「郝爺,你這樣做沒有用,現在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這回事啦!郝爺,你總不能將全城的百姓都抓起來吧?」
郝一天一看,這位突然進來的女子原來是韻娘,他脫口而說:「呵!是你!」
「韻娘拜見郝爺。」
「不,不!韻姑娘,請坐!」
韻娘曾經與郝一天同過事,不單是死去的汪八爺身邊的紅人,也是汪公公跟前所信任的一個人。不知什麼原因,給派去了東廠,所以郝一天對韻娘特別的客氣,不敢有半點怠慢。他叫人奉上茶後問:「韻姑娘,你這次來見我……」
「郝爺,是曹公公叫我前來見郝爺,曹公公請郝爺到他府上走一趟。」
「曹公公要見我有什麼事?」郝一天疑惑不解,奇怪地問。
「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昨夜的事吧。請郝爺務必擊一趟。」
曹公公是皇帝的代表,鎮守南京一地,郝一天不敢不聽從。其他人的賬,郝一天可以不買,但曹公公的賬不能不買了,便說:「好!我馬上就去。東廠那邊,對昨夜的事怎麼看?」
韻娘說:「高爺也為昨夜的事擔心,他極擔心你的安全。」
郝一天心裡說:「說得好聽,雪山飛鷹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他哪會那麼好心擔心我的安危?他幸災樂禍才是真的。」
韻娘又說了一句:「高爺托我對郝爺說,請郝爺今後要特別小心了。」
郝一天心想:小心?這是什麼意思?是小心我的行事、前程,還是小心生死判官要取我的腦袋?他苦笑了一下:「多謝高兄的好意了!」便隨韻娘—同來見曹公公。
曹公館富麗堂皇,戒備森嚴。郝一天和韻娘走進曹公館,曹公公早巳在等候他們。
曹公公的面色不太好看,在郝一天行禮拜見時,他冷冷地說:「不必了!但願你今後不給本座添麻煩就好了!」
郝一天聽了,不禁怔了怔,他囁嚅著說:「公公下……」
曹公公一擺袖:「你不必說了!難道你將南京鬧得還不夠亂麼?一旦皇上震怒,恐怕你汪公公也保不了你。」
「在下也是為皇上效力……」
「你不但沒有捉到生死判官,反而縱容你部下四處擾亂百姓,你們濫殺一些百姓本座還可以不問,但你們擾亂了一些豪門富商,姦淫了他們的妻女,他們紛紛告到本座來了!有的還上告到北京;難道他們都是判官、小鬼?」
「這……」郝一天頓時無言可答。
「你到底幾時才能捉到判官、小鬼,不使他們擾亂了南京的治安?」
「這……」
「三天行不行?若不行,你給本座將戴七放出來,由他帶人破案。」
「這個……」
曹公公火了:「到底戴七犯了什麼罪?你將他關住不放?」
這一下,郝一天才明白曹公公叫自己來的目的,主要是放戴七。要是放了戴七,先不說自己的顏面無存,那呂城一案的真相就大白於天下了,東廠的人怎會放過自己?要是不放,自己在三天之內能抓到生死判官和小鬼麼?
曹公公藐視了他一眼,嚴肅地對他說:「本座不管你和東廠有什麼糾纏不了的事,要不,你有本事就在三天內將判官、小鬼捉拿歸案,恢復南京一地的平靜;要不,你就給我將戴七放出來,這事交由戴七親自去偵破。」
韻娘這時說:「郝爺!戴七在江南一帶,有神捕之稱,一向破案如神,多大的疑案,他都可以破得了!郝爺要是不放心,由我來跟著戴七,在旁監視,郝爺總可以放心了吧?」
郝一天無奈地說:「有韻姑娘出面,我又怎會不放心?只怕戴七的武功敵不了判官、小鬼,令韻姑娘身臨危險。」
韻娘說:「以戴七和我的武功,當然敵不了判官、小鬼。但他可以偵察出判官、小鬼的行蹤,機警而不讓他們發覺,然後合我們東、西兩廠的高手之力,曹公公再調動五城的兵力,突然包圍,何愁提不到他們歸案?這不勝過現在茫無頭緒,不知去哪裡尋找他們?讓他們在南京城中神出鬼授,弄得人人不得安寧,日夜難眠?」
郝一天只好說:「韻姑娘這樣說,在下馬上回去將戴七放出來!」
曹公公說:「唔!韻姑娘,你去將戴七帶來見本座。」
「是!公公。郝爺,我們走吧!」
放出戴七,使茜茜公主第一步計劃實現了,她們在夜裡大鬧兵營,殺了南京城錦衣衛的首腦人物崔銘,除了為民除害,殺一儆百之外,就是逼敵人將戴七放出來,從而救了戴七的性命,勝過從牢中將他救出來。因為從牢中救他出來,會弄得戴七今後要亡命天涯,而且西廠的人抓戴七更有借口了!認為自己沒有抓錯了戴七。
東廠的人想將戴七放出來,主要是問清楚呂城一案的真相,想將郝一天整死。他們一點也不關心戴七今後的死活;至於曹公公要求將戴七放出來,主要是維持南京的治安,就是捉不到判官、小鬼,也可將判官、小鬼逼得遠離南京城,不敢再在南京城生事。
在回程的路上,韻娘對郝一天悄悄地說:「郝爺,有我跟著戴七,我不會讓戴七將呂城一事說出去,你盡可放心。其實你抓了戴七也沒有用,而且對你更不利。只要那姓蔡的一死,呂城一事,再也沒有人弄得清楚了。」
「韻姑娘,你是說將蔡普弄死?」
「蔡普已是一個廢人,毫無用處,他死了,不是對郝爺更好?」
「不錯,人死無對證,韻姑娘,你在暗中助我?」郝一天有點感激韻娘。
「郝爺,以往你看顧我,我不幫你幫誰?何況我也曾是西廠的人,我不這樣,別說對不起汪公公,也對郝爺不住。」
郝一天完全放心了,似乎他這時才明白了汪公公將韻娘調去東廠的用意,便說:「好!我將戴七交給你了!」
「郝爺你放心吧!不過,你以後不可再去為難戴七和他的家人。以免令人懷疑你心虛,又弄出其他事端來。」
「韻姑娘,我會的,我絕不會令你為難。」
「那我多謝郝爺啦!」
「韻姑娘,自己人又何必客氣?今後蒙姑娘多關照才是。」
「郝爺怎麼這般對我客氣喲!」
其實,韻娘誰也不幫助,她真正幫助的是戴七,還關心戴七家人的安全,她對戴七的為人處事,從心裡敬佩。
回去之後,郝一天立刻叫人將戴七從關閉處押出來,對戴七說:「呂城一事已弄清楚了,你沒抓錯人,現在殺人兇手已死,你可以出去了;但這事你不可對人亂說出去。」
戴七淡淡地說:「既然事情已弄清楚,兇手已伏法,我又何必多說!」他感到有點意外,怎麼西廠的人就這麼的放了自己出去?他知道,凡是被西廠抓去的人,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成為西廠的人,終身為西廠賣命,成為西廠一名可怕的殺手;一條是定向鬼門關,除此之外,別無選擇。麗現在,怎麼西廠的人就這麼輕易放自己出去了?除了不准將呂城之事亂說外,沒有其他條件?
這時,韻娘含笑著親切地對戴七說:「戴總,請隨我走啊!」
戴七不由又怔了怔,一時還不明白,便問:「我隨姑娘走?去哪裡?」
韻娘咭地一笑:「去見曹公公呀!是曹公公親自要見你。」
戴七這才明白,原來是曹公公要見自己,怪不得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郝一天不敢不故人了。他跟隨韻娘來見曹公公。
曹公公見戴七比較客氣,便說:「你的事本座都已清楚,今後你完全可以放心,西廠的人再也不敢動你半分。」
「多謝公公恩德。」
「本座這次叫你來,是有一單大案叫你去查辦。」
「不知是什麼大案,請公公明示。」
「捉拿判官、小鬼,維護南京一地的治安。
戴七不由一怔:「判官、小鬼在南京出現了?」戴七自從給西廠的人帶走,關起來以後,對外面所發生的事情,全然不聽聞,他哪裡知道判官、小鬼已將整座南京城鬧翻了天。
曹公公氣憤地說:「他們不但在南京出沒,更在南京城裡殺了不少人,連錦衣衛的副指揮使崔大人也給他們刺殺了,將頭懸掛在麒麟門的城樓上,判官、小鬼大逆不道,本座希望你盡早追捕他們歸案,安定人心。」
戴七聽了半晌不能出聲,感到判官、小鬼將事情鬧得太大了,不知這是真的判宮、小鬼所為,還是自己所見的那位水月宮女俠所為?不是她們還好辦些,要是她們所為,她們來去無蹤,自己根本無法追捕。就是追蹤到了,也無法捉到她們,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
韻娘見戴七不出聲,便問:「戴總,你有什麼為難之處,不妨說出來。」
戴七出於職業的本能,問:「不知是不是判官、小鬼所為?」
「哦!戴總認為不是他們幹的?」
「戴某不敢這麼武斷,江湖上的事,奸詐百出,有的真正殺人兇手,往往會製造假象,混淆視聽,嫁禍別人,從而使目己逃脫,而令無辜受害。我們要是粗心大意,往往會捉錯了人,麗讓真正的殺人兇手走脫了!呂城一案,就是一個明顯的事例。戴某不親自去察看現場,不敢說殺害崔大人的殺手就是判官和小鬼,或許有人假借了他們的名聲而殺害崔大人,令我們狂捉了無辜者。」
韻娘不由讚了一句:「戴總果然不愧是神捕,心思極細。怪不得你破了那麼多大的疑難案,沒冤枉過好人。」
「姑娘過獎了!戴某只是不敢誤捉了好人當兇手,愧為一地的捕頭。」
曹公公說:「當夜崔指揮被殺時,有人目睹,說是一個小丫頭,自稱什麼勾魂小鬼。」
「公公,這樣說,那可能不是什麼判官、小鬼所幹的了!」
曹公公愕然:「怎麼不是判官、小鬼?」
「戴某所知道,判官、小鬼都是男子,不可能是一個小丫頭。雖然這樣還要親自到現場去看看,才能判斷。」
「好!那你去現場看看。」曹公公又指指韻娘:「由她協同你一同辦案,本座還賜給你一面銀牌,憑本座這面銀牌,凡本座所管轄的各處州府縣城,兵馬要塞,你都可以任意出入,追捕要犯,更可調動當地官兵,協同你捕捉賊人。」
韻娘說:「曹公公這樣信任和看重你,你還不快拜謝公公,接過銀牌?」
戴七一拜說:「公公。你這般信任戴某,戴某必將盡力報效,至死方休了!」戴七接過了銀牌,再一次拜謝。
曹公公樂呵呵地說:「你好好的幹吧!本座不會虧待你的。」
戴七又是一拜說:「多謝公公厚愛栽培。」他又對韻娘說:「韻姑娘,我們一塊到現場看看。」
韻娘問:「戴總,你不回家先看看令堂麼?讓她老人家放心。」
「不,還是先去現象看看要緊,遲了,很多重要的線索就會消失,對追捕兇手增加困難,家母遲一步去看也不要緊。」
曹公公說:「好!本座自會派人去看顧你母親,令她放心。」
「戴某更多謝公公了!」戴七便與韻娘告辭出來,一同奔向錦衣衛府。
在路上,韻娘含笑的對戴七說:「你有了曹公公這一面銀牌,就是東、西兩廠的人,也不敢給你找麻煩了!」
戴七感恩戴德地說:「這都是多得姑娘的和相助。」
「戴總,你怎麼對我客氣啦?我今後還望你多多幫助哩!」
他們在錦衣衛府觀察了現場,細心檢查死者身上的傷痕,又詢問了一些人,戴七心裡頓時沉重起來,他心中十有八九,已知道是什麼人刺殺崔銘了。因為死者身上的劍傷,同蔡家莊死者身上留下的劍傷一模一樣,而且還依稀有茜茜公主身上留下與眾不同的淡淡清香,這顯然是水月宮那位武功極俊的女俠所幹,只有她,才能在警衛森嚴的錦衣衛府中出沒,而不讓人發覺。
韻娘問:「戴總,這是什麼人所為?」
戴七想了想說:「我可以肯定,刺殺崔大人的不是判官、小鬼,而可能是一位武功極好,輕功極俊的女子所為。」
「你看出她是哪一門派的劍法?」
戴七想了一下,搖搖頭:「看不出,但不是目前武林各門振的劍法,而是江湖上少有的一門上乘劍法,一招致命。」
戴七怎麼看不出這是水月宮人的劍法?但他不想說出來,一來他知道水月宮人在江湖上素行俠義之事,專門刺殺的對象,往往是一些罪大惡極,百姓痛恨的罪魁,絕不會濫殺好人,更不會傷害無辜;二來他與茜茜公主在深山草廬中有過一面之緣,心照不宣的結成了朋友。因而他不想也不願說出來。這不是戴七的掏私,不分是非黑白,講求義氣,包庇壞人。這是維護人間的正氣,何況他知道崔銘的為人,只是自己官小職微,又沒有苦主相告,細府更沒有下公文去逮捕,自己無可奈何而已。現在水月宮人殺了他,正是為民除害,王法不外乎人情,於情於理,戴七怎麼也不會去追捕,幹一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只能不了了之。再說憑自己的武功,就是動用官兵,也不可能捉到水月宮的人。他現在唯一希望的是水月宮人在殺了崔銘後,遠走高飛,別再在江南一帶出現,那自己便有所交代了,最後作為懸案處理。
隨後,他與韻娘到那出事的兵營中校查現場,看了兩位西廠人屍體上的傷痕,又詢問了昨夜的情況。韻娘又問:「戴總,這次的兇手是誰?」
戴七說:「從劍傷刀痕上看,有可能是判官手下的兩個小鬼所為,但也不能絕對,他們目前只能是疑犯而已。」
韻娘奇異:「怎麼不能絕對了?」
戴七說:「因為從死者身上的劍傷、刀痕來看,劍是七煞劍門的劍法,刀是當今江湖上少有的錯武門刀法。七煞劍門的劍法,西廠中的一些高手也會這門劍法,至於錯武門的刀法,在千里崗劫獄的一夥蒙面黑衣人也會。所以不能絕對說這是判官手下的兩個小鬼幹的,但他們的嫌疑最大,只有抓到了他們才能徹底弄清楚。」
韻娘聽了心中暗暗凜然,她想不到戴七武學這樣的淵博,深諳武林中各內各派的武功,一下能從死者身上留下的傷痕中看出兇手是誰,怪不得人們稱他為神捕了!其實韻娘比戴七更清楚,她知道這次大鬧南京城的是什麼人,更知道那神秘的女子與她的救命恩人公孫不滅是一夥人。戴七隻知道是水月宮人,而不知判官、小鬼是什麼人,也不知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她知道判官、小鬼是什麼人,而不知道茜茜公主是水月宮人一樣。但韻娘沒有向任何人說出來,反而在暗中相助他們,目的是報恩。她現在有點擔心地試問戴七:「戴總,會不會判官、小鬼就是千里崗上出現的蒙面黑衣人?」
「有這個可能。我還知道西廠的郝一天,與他們有不可解決的仇恨。這一次潛入南京尋仇,有這種可能。」
「戴總,那你今後怎麼去追捕他們?」
「我只能四下去暗暗追蹤他們的行蹤,弄清他們出沒的地方。只要他們仍在南京一帶,我一定會找到他們,要是他們遠離南京,要尋找他們,就費時日了。韻姑娘,這事我們回去商量,我還要回應天府,召集我的一些捕快們一塊出動。」
「戴總,今天天色不早了,你應該回家看看你令堂大小才是,明天一早我們再商量不好?再說,你手下的捕快們恐怕早已回家了。」
戴七望望天色,的確不早了,已是黃昏日落後,自己的確要回家安慰一下母親才是,便說:「好!韻姑娘,明天一早,我們在座天府衙門內碰頭。曹公公那邊,希望姑娘說一聲。」
「戴總,我會的。你放心回家吧!」
戴七與韻娘分手,便奔回自己多月不回的家門,這時已是掌燈時分了。戴七至今仍未成家立室,只有一個老母和一位女僕在堂,再沒其他人了。女僕一見他回來,驚喜地說:「七爺,你回來了!老夫人可想著你哩!」
戴七問:「我母親可好吧?」
「老夫人好,只是日夜掂掛著七爺。」女僕又高興的揚聲說:「老夫人,七爺回來了!」
戴老夫人並不是一般的家庭婦女,她也是一位習武之人,是江湖上的女俠,年紀六十多歲了,精神矍鑠,腰板硬朗,走路雖然用一支枴杖,但不是為了走路,而是她隨身的一件防身兵器,可以與人交鋒。她年輕時,可曾在江湖上走南闖北,成為人婦之後,便不再在江湖上走動了,在家中相夫教子。她本來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養不大,只剩下戴七這個最小的兒子。丈夫去世後,她更一心一意撫養兒子了,戴七有一半的武功是由她傳授的。可以說,她是江湖上一位典型的良妻賢母,教育兒子正直為人,行俠仗義。
她知道兒子不畏權勢,執法不容情,得罪了西廠,被西廠的人帶走。她雖然心痛,不安,但外表上她冷靜、沉著,更不會卑躬屈膝,求爺爺,告***四處求人。她有一副傲骨,認為兒子沒有做錯,就是給西廠的人冤死了也死得其所,反面是今天曹公公派人來說她兒子沒事,現在又聽到兒子平安回來了,她有些驚訝。
她激動地走出廳堂,見到兒子就站在自己面前,便說:「孩兒,你回來了?」
「娘!孩兒回來了!」戴七趨上前一步,跪在母親的跟前,「孩兒不肖,令娘擔心了!」
「你有什麼不肖了?是不是你向郝一天這傢伙認了自己的不是,順從了他們才放你出來?」戴老夫人不解地問。
「孩兒沒有認錯,更沒順從他們。」
「那活閻王怎麼放你出來?」
「是曹公公向他要人,他不敢不放。」
「孩兒,你起來,你並沒有什麼不肖。看來曹公公要你去捉拿別人吧?」
「是,他叫孩兒去捉拿什麼判官、小鬼。」
「看來公門之地,不是你呆的地方,你還是向知府大人辭官歸故里吧!別去做這門差事了!盡受人的窩囊氣。」
「娘!恐怕這時辭官不得。」
戴老夫人生氣了:「什麼!?你真的要去捉拿判官、小鬼?要是這樣,為娘寧願你冤死在西廠人的手上,也不願你為虎作張,受扛南百姓的痛恨。你知不知道南京百姓對郝一天是怎麼說的?對判官、小鬼又是怎麼看的?」
「娘!百姓怎麼說?怎麼看?」戴七很想聽聽平民百姓的心聲。
「百姓對郝一天和西廠的人痛恨極了!他們說,不殺掉郝一天,難以平民冤;殺了活閻王,南京才有望。人們莫不將希望寄托在判官、小鬼的身上,認為他們是人間正義之神,專門來到這世上除惡懲奸的,盼望他們早日將郝一天這活閻王殺掉了,為民伸冤,解救百姓的痛苦。你去追捕他們,這對得起南京一地的百姓嗎?你這不是助桀為虐,為虎作倀又是為什麼?到時你不但被人們痛恨,更遺臭萬年,為娘也沒臉面活在這世上了。」
女僕也說:「七爺,人們將判官、小鬼和那位神秘的姑娘,當成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啦!你怎麼還去捉他們,上天不震怒嗎?」
戴七聽了半晌不出聲,百姓對西廠人的痛恨,他固然早已知道,但想不到人們對判官、小鬼和水月宮的那女俠,竟是這般的崇拜和尊敬,認為他們才是真正代表了王法行事,代表人間的正氣。的確,像郝一天這樣的活閻王,沒人能制止他殘害百姓,為所欲為,王法也奈他不何,只有像判官、小鬼這樣的俠士,才可以懲罰他。
戴老夫人盯著兒子問:「孩兒,你不是在擔心頭上這一頂小小的烏紗帽吧?要不,你何苦要去追捕判官、小鬼了?」
「娘!孩兒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怎麼不告辭回家?」
「娘!孩兒這時不能辭退,不然西廠的人更有借口捉我,就是曹公公也會起疑心。孩兒一死不足惜,只怕連累了娘一同受罪。」
「那你要去捉拿判官、小鬼了?」
「娘!孩兒怎會去捉拿他們的?」
「那你怎麼向上司交代?」
「娘!孩兒自有辦法應付,等這事一過,孩兒便馬上脫下這頂烏紗帽,和娘一同回老家去,不再在公門中混了。」
戴老夫人點點頭:「孩兒,為娘知道你的為人,不會違背無理良心行事,今後,你抓定主意辦吧,別太多為娘著想了。」
「是!必要時,孩兒會帶著娘,向上司不辭而別,遠走高飛,到一處沒人知曉的地方安身,再也不理公門中的事了。」
「這樣,為娘就放心了。」
這一夜,戴七在家伴隨母親用飯,母子倆在燈下長談,初步定了今後的行動。直到深夜,他伺候母親休息後,自己略略休息一下,便悄然出去,在南京城內走了一遍,沒碰上任何事發生。這一夜,公孫不滅和茜茜公主好像已知道神捕戴七已放出來了,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面子,不來城裡生事。
戴七見這一夜平安無事,沒有判官、小鬼的出現,放下心來,暗想:不會是判官,小鬼和水月宮人在大鬧兵營,殺了崔銘之後,就離開南京了吧?這樣卻便宜了郝一天。
戴七這時的心情是很複雜的:他既希望判官、小鬼等人不在南京城中生事,又希望他們殺了郝一天,以洩民怨。最好的辦法,就是水月宮人悄然出現在郝一天窩藏的地方,像殺崔銘似的殺了郝一天。悄然而來,悄然而去,不驚動任何人。可是要殺郝一天實在不容易,他不像崔銘,自恃無恐,以為在警戒森嚴的錦衣衛府中,沒有任何人敢動他了。郝一天卻似狡兔般的,不在一處地方常住,就是西廠的人,也不知他佐在哪裡。他一夜三變住處,行蹤無人知曉。何況郝一天武功不弱,他身邊的武士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一般的武林高手一時也殺不了他,可能給他溜走,同時亦會驚動了他人。恐怕刺殺他的人也走不了,落到了他的掌中,反而丟了性命。當然最主要的是難以攏到郝一天所宿的地方,無從下手。
臨天亮時,戴七正打算回家,當他走到一閡住宅前面時,驀然見兩三條黑影,在瓦面上迅速行走。戴七心頭一怔:莫非是判官、小鬼他們?職責所在,戴七不能不悄悄跟蹤而去,看看他們是什麼人,是不是判官、小鬼?
戴七見這些黑影從瓦面躍到一條小巷中,自己也跟了上去。突然,黑影不見了,他放輕腳步往前查找,忽地感到身後一陣風起,顯然是有人從背後暗算自己了。他一閃身,順勢一刀反手劈出。「噹」的一聲,戴七不但招架了襲者的刀鋒,更將他震得後退幾步,跟著厲聲喝問:「何處大膽狂徒,竟敢暗算戴某?給我住手!」
那暗襲者怔了怔:「你是戴七?」
「不錯!在下正是,你們是什麼人?」
兵器的相碰聲和戴七的吆喝聲、使前面兩條影影停了下來,回轉身看。那暗襲者說:「原來是戴七,誤會了!」
戴七問:「你們到底是誰?為何在深夜裡飛簷走壁?」
「我們是西廠的人。」
「西廠?」
轉回來的其中一個人說:「戴七,是我!」
戴七不由感到驚詫:「是郝大人?」
這說話的人正是行蹤詭秘的郝一天,戴七想不到會在這個時候碰上了這南京城的活閻王,感到實在有點意外和驚訝。暗想:快天亮了,這個活閻王還要去哪裡?
郝一天「唔」了一聲,然後說:「戴七,你跟著我們幹什麼?」
「大人,戴某身為應天府的總捕頭,職責所在,夜裡不出來活動;哪什麼時候出來活動?何況昨夜裡一連發生了二單大事,為追蹤判官、小鬼等人的行蹤,戴某怎敢不小心盡責,四下走動?大人,我見兩個黑影在瓦面上迅速行走,以為是判官、小鬼,所以就跟著不放,哪會想到是大人呢!怎麼大人在夜裡行動了?」
「戴七,西廠的事,你最好少過問。」
「西廠的事,戴某自然不敢去問,但奉勸大人一句,最好還是少在夜裡出來。大人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戴某可擔當不起。」
「戴七,你……」
「我是為大人的安全著想,不會有錯吧?要是大人認為戴某不應該在夜裡活動,無須費心追蹤匪徒,那戴某只好向曹公公覆命,辭掉了這份差事,就什麼事也不理了。」
郝一天帶怒的問:「你敢用曹公公來壓我?豈有此理!」
「不敢,戴某是依情直說。」
無情刀客見雙方一下鬧僵了,急忙圓場說:「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同為朝廷效力,少說兩句好嗎?戴總夜裡出來括動沒有錯,他盡職盡責;郝爺夜裡出來,也是為追蹤匪徒的下落,這是一場誤會。戴總,你請吧!」
無情刀客說話之所以這般客氣,主要是現在戴七的身份與以前不同了,要是戴七仍然只是一個應天府的總捕頭,別說郝一天,就是西廠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將戴七看在眼裡,說不定今夜完全可以借口說戴七意圖刺探西廠行蹤的秘密,將戴七抓起來,投到死牢中去。現在,戴七是位銀牌使者,是坐鎮南京城一帶的曹公公特派員,他有銀牌在身,不啻如曹公公親自降臨,可調動南京城的五城兵馬,不但無情刀客招惹不起,就是不可一世的郝一天也不能不有所顧忌。不然,戴七這樣頂撞郝一天,郝一天早巳下令將他拿下來關進監獄或揮刀把他砍倒子,無情刀客更不會說這一番話來息事寧人。
對戴七來說,他可沒有半點依仗這面銀牌的權勢,面是他生性如此,剛正不阿,鐵面無情,軟硬不吃,在心裡他更瞧不起郝一天的為人,認為他作惡多端,罪惡纍纍,是人間一頭該殺的野獸,只是不到自己管而已。自己身在公門,一切得按王法行事,不能像俠義人土那樣,快意恩仇。現在他見郝一天等人如此說,也只好收手說:「各位大人請了!」便閃身而去,不屑再與他們說話。
郝一天卻將戴七很得咬牙切齒,戴七居然敢這麼對自己不恭,說話帶刺,完全不將自已放在眼內,郝一天心裡狠狠地說:「等這事一了,老子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其實戴七今夜出沒有什麼對他不恭,說話一向如此。這正應了一句俗話,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君子對別人的態度,從不去計較,頂多一笑置之而已;而小人可不同了,報復心極強了!郝一天是一個典型的小人,他對上卑躬屈膝,阿諛奉承;對下盛氣凌人,目空一切。他自己。怎麼對上司,就要求別人怎麼對自己,這是一種畸形的心態,感到一有人對自己不恭,就恨不得要置人於死地了。他見戴七大咧咧的揚長面去,從牙縫裡進出了一句話:「總有一天,老子叫你生不如死!」說完,掉頭而去,隱沒於小巷一處深宅大院中。
戴七回到家中,已是天色微亮,梳洗一下,又奔去府衙門拜見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見戴七歸來,異常的客氣,說:「你的事本府已知道了!你盡力為曹公公辦事吧!不用日日來這裡應卯了!本府所有的捕快,隨意任你調用,有什麼需要,向本府和通判說一聲就行。」
「多謝大人。」戴七又向知府報告了昨天和昨夜的情形,知府聽了點點頭:「你辦得不錯,不過,關於西廠人的行動,你最好少理他們。」
「是!」
「你現在出去吧,捕快們都在外面等候你的調遣。」
「那我告辭了!」
戴七轉出來,果然所有應天府的捕快們都在等候自己,連韻娘也來了,戴七「呵」了一聲:「韻姑娘,你這麼早就來了?」
韻娘笑著:「戴總,我現在也是你手下的一名捕快啦!敢不早來麼?」
戴七笑道:「韻姑娘別這樣說,有韻姑娘在,就好得多了!」
「戴總!我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呵!我今後跟隨戴總,望戴總多指點才是。」
戴七會怎樣對待韻娘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