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茜茜公主含笑問那楊公子:「我真的很美嗎?」
公孫不滅一聽,便知道茜茜公主要生事了。其他在場的人一聽,不禁相視訝然,這不像什麼侯門富戶的千金小姐所說的話,就是一位名優藝妓,自恃身份,頂多只微笑一下而已,也不會說出這麼近乎輕佻的話來。眾人又驚疑了,這位美如天仙的女子是誰?是新到京城的名妓?還是豪門貴族家的優伶之類的女子?可是她的風度和氣質,勝過王公侯門的千金小姐了。可惜言談不夠莊重。
楊燦公子慌忙說:「小姐何止是美,簡直是人間絕色,天上仙子。」
茜茜公主含笑說:「真的?那我多謝你啦!你坐呀!」
「多謝!」楊公子一揖坐下,又問:「請問仙子尊姓?」
「姓催!」
「原來是催仙子,久仰!久仰!」
茜茜公主心裡好笑,我根本不姓催,你久仰什麼了?便說:「哎!我可不叫仙子,我單名叫命。」
「催命!?仙子這一芳名太美了!」
「催命仙子也美嗎?」
「美!美!這一芳名,與眾不同,十分秀雅。」
茜茜公主心裡又笑道:「催人性命,當然與眾不同啦!殺起人來,就不秀雅了。」
楊公子又問:「仙子仙府何處?在下能否登門拜訪?」
「恐怕公子不敢去拜訪。」
楊公子愕然:「在下怎麼不敢去拜訪?」
「因為你去了,就沒辦法回來,會永遠的留在那裡了!你敢去嗎?」
楊公子心想:世上哪有一去就永遠留下而回不來的地方?他以為茜茜公主在說笑,便笑問:「仙子不會真的住在天上吧?」
「我怎麼會住在天上呵!」
「仙子既然不住在天上,只要住在人間,哪怕是侯門王府,在下也敢去拜訪。」
「真的?」
「在下雖然不才,也算是鎮州府總督之子,就是一地布政司大人的府上,在下也敢登門求見。」
「是嗎!?我家住在四川酆都城。」
「酆都鬼城?」
「是呀!你敢不敢去?」
「仙子總不會是陰曹地府中的吧?」
「我當然是啦!要不,我怎叫催命的?就是催人性命的催,不是百家姓的崔,也不是什麼仙子,而是催命使者。公子想去,只要一抹脖子,就可以去了!你想不想去?」
茜茜公主這一席話,頓時令酒樓所有飲酒談心的人都驚愕了,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位清雅絕俗,貌若仙頓的女子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但沒人相信她是什麼陰曹地府的人,卻認為她是一位極有權勢豪門貴族的人。要不,就沒有佩劍的丫鬟、小廝跟隨著她了,也不敢向總督之子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一時間酒樓又鴉雀無聲,靜觀事態的發展。
楊公子怔了怔,跟著又笑起來:「仙子說笑了!」
芸芸在旁說:「我家小姐可不是跟你說笑,是真的啦!」
小丹也說:「楊公子,你快離開,別在這裡坐了!不然,我家小姐真的會將你這一條命要了去。」
小丹的確害怕茜茜公主和芸芸在這鬧市中鬧起事來,所以急叫楊公子快點離開,別再招惹茜茜公主了,誰知他的好心,反而招來更大的風波。人群中有一位勁裝的漢子站了起來,大聲喝道:「你敢對我家公子這般無禮?」跟著,他帶了兩個武士走過來。
原來這位勁裝漢子是楊公子的隨身保鏢,更是楊公子的貼身武士,受總督大人的命令,保護楊公子前來南京遊玩。
楊公子一向風流成性,自命風流雅士,多情公子。沾花惹草固不必說,凡是青樓妓院的地方,他無不光臨常顧,他聽聞秦淮河上是名妓優伶集中的地方,因而帶了一位武師和兩名家將前來,看看自己有什麼艷遇。他雖然為人風流,卻不似一般惡少,去強搶良家婦女,以供自己片刻之歡。他看見美貌女子,頗有禮貌的上前去搭汕,憑自己的翩翩風度,取得女子的歡心。合則留,不合則去,絕不威逼利誘。他多情而不專情,往往是始亂終棄。
他在臨仙樓看見茜茜公主那絕俗的美容,早已情不自禁了,便前來搭訕,施展自己的風流本領,希望博取茜茜公主歡心。誰知茜茜公主生性不羈,談吐不拘、有趣,更令他著迷起來。因為他所碰見的這麼多女子,以茜茜公主最令他心醉了,不論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青樓名妓,江湖優伶,都不及眼前的催仙子的萬分之一,要是能與她同床共枕,哪怕是自己死在牡丹花下,做鬼也風流了。
他以為自己真的在臨仙樓上遇上了人間的仙子,加上茜茜公主含笑的請他坐下,他自以為已得仙子的垂青,真是喜不自禁,誰知茜茜公主說出那麼一段話來,一時令他怔住了,他不知是真是假,驚疑不定。
小丹見武師和兩名武士過來,急問:「你們想幹什麼?」
武師瞪眼說:「你這小廝居然敢對我家公子這般無禮,叫他離開?」
小丹說:「我是為了你家公子的好,叫他離開,別再來打擾我家小姐,怎麼無禮了。」
「我們公子是堂堂總督之子,看中了你家小姐,前來親近,這算你們的榮幸,你還敢這麼出言不遜?」
這個武師真是一個狐假虎威的小人,他以為將一鎮的總督抬了出來,別人準會嚇得不敢出聲。其實受聘於某個官員或地方豪強的武師,沒有幾個是有真正本領的人,頂多會一些刀劍拳腳的功夫而已,真正的上乘高手,根本不屑於去做別人的走狗,也不會投靠富豪貴強之門,看人嘴臉行事。這樣的人,就算武功一流,但人品也不怎麼高尚了。
小丹壓下心頭的怒火問:「現在你想怎樣?」
武師喝著:「跪下來,自打三下嘴巴,給我家公子叩頭認錯!」
芸芸首先忍受不了,揚了揚眉問:「你這惡奴,居然敢叫我丹哥跪下給你們叩頭認錯?你先給我們跪下來,自打三下嘴巴,給我們叩頭認錯!不然,你準備去城都城吧!」
武師一征,一瞪眼:「小丫頭,你說什麼?」
「我叫你跪下來給我們即頭認錯呀!你沒聽到?」
「大膽!」武師喝著兩個武十,「先給我將這個小丫頭拿過來!」
兩個武士感到抓這麼一個小丫頭,太容易了,便撲過來,伸手就要抓芸芸。楊公子本可出聲喝使這兩名家將,但他沒有出聲。他也想在這美人面前耍耍自己的威風。當然,當武士將小丫頭抓過來時,他會出聲,喝兩名武士放手,不可得罪了美人,甚至自己向美人賠禮道歉。說自己手下人粗野,請仙子見諒。
可是在這剎那之間,他見小丫頭身形輕閃,舉手投足之間,他的兩名家將不知為什麼,雙雙從窗口中給扔到外面的大街上去了,他驚愕得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不但是楊公子驚愕了,武師也驚愕了,連酒樓的人個個都驚愕起來,就是大街上的行人,也擦愕怎麼有兩個人無端端的從酒樓裡飛了出來,橫臥在大街上?只有公孫不滅暗暗擔心,公主真的在帝都鬧出事來了。
芸芸以不可思議的手法,將兩個武士扔了出去還不罷休,盯著驚愕的武師問:「跪呀!你怎麼還不給我們跪下叩頭認錯呢?」
武師睜大了雙眼:「你……」
芸芸問:「我怎麼樣啦?」
「你敢將總督府的人扔了出去?」
「他們要來抓我,我不將他們扔了出去,我不給他們抓住了?不扔行嗎?」武師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小丫頭是一位身手不見的武林高手,有不可思議擒靠手法,可是她的神態和說話的口吻,卻又的的確確是位小姑娘,說話仍帶稚氣,他驚疑地問:「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的確,要不是莫測的鬼魂,怎能在轉眼之間,將兩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武士扔了出去?就算她有這麼快的手法,也沒有這麼大的氣力,將兩個牛高馬大,身形粗壯的武士抓起來,從窗口扔出去,不是鬼神又是什麼了?芸芸說:「我們當然是鬼啦!要不,我家小姐怎麼會住在酆都城了!」
「你們真的是鬼?」
「是呀!你還不跪下認錯?不然,我只好提前打發你去酆都城了!」
武師感到自己怎麼也不能跪下認錯,一跪下,不但自己無法在總督府混下去,更無法在江湖上立足,那不如死了的好。何況這個小丫頭雖然手快腳快,未必就是自己的對手,他「哩」的一聲,利刀出鞘,說:「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妖,看刀!」他兇惡的一刀劈出,雖然不想一刀將芸芸劈死,但起碼也叫她身上見血;不敢這麼放肆元札。就算一刀不慎將她劈死了,那也是這小丫頭活該,自已有公子和總督老爺作主,不會有什麼麻煩;武師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小丫頭是什麼人,要是他知道芸芸是江湖上令人聞名而色變的水月宮人,恐怕他早巳嚇得不敢亂說亂動了,更不敢強為楊公子出面,而是悄悄勸楊公子離開。其實他要是真的是武林中的高手,也早已看出芸芸剛才的動作,已不是等閒的武功。
他的刀剛劈出,芸芸的利劍不知怎麼早巳在手,「噹」的一聲,將他手中的刀震飛了,寒森的劍尖貼在他的喉頭上,說:「哎!你最好別再亂動,不然,劍尖就刺破了你的喉嚨,真的去見閻王了!」
公孫不滅看見大驚,慌忙大叫:「姑娘!請劍下留情,千萬不可亂來。」他走了過來,裝著認識她似的,向芸芸一揖,「請姑娘先收了劍,有話慢慢說。」芸芸也閃閃眼皮問:「先生,你要插手瞥這一件閒事?」但劍尖仍貼在武師的喉頭上。
公孫不滅又是一揖:「姑娘,在下不敢,只是想勸姑娘,別為了一件小事,而弄出人命來。」
「他仗勢欺人,叫我們跪下,這是小事嗎?」
「不管怎樣,請姑娘先收了劍,什麼事都可以商量。」
茜茜公主這時出聲了:「丫頭,看在這位先生的面上,你先收了劍吧!」
「是,小姐!」
芸芸收劍入鞘,掃了面無人色的武師一眼;「算便宜你了!」退回到茜茜公主身旁。
一直驚嚇得呆若木雞的楊公子,這才回過神來,向茜茜公主一揖說:「多謝仙子開恩,在下武師粗野不懂禮儀,得罪了尊僕,在下在這裡向仙子和尊僕賠禮認錯了!」
茜茜公主奇異的看了他一眼,暗想:看來他不像一味仗勢凌人的花花公子和惡少,頗識大體,便一笑說:「算啦!你們走吧!我也不同你的武師計較。」
「多謝仙子!」楊公子又向公孫不滅一揖說,「多謝仁兄出言相救。」
公孫不滅慌忙回禮說:「公子客氣了!在下只是害怕鬧出人命,才不得不言。以後希望公子多約束手下人,別再生事才好。」
「仁兄教導的是。」楊公子對仍呆著的武師說,「宋武師,我們走喲!」楊公子的兩位家將,似乎沒有摔傷,只是摔痛而已,早已從大街上爬了起來,跑進酒樓,看見芸芸的利劍貼在武師的喉頭上,震驚得再也不敢亂動了,直到公孫不滅出來相勸解危,他們才吐出一口氣來,他們像武師一樣,灰溜溜地跟隨楊公子,離開了臨仙樓。
一場幾乎鬧出人命的風波,就這麼出人意外的平息下來。酒樓中所有的人,一顆顆緊張的心,也慢慢放下心來,吁出一口大氣,以敬佩的目光望著公孫不滅。要不是他大膽出來相勸,一旦鬧出人命,恐怕所有的人,都脫不了關係,起碼給官府帶到衙門裡問話,同時也紛紛猜疑,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是誰?她手下一個小小的丫頭,武功就這麼了得,她不得侯門家的千金小姐,就是武林世家的女兒了。這樣的女子,千萬不可去招惹了。
這種想法是酒樓中絕大多數客人的想法,坐在酒樓一隅雅座的三位豪客,卻不是這種想法了。他們一直在暗暗注視事情的發展,也在輕輕的議論,他們不為芸芸那不凡身手所動,只是略為驚訝而已,不似眾多茶窖那麼瞠目結舌,驚愕不已。他們都是隨後一笑置之,不以為然,這三位豪客,衣著上乘,不是一地的豪霸,便是武林中富甲一方的雄主,其中兩個長像相似,都是雙目深邃,顴骨突起,身材瘦小,舉止輕靈、敏捷的漢子。在武林中人稱川西雙煞的申虎和申豹,武功一流,輕功更屬上乘。尤其在山嶺叢中,奔走如飛,無人可及。他們隨身的兵器是雙巴首,與人交鋒,貼身近戰,縱躍滾翻,變化莫測,在川西一帶,無人能招架。西廠的汪公公,不借用重金聘請他兄弟倆出川,為的是對付最近在江南出現的神秘莫測的判官和小鬼,他們是前天到南京的。
另一名漢子,是西廠中一名不露身份的高手,江湖上人稱無情刀客,他一向以江湖浪子面目在江湖上獨自來往。他的刀無情,人也無情,刀法快而凶狠,似乎在江湖上對誰也不買賬。這次他陪同川西雙煞從北京來到南京,目的也是協助郝一天對付判官和小鬼,並追查在千里崗劫獄殺害幽冥殺手汪曲的一夥蒙面人,他們三人對外都不暴露是西廠的人,以武林人士面目在南京出現,聽聞秦淮河是江南名花的集中地,打算享受一番江南女子的溫柔蜜情,所以路來秦淮河觀光遊玩了。他們在,臨仙樓縱情暢飲,想不到茜茜公主也登上了臨仙樓,從而發生了剛才的場風波。
這時,他們聽到茜茜公主含笑對公孫不滅說:「先生,我多謝你啦!」
公孫不滅說:「不敢,在下奉勸小姐還是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好,以免發生事端。」
「是嗎?我還想到秦淮河上去玩哩!」
「那小姐要多加小心才是!」公孫不滅說完,便轉回自己所坐的地方。
無情刀客輕輕對川西雙煞說:「我看這女子不簡單。」
申虎點點頭:「她身邊的小丫頭武功不錯,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無情刀客說:「兄弟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女子恐怕不是一般的人,在這煙花場所的是非之地,她面無懼色而來,如人無人之境,談笑自若,連鎮江總督之子也看不在眼裡,就十分的不尋常。」
「刀兄,你認為她是什麼?」
「這就很難說,她不會是一般武林世家的女子,武林世家的女子,不會來這溫柔之鄉的煙花之地,自討無越和惹麻煩。王府侯門家的千金小姐,更不會到這個地方來,那是自降身份和有辱家門。很有可能,她是一位極為有權勢豪強、貴族所寵愛的名妓、優待,跑來這裡散散心。可是在這一帶,頂紅的名妓、花魁,哪有一個是姓催的?」
申豹問:「那刀兄認為她是什麼人?」
「要不是前來尋仇生事的神秘女子,恐怕就是近來神秘出沒的判宮和小鬼了!」
申虎愕然:「是她們!?」
申豹說:「不會吧?在下聽說判官和小鬼。是三位男的,怎麼是女子了?」無情刀客壓低了嗓門輕聲說:「在下聽郝爺說,在溧陽屠殺蔡家滿門的,就是兩位武功奇高,戴鬼臉面具的女子,現在她自稱為催命者,在下懷疑,有可能是她們。」
這位西廠不露身份的高手,不愧是西廠精明老練、經歷豐富的鷹犬,你能從別人的談話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來,能感到對方是什麼人。
申虎帶些驚喜:「是她們就好辦了,我們不是正要尋找她們麼?」
「虎兄不可造次,在下只是猜測而已,萬一她是豪強、貴族所寵愛的名妓,就會再惹風波了。現在郝爺抓了一個神捕,便在南京引起了不小的風波,已夠他頭痛的了,要是再惹上一位極有權勢的豪強貴族,那真不知怎麼去收抬才好。」
「汪公公不是說,誰也不必害怕麼?一位豪強貴族,又有什麼了不起?」
「虎兄,話雖然是這樣說,不必要的風波,我們還是少去招惹的好。聽說東廠的人,也在暗暗監視著我們,巴不得我們再鬧出亂子來。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打聽清楚了再出手也不遲。」
申豹說:「管這小娘們是什麼人,我去摸摸她到底是哪一條線上的人。」「那豹兄千萬別亮出自己的身份來。」
「刀鬼放心,我明白,憑我兄弟倆在江湖上的聲望,亮那牌子幹什麼?」
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看來茜茜公主不論去了哪裡,都會招惹出是非來,川西雙煞離開自己的雅座,跑到茜茜公主的雅座上來了。要是說那位武師是恃勢欺人,川西雙煞更恃藝凌人了。
茜茜公主正與芸芸、小丹小酌,打量秦淮河上的風光,突然見兩個雙目深邃、身輕瘦小的漢子走了過來,心知又有人前來生事了,含笑問:「你們這兩個猴子跑來幹什麼?也想和我親近嗎?」
公孫不滅和焦峰在那邊一看,知道又有風波掀起了,這兩上舉止輕靈、行動敏捷的漢子,顯然是武林中的人,他們在芸芸出手制服兩個武士和一個武師後,仍敢前來生事,就不是什麼泛泛之輩了。而且茜茜公主說他們是猴子,人家能受得了嗎?這不啻是有意先挑起事端?要是人家前來拜訪、交談,恐怕也不想交談了!當面說人家是猴子,人家不生氣才怪呢?果然,申虎一瞪眼:「什麼!你說我們是什麼?」
茜茜公主仍嬌笑說:「猴子呀!你們兩個不像猴子麼?」
申豹喝聲:「放肆!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你們不會是花果山上孫悟空手下的兩隻猴子吧?」
「什麼花果山,我兄弟倆是四川耶蛛山申氏兄弟,江湖上人稱川西雙煞。」
茜茜公主故意愕然:「川西雙煞?」
申虎問:「你沒聽說過?」
茜茜公主搖搖頭說:「沒聽人說過。」
「你們不是說是四川酆都人麼?怎麼沒聽說我們川西雙煞了?我看你們根本就不是什麼四川人。」
芸芸說:「你說得好笑了!什麼雙殺單殺的,這名字好聽嗎?非得要人人聽過不可?汲聽過就不是四川人了?」
茜茜笑著:「是呀!我不管你們是雙殺也好,單殺也好,我只知道你們是兩隻穿了衣服的猴子?申虎大怒,「彭」的一聲,一掌拍在酸技木的桌面上,震得桌面上所有的杯杯碟碟、碗碗筷筷全飛子起來,吼道:「你們太過放肆無札了!」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這些飛起來的碗碗筷筷,沒有向四方八面散開,卻朝川西雙煞沒頭沒腦的砸下去。酒、茶水、菜汁,也是一邊倒,向他們飛灑。而茜茜、芸芸和小丹所坐之處,既沒有碗碟飛落,也沒有半點茶水、菜汁濺灑過來。這完全是茜茜公主一身真氣所致,不但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真氣牆,更可以暗運真氣運物襲擊別人。
川西雙煞頓時愕然,怎麼掌力震起的碗碟,老向自己飛來的?幸而他們反應靈敏,及時縱開,才沒給杯杯碟碟砸著而弄得狼狽不堪,但一身也多少沾上了一些茶水和菜汁。
眾多客人看得更是驚訝奇異,怎麼有這種現象的?有人也暗暗稱快,這算是惡人自有惡報,難道這清雅絕俗的美人真的是天上的仙山,暗中有神靈相助?」
芸芸叫起來:「你們別跑!賠我們的酒菜來!」
這時碗、筷、杯、碟已乒乒乓乓地掉在地面上四分五裂;茶水;酒和菜已灑滿了一地,一片污漬不堪。申虎這一掌勁十足,將桌面上所有的東西全都震飛掉落下來,茜茜公主已喝不成酒,菜也吃不成了。
川西雙煞縱開愕然站著,問茜茜:「你們到底是哪一條線上的人?」川西雙煞不愧是江湖上的上乘高手,一下看出了茜茜公主一身真氣不淺,不然,就不會有這樣的現象。
芸芸說:「什麼線上線下的,我要你們賠我們的酒菜來!不賠就別想走。」申豹說:「酒菜好辦,這樣的酒菜,我們大桌也賠得起。」
「那你夠呀!」
申豹對驚愕在一角的店小二說:「小二,你過來!」
「是!大爺。」店小二戰戰兢兢地走過來,「大爺有什麼吩咐?」
申豹丟給他一錠五兩重的金子,問:「這錠金子夠不夠賠桌上的酒菜和碗碗碟碟?」
「大爺,這有多了!」
「再送上一桌同樣的酒菜給那位小姐。」
「就是再送一桌也有多。」
「少哆嗦,給我將地面上收拾乾淨,有多的打賞給你。」
店小二有些喜出望外,哈腰拱背的說:「多謝大爺,小人馬上叫人打掃和送上一桌酒菜來。」
「那快叫人打掃和準備酒萊!」
「是,是!」
店小二不但慌忙叫夥計來打掃,自己也親自動手。申豹問芸芸:「小丫頭,這樣行了吧?」
芸芸說:「嘿!你以為你們有錢就可以級意胡為嗎?隨便打爛人家的東西?你剛才那麼用力一拍,嚇壞了我家小姐怎麼賠?」
申虎忍佐氣問:「那你想怎樣?」
「向我家小姐賠禮道歉呀!」
申虎一聲冷笑:「小丫頭,你說我們有錢任意胡為,我看你們才是仗著那一點功夫,肆無忌憚辱罵人了!」
「我們幾時辱罵你了?」
「一見面,就說我們是猴子,當面侮辱人,算不算辱罵了?」
芸芸「哎」了一聲:「你們兩個,難道不像猴子麼?」
茜茜公主一笑說:「那也是你們自討的,你們不跑來,我會說你們像猴子嗎?」
芸芸說:「是嘛!我們可沒有跑到你們桌子那邊,說你們是猴子呵!要怪,怪你們自己去!」
申豹對申虎說:大哥!看來跟她們說理是說不通了!」
申虎說:「不錯-江湖上的事,只有按江湖的規矩來辦。」
茜茜公主問:「你們想怎樣?」
「比試武功!誰勝了誰說話。
芸芸說:「好呀!那我們來比試一下。」
茜茜公主說:「丫頭,慢!」她轉頭對川西雙煞問:「你們不清楚我們是什麼人?」
「正想聽聞。」
「我是酆都城裡的催命使者,你們不怕我要了你們的命?」
申虎說:「小娘們,你去嚇別人吧!想嚇我們卻設那麼容易。」
「你們要在這酒樓裡比試?」
川西雙煞環視了酒樓一下,申虎說:「在這裡比試不大方便,而且也會驚動了官府,我們到城外紫金山天堡峰上比武吧!」
「好!今夜子時,我們在紫金山相見。」
申豹問:「怎麼不現在去?」
「算了!一般我要催人性命,都是在夜裡,讓你們多活幾個時辰吧!」
申虎說:「小娘們,到時不知是誰催誰的命,別大言不慚了。」
申豹問:「你能催我們的命麼?」
茜茜公主說:「到時不就清楚了?」
「好!我們先到紫金山中等你們!」
公孫不滅這時又站起來說:「兩位各讓一步不好麼?何必要生死相搏?」
申虎一瞪眼:「秀才,沒你的事,少給我開口!」
焦峰說:「少爺!你就少出聲吧!你管那麼多幹什麼?」
公孫不滅只好微歎一聲坐下。
芸芸在那邊說:「是呀!他們一心要尋死,先生你攔得了嗎?」
申虎又怒瞪了芸芸一眼:「小丫頭,到時你就知道厲害。」說完,向無情刀客打了一下手勢,便與申豹先離開了臨仙樓。
小丹問:「小姐,今夜裡我們真的去紫金山會他們?」
茜茜公主說:「你看,不去行嗎?」
小丹不出聲了。
臨仙樓的風波,很快就在南京城傳開了,這是一件很刺激而又令人驚訝的事件。才子佳人風流的事件,他們聽得多了;豪門貴族欺壓平民的事件,他們也司空見慣;江湖強徒相互毆鬥的事件,也時有聽聞,惟獨一位美如仙姬的女子,竟然神秘的出現在臨仙樓上,獨自院窗小酌,睨視眾人如無物,戲弄總督之子,藐視武林強徒,嬉笑怒罵,談吐風生,顧盼自若,自稱為什麼催命使者,人們卻從來沒有聽聞過。茜茜公主和芸芸,一時間成了人們心目中的奇女子,令人嚮往的一位神仙式的人物,頓時街頭巷尾、大戶深閨中傳為美談趣事。有不少人聽到這一事件後,紛紛擁到夫子廟前,臨仙樓上,秦淮河畔,去目睹這位奇女子的風采了!可是已是人去樓空,這位奇女子已不知去了哪裡了。
這一事件,也很快的傳到了郝一天的耳中,是無情刀客直接向他報告的。這個西廠派來江南的第一號人物,一聽便不高興了,問:「怎麼川西雙煞擅自與人交鋒?他們可要明白,現在他們已不是什麼江湖豪客、武林中人,而是我們西廠的人,一切行動聽指揮,絕不可以為了私仇和個人恩怨,與人作生死交鋒,而壞了我們的大事。」
郝一天為了白眼狼的事,將神捕戴七抓了過來,已弄得滿城風雨了。他初時下命令打發人應天府要白眼狼,同時將神捕戴七押回來審問,主要是呂城巡檢之死的真相,絕對不能暴露出去。也以為抓一個總捕頭,算不了什麼一回事,諒應天府的知府也不敢出聲。有關西廠機密的事情,就是連一省的布政司大人,也不敢出聲,何況一個知府?當手下弟兄將神捕戴七帶到他面前時,他一瞪眼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抓我們西廠的人,你不畏死麼?」
神捕戴七神色沒變,異常平靜的說:「郝大人,屬下是奉命追緝殺人的真兇,卻不管真兇是什麼人。屬下投身公門以來,只知效忠皇上,也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你憑什麼說蔡普是真兇了?」
「屬下憑死者身上的刀傷,以及真兇在案發現場留下的種種蛛絲馬跡,就是蔡普在拒捕時也直認殺人不諱。」
郝一天不由怒視了蔡普一眼:「你!」
蔡普慌忙說:「郝爺,屬下沒有說過自己殺人。」
戴七目光如劍般逼祖蔡普:「你敢說沒說過?當時你說:『呂城巡檢就是我殺的又怎樣?』」
蔡普一時怔住了,他不記得當時自己有沒有這樣說,這樣說也不足為奇。他的同伴在旁給他解圍了,說:「這是蔡老弟當時的一句氣話,這不算數。」戴七冷冷的說:「就算你不認,也有其他人證物證,說明了你就是殺害呂城巡檢的真正兇手。」
郝一天一揮手:「這事不去說了!戴七,你既然知道他是西廠的人,你就是要捉,也應該先向我請示才對。」
蔡普說:「郝爺!他根本不將西廠的人看在眼裡!哪裡還有西廠的存在?」
戴七說:「郝大人,屬下眼裡只認識殺人真兇,不管他是皇親國戚也好,東廠、西廠的人也好,誰犯了法,屬下就應該履行職責捉拿。再說,世上有些不肖作惡之徒,往往自稱為東廠、西廠的人,屬下不能不防。」
郝一天問:「誰敢那麼大膽冒充東廠、西廠的人?」
「郝大人,別忘了在三年多前,常州府就有兩位女子冒充為西廠的人,常州吳知府大人一時不察,也為此而丟了烏紗帽,所以屬下不能不防,屬下也不想犯同樣的錯誤。」
郝一天一時啞口無言,這事他不但知道,而且還是自己親自來處理的。
他頓了一下說:「吳知府這樣,也勝過你現在擅自捉了我們西廠的人,他丟的只是烏紗帽,而你現在,丟的是腦袋!」
「郝大人要殺屬下?」
「你認為進了西廠的門,能活著出去麼?」
戴七說:「想不到我戴某投身公門以來,盡忠職守,為朝廷追兇拿奸,卻落得如此的下場。」
郝一天說:「現在只有兩條路可選擇:一條是死;一條是成為西廠的人。」
「要屬下投身西廠?」
「不錯!你成為了西廠的人,應天府總捕頭之職,你照常可任,但今後得聽我們的,不能去聽應天府的。首先呂城巡檢一案,你不用去管了,也不准出去對任何人說。」
「郝大人,你還是殺了屬下的好。」
「什麼!你寧願死,也不願投靠我們?」
「屬下生性愚直,幹不得傷天害理、枉殺無辜的事。」
「什麼!傷敢說我們西廠盡干傷天害理的事?」
「西廠人的所作所為,屆下也略有所聞,實在不敢苟同。」
蔡普說:「郝爺,將他殺了算了,以免壞了西廠的事。」
郝一天喝聲:「你少給我開口!這事都壞在你手裡,做事那麼的不乾淨,給人留下把柄。」
蔡普嚇得不敢出聲了。
郝一天又對戴七說:「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是生是死,你想清楚了再來告訴我。」說完,便叫人將戴七帶下去。
郝一天怎麼也想不到戴七在應天府的百姓中威信那麼高,就是在王公大臣中,也頗得人緣,不但百姓聯名上書,王公大臣為戴七說話,就連坐鎮南京的曹公公,也打發人帶書信來,要求將戴七放出去。其他人的要求、說情,郝一天可以不理,但曹公公的書信,就不能不理了!曹公公和自己的頂頭上司汪公公平起平坐,都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他可得罪不起。放嗎?那呂城巡檢一案,東廠的劉公公就首先不放過自己;不是嗎?曹公公這一邊就不好交代。想不到一個小小的應天府總捕頭戴七,弄得他左右為難,頭大如斗。要是戴七成為西廠的人,那什麼事都好辦了。偏偏戴七有陽關大道不走,卻走那獨木小橋,他真不知戴七的心是怎麼想的。
在這時,嚴老十突然進來報告,說東廠的雪山飛鷹高登前來拜訪。郝一天一怔:「這頭鷹飛來幹什麼?」
嚴老十說:「恐怕是為了神捕戴七而來。」
郝一天的頭更大了:「他想來找碴子?」
嚴老十說:「所以郝爺更要小心應付了!」
「唔!快請!」
雪山飛鷹高登,不僅是東廠劉公公手下的第一紅人,也是東廠的頭目。
不論官階、職位,都比自己商,與死去的幽冥殺手汪八爺官階職位一樣,同樣也是一個極為可怕的人物,城府極深,無人知道他的心在想什麼,他可以與你在輕談笑語之間,突然出手殺人,對方臨死時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這樣的人,實在是難以應付。
東、西兩廠和錦衣衛,都是明朝皇帝駕御百官,鎮壓百姓的可怕機構;都是掌管侍衛、緝捕、刑獄之事。錦衣衛與東、西兩廠不同之處,是錦衣衛不由太監操縱,以有勳戚的都督統領,而東、西兩廠卻直接由皇帝身邊太監兼任了。權力更高,勢力更可怕。到了後來,錦衣衛府雖然獨立行事,但幾乎已成為東、西兩廠的一個輔助機構,公開的事,交由棉衣衛處理;而秘密、刺探、暗中捕人的事,卻由東、西兩廠進行,其他人不敢過問,這就造成了東、西兩廠胡作非為,濫用酷刑。其殘忍的手段聳人聽聞,不知枉死了多少人,牽連多少無辜的平民百姓。朝廷上的文武百官,被東、西兩廠全家抄斬,株連九族的冤獄,時有發生。
東、西兩廠同為皇帝鎮壓百官、百姓的左右手,但他們又各自為政,互相勾心鬥角,從而更冤枉了更多人。有時他們本身也不能倖免。你暗殺我的人,我秘密捕捉你的人,嚴刑拷打。雙方都想在皇帝面前邀功,雙方都想對方的勢力垮下去,自己獨掌天下。西廠的汪公公似乎比東廠的劉公公技勝一籌,手段也特別的凶殘,深得皇帝的歡心和信任,權勢穩操在東廠之上,這使東廠的人怎麼也吞不下這一口氣。現在他們趁西廠在江南千里崗的魔穴暴露出來,令朝野震驚,江湖駭聞,皇帝也有所聽聞了,東廠的人大為高興,認為這是落井下石,自己翻身的大好時機,便暗中搜集西廠在江南的種種罪行,呂城巡校正是東廠暗中搜集西廠材料人之一,而且甚為賣力,卻一下遭到了暗殺。劉公公聽了甚為大怒,便打發雪山飛鷹高登,親自帶人前來江南調查呂城巡檢之死的原因。郝一天聽到高登親自前來拜訪,所以怎能不震驚?嚴老十帶了高登進來,郝一天連忙起身相迎讓座,問:「什麼風竟將高兄吹到小弟這裡了?」
高登一笑:「我是為呂城巡檢之死而來,所聞神捕戴七已抓到了殺人兇手,不知為什麼,郝兄將戴七及兇手一齊提走了。」
「哦!原來高兄是為這件事而來,小弟因事關重大,所以提來親自審問。」
「請問郝兄審問的結果如何?」
「小弟只是剛剛問過,看來戴七隻是虛有其名,他完全將兇手弄錯了。真正的殺人兇手仍未抓到。」
「我聽聞戴七一向破案如神,他沒有十分可靠的證據,絕不會輕易出手捉人。」
「高兄,這一次戴七太過自以為是了,他竟然將小弟手下的一個人,當成了殺人兇手。」
高登不動聲色的問:「有這樣的事?」
「高兄,小弟的這個手下,是奉命暗中盯梢判官、小鬼的行蹤,他路過呂城,好容易才發現了判官、小鬼的一些行蹤,誰知這樣一來,他一家卻慘遭判官、小鬼的殺害。」
「不錯!這件事我也聽聞。」
所以小弟十分懷疑戴七這個人,是公報私怨,還是與判官、小鬼有聯繫;他怎麼放著真正的殺人兇手不迫蹤,反而抓起西廠的人了?」
「郝兄,我看戴七不會這麼大膽吧?而且也似乎不是他乎日的所為。他一向鐵面無情,辦起案來,六親不認,不但龐天知府視他為左右手,也深得曹公公的信任。」
「高兄,小弟辦案一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願戴七不是這樣就好了。」
「郝兄,能不能讓小弟與戴七見見面,問他幾句話?」
「高兄,這不大方便吧?戴七是小弟追蹤判官、小鬼的一條重要線索,此時不方便與任何人見面。不過,不管怎樣,一有結果,小弟第一個向商兄報告。」
「既然這樣,小弟就多謝了!郝兄事忙,我也不再打擾了。」
「高兄怎麼就定?不多坐一會?」
「不坐了!」高登臨走時又說,「郝兄,戴七是曹公公看重的一個人,望郝兄對戴七一事的處理,千萬小心才是。」
「小弟自會小心。」
高登走後,郝一天「哼」了一聲:「你想用曹公公來唬嚇我麼?沒那麼容易。」但高登的這一句話,無疑是一種壓力,也是對他一次警告,要是他殺了戴七滅口,第一個不放過自己的,就是高登,其次才是曹公公。現在,他真的不能輕易殺害戴七了。但是絕對不能放。怎麼處理戴七?郝一天更頭痛了。
在郝一天心緒極不好的時刻,無情刀客又來向他報告臨仙樓的事了,他怎麼不惱怒?郝一天除了惱怒川西雙煞擅自與人比武,與對付判官、小鬼之事毫不相關之外,也惱怒川西雙煞的行為舉止,來到南京,對自己毫無半點尊重,好像西廠中只有汪公公值得他們敬重外,就再沒有其他人了。
郝一天看在汪公公的面子上,不能不對他們客氣,說些仰慕客氣的話,在握手時也曾與他們暗較內力,感到他們的內力深厚,也不過比自己略為勝一些面已。但武功就不知道了,暗想:這兩個猴子似的人物,能對付判官、小鬼麼?那只有天知道。怎麼汪公公對他們這般的著重,視他們為上賓?好,我看看你們怎麼能捉到判官和小鬼!郝一天當時不知是恭維還是諷刺的說:「判官和小鬼在江南一帶鬧得太不成樣子了,處處與我們作對,兩位到來,捉拿判官、,小鬼之事,就仰仗兩彼了!」
郝一天以為川西雙煞會謙虛、客氣一下,說些期望自己大力相助、扶持的話,可是他們一拍胸口,大言不慚的說:「放心!只要我們找到了他們的下落,什麼判官、小鬼,就是閻王爺,也跑不了!」
郝一天一聽,心裡又是不高興了。心想:「你們真的有這樣的本事?就算你們真有本事,也不應該這麼狂妄自大,目中無人。郝一天從嚴老十和鬼臉斷腸刀的口中,知道判官、小鬼的武功非同不可,而且斷腸刀還肯定的說,判官和小鬼,就是在千里崗劫獄的那一夥蒙面人。判官可能就是那位殺了幽冥殺手汪八爺的蒙面高手。
當時郝一天幾乎震驚得不能說話了,呆了半購問:「你那麼肯定?」
斷腸刀說:「屬下目睹了他們的武功,而且他們也認出屬下,說在千里崗看見了我。所不同的,那時他們蒙了面,現在是戴了判官、小鬼的面具,所以屬下敢肯定。」
斷腸刀這麼說,那判官和小鬼就是千里崗的蒙面劫獄者了。郝一天擔心找不到這伙蒙面人的下落,現在有了下落,他既是驚喜,又是害怕,連武功深奧莫測的汪八爺也慘死在他們的掌下刀下,自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火速飛報給汪公公,請求多派些高手來捉拿判官和小鬼,所以汪公公急忙派了川西雙煞和無情刀客南下,同時下令南京的錦衣衛府的人,也歸郝一天指揮調用,並請求坐鎮南京的曹公公從旁大力相助。
郝一天憑空添了這麼大的權力,可是他沒有好好利用這種權力,卻用來先殺了搜集自己各種材料,欲置自己於死地的呂城巡檢,然後又通過曹公公,下令應天府,將神捕戴七調出來,去緝捕什麼殺人兇手判官和小鬼,他並不指望戴七能捉到判官和小鬼,但起碼可以追尋到判官和小鬼的行蹤來,自己再調出人馬,進行圍捕。要是戴七追蹤不了,自己又可以除掉這位不為自己所用的神捕,這是一石三鳥之計。
郝一天怎麼也想不到戴七辦事認真,不聽其旨意,不去捉拿判官小鬼,卻將真正的兇手捉到了,幾乎將自己見不得人的事全抖了出來,於是他急忙源人去應天府將戴七和蔡普押解到西廠,連那幾個捕快也一併帶了回來。誰知這麼一來,反而將事情鬧大……」
現在他一聽川西雙煞自作自為與什麼女子比試武功,放著正經事不幹,在江湖上與人爭強鬥勝。他本來已不滿意川西雙煞那副做侵自大的神態,加上現在又頭大如斗,他不發火才怪呢!郝一天掃了呆佐的無情刀一眼,問:「你怎麼不制止他們當時的行動?」
無情刀說:「在下已勸過他們不可造次了!不過,他們去招惹那女子,還有另外的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屬下疑心那女子主僕三個,就是在溧陽大鬧蔡家莊的小鬼。」
郝一天不禁又驚又喜,睜大眼問:「什麼?是近來神出鬼沒的判官和小鬼?」
「在下自問極少有看走了眼的。」
「唔,你坐下來,慢慢說出那女子的情況來。」
無情刀客便一五一十將茜茜公主的出現,舉止、談吐和事情的經過一一說了出來。郝一天不放心的問:「你真的沒有看錯?」
「郝爺,你要是不放心,現在蔡兄的一位家人在這裡,他目睹了那一夜的情景,就是他認不出入,聲音也可以聽出來。」
郝一天大喜:「不錯!今夜比武時,叫蔡普的那位家人去辨認,不過,我相信你不會看錯人。」
「正因為這樣,所以在下才不極力陰止川西雙煞的行動,只吩咐他們千萬別亮出我們的名號來,作為武林中人與那女子比試高低,這樣就不會打草驚蛇了屍「你幹得不錯!現在那女子在哪裡,你源人跟蹤了沒有?」
「郝爺放心,在下早已打發了一位不顯眼而精明能幹的兄弟,悄悄地盯上了她們。她們已登了上一艘彩船,在秦淮河上暢遊,她們怎麼也逃不脫我們的眼睛。」郝一天困惑:「今夜裡在紫金山上比武,她們還有心情在秦河上暢遊的?」「不這樣,又怎麼顯示出她們的瀟灑?看來,她們根本不將比武放在心裡。」
「她們不會在夜裡溜走了?」
無情刀搖搖頭:「她們依仗武動,自恃身份,不會食言,一定會依時赴約的。在下還看出,她們具有江湖中那種豪傑俠士的氣質與風度,儘管那女子肆無忌憚,言語無忌,而神彩飄逸,十分高貴,有一諾千斤之重;也不是隨便答應的人,哪怕是相約的地點是龍潭虎穴.她們也會準時而來。其實,她們真的相藉故溜走也溜下了,不但有我們的人在暗中監視她們,東廠的人,也盯上她們了!」
「東廠的人也注意她們了?」
「是,是東廠的人;而且這個人說來,還是郝爺的老相識。」
「哦!誰?」
「韻娘?」
「什麼!韻娘?」郝一天十分的意外了。
「是!就是韻娘,在下認得出來,不知什麼原因,她現在已是東廠的人了!日前,她帶著女伴小玉,以一位色藝雙全的歌妓的面目公開在秦淮河上的烏衣巷出現,卻也迷倒了一些王孫公子。」
郝一天茫然:「她怎麼會跑到東廠了?」
無情刀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西廠,她不過是位名分低微的人;到了東廠,她已成了雪山飛鷹的副手。東廠除了劉公公,雪山飛鷹,她已是第三號人物了。真正的原因,在下就不清楚了!在下知道韻娘重情義,十分念舊,她的出現,恐怕只會對郝爺有利而無害,這一點郝爺放心。」
「她的事我們不去談,先談談今夜裡川西雙煞與那女子比武的的事。」
於是,他們轉入了秘密的談話,不知商量出什麼對付茜茜公主的陰險手段萊。
無情刀沒有說錯,茜茜公主離開了臨仙樓以後,興之所至,雇了一艘彩船,遊覽秦淮河上綺麗的風光,聽聽河面上飄蕩的那悠揚令人心醉的笙歌。在後面暗暗跟著她們的公孫不滅和焦峰大惑不解。焦峰說:「少爺,我真不明白小姐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坐船去秦淮河上玩。她怎麼不想想今夜怎麼與川西雙煞比武交鋒的事?」
公孫不滅說:「她在臨仙樓這麼一鬧,已成為人人注意的人物了,恐怕去到哪裡,也會有人蜂擁而來圍觀,目睹她的風采。只有坐船從水路走,才沒有這麼多人注意。」
「少爺,那我們怎麼跟著她們?看來,我們也要雇一條船了!」
「不錯!我們也只好雇一艘船,遠遠跟著她們才是。」
雇什麼船好呢?雇一葉輕舟去跟蹤,容易引起人們的注目,同時船家也會問到什麼地方上岸;看來只有雇一艘彩船,才可以由自己決定,想去哪裡就去那裡。
公孫不滅和焦峰正河畔打量各種彩船,豪華的彩船不是某個王孫公子包了下來,就是給某位富商大賈下了定金,而且價錢也十分昂貴。驀然,有一位伶俐的丫頭過來問他們:「大爺,你們是不是想雇一艘彩船到河裡去玩?那雇我家小姐的船最好了,我家小姐善解人意,吹彈歌舞,樣樣都行,準會令大爺十分滿意。」
公孫不滅正愁雇不到船,眼見茜茜公主、芸芸和小丹的船,已蕩到河中心去了,正所謂飢不擇食,便問:「你家的船在哪裡?」
丫頭一指不遠處一艘不大不小的彩船說:「我家小姐的船就泊在那裡。」「請姑娘在前面引路。」
公孫不滅根本不想這風流場所、煙花之地多留戀,但為了茜茜,他不能不這樣做。別說這丫鬟說她家小姐善解人意,吹彈歌舞,樣樣皆能,就是一個木頭似的人,或者是一個亂蹦亂跳的醜八怪,公孫不滅這時也要僱請了。
伶俐的丫頭看到自己拉到了客人,十分高興的說:「大爺,你隨我來呀!」公孫不滅和焦峰登上了這艘不大不小的彩船。只見彩船船頭上高懸著一個紅燈籠,船艙內佈置得清雅、大方、悅目,不似其他彩船上佈置得花花綠綠,一派庸俗的脂粉氣。一位二十歲左右的麗人從艙內迎了出來,眉目含笑,盈盈施禮:「多謝大爺光臨,奴家十分榮幸。」
公孫不滅慌忙回禮說:「小姐別客氣,在下仰幕小姐儀容,冒昧而來,有不到之處,還望小姐原諒。」
麗人微笑:「大爺才客氣呢!請問大爺是往上游還是往下游去?」
公孫不滅一指茜茜公主所坐的船說:「請小姐吩咐船家,尾隨那一艘彩船好了。」
麗人翹首一望,點點頭,對丫鬟說:「你去吩咐船家,尾隨那艘彩船。」丫頭應了一聲而去,公孫不滅一揖說:「多謝小姐。」
「大爺,你太客氣了,請到艙內坐。」
「小姐請!」
公孫不滅哪裡是在煙花之地飲酒作樂呢!他簡直是來拜訪。那位麗人似乎會意,含笑人艙。公孫不滅坐下,丫鬟首先奉上香榮、水果、花生、瓜子之類的小吃,然後跟著去準備美酒佳餚了。
公孫不滅初時不敢正面去打量麗人—眼,這時與麗人對面而坐,他在燈下一下看清楚了這位麗人的面容,感到十分面熟,自己不知在哪裡見過,一時驚訝的問:「小姐,你是……」
麗人含笑問:「大爺過去見過奴家麼?」
「在下好像曾經見過小姐,只是一時間想不想來。」
「是嗎?可是奴家好像第一次見到大爺。」
「那麼說,小姐的芳姿,與在下曾經見過一個女子十分的相似了!」
麗人又含笑的說:「大爺不妨再看看奴家,真的很像那位女子麼!」
公孫不滅不禁又在燈下打量著她,驀然間,他想起來了,這不是千里崗人間魔穴中那位韻娘嗎?她怎麼到這麼一個地方來了?他脫口而問:「你是……」公孫不滅一下警惕起來,千萬不能露出自己的身份和真面目,頓時將「韻娘」兩字嚥了回去。
公孫不滅對人間魔穴的人,沒一個有好感,惟獨對韻娘心存好感,感激她在魔穴中照顧過自己,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能挽救自己的厄運,但這一點,已令公孫不滅感激了,所以當韻娘和她女伴在魔穴將要毀滅時,韻娘幾乎死在三個江湖豪傑的刀下,是他出手相救,叫她們趕快逃生,從此再也不知道她的蹤跡,想不到卻在秦淮河上***場中碰上了她。
儘管韻娘是魔穴裡惟一的好人,也算對自己有恩,但也不能不提防。誰知麗人嫣然一笑,朱唇輕吐:「我像韻娘嗎?」
公孫不滅這才真正震驚起來,不能不掩飾的說:「韻娘?似乎在下所熟悉的女子中,沒有一個叫韻娘的女子。」
韻娘盼顧四下,輕輕的說:「大俠放心,小女子雖然不知道大俠的尊姓大名,但從大俠的眼神和說話的聲音中,已認出了大俠就是當日救小女子的大恩人。救命之恩,小女子終身難忘,小女子對大俠只有報恩之心,絕無相害之意。」
「你已經認出在下了?」
「大俠在河畔時,小女子從大俠的眼神中,已感覺到了,所以才打發丫鬟前去搭話,這下又從大俠的說話聲音中聽得出來,但仍不敢肯定,直到大俠上船後,從大俠的言談舉止及剛才的驚訝中,小女子才敢斷定大俠便是當日的救命恩人,不是***場中的風流文人雅士。」
「姑娘好敏銳的目光和慧心。」公孫不滅不由讚了一句。又問:「韻姑娘,你怎麼淪落到這煙花場中了?是為生計所迫?不知在下能幫得了姑娘什麼忙?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姑娘儘管出聲好了。」「你想助我脫離這火坑?」
「這裡不是姑娘最好的棲身場所。」
「大俠放心,小女子雖淪落到這裡,也只是賣藝而不賣身,會自愛。一般強梁之徒,也不敢來招惹我。大俠之義,小女子從心裡感謝了!」
公孫不滅點點頭:「以姑娘的武功,對付一般強梁兇惡之徒,足以自保了。」
「大俠!」
「哎!請姑娘別大俠大俠的稱呼,叫在下為吳公子好了。」
「那小女子放肆稱大俠為吳公子啦!」韻娘又問:「吳公子,你怎麼闖到這龍潭虎穴之地了?這裡東、西兩廠的耳目眾多,四處都有眼明手快的公人,公子千萬要小心才好。」
「在下自會小心。」
「公子是跟蹤前面那位武功極高的奇女子?」
「在下好奇而已。她的事你也聽到了?」
「她在臨仙樓這麼一鬧,還有不聽到的?現在南京城中,已將她視為神奇式的人物看待,莫不以目睹她的風采為快。你看,河面上的大小船隻,前追後趕的,坐在船上的不是王孫公子、富商大賈,就是一些自命風流的文人雅士了,其中更有東、西兩廠的耳目。」
「那她有沒有危險?」
「公子放心,在這秦淮河上,沒有人能傷得了她,同時也不敢去傷害她。」「哦!什麼原因?」
「一來,她武功極高,沒人有這種本事能傷得了她;二來,眾目睽睽之下,跟著她的都是在南京城中有頭有面的人物,就是一些有本事的人能傷害她,也不敢犯眾怒,所以在這一帶秦淮河上,她是絕對安全的。何況還有你這麼一位大俠在暗中護著,她會有危險嗎?」
「姑娘說笑了!」
「小女子怎敢說笑?小女子只是觀察她四周的形勢而言,所以她全無危險,放心暢遊,不過,今夜裡在紫金山中的天堡峰的比武,她卻是相當的危險,不能不小心。」
「川西雙煞的武功極高?」
「川西雙煞的武功的確是上乘,但怎麼也高不過死去的八爺,不過這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他們是西廠的人。」
公孫不滅和焦峰同時怔住了,公孫不滅問:「他們是西廠的人?」
韻娘點點頭:「是西廠用重金聘請而來的,專門到來對付近來在江南神秘出現的判官和小鬼,設想到他們與這位奇女子爭強好勝,在紫金山上比武了!」
「他們疑心這位奇女子是判官、小鬼?」
「是試探,而不是疑心。要是疑心,恐怕西廠早調動自己所有的高手和五城兵馬,將秦淮河這一帶水面圍困得連飛鳥也飛不出去了!」
公孫不滅聽了略為放下心來,韻娘又說:「公子,要是沒事,我勸你們還是盡早離開這裡的好。西廠的人,千方百計要捉拿你哩!」
公孫不滅點點頭:「等在下的事一了,自然會離開。」
「公子要捲入今夜紫金山上的比武?」
「在下想看看他們雙方的武功如何。」
「那公子要小心天堡峰下四周的情況了!我要是沒有看錯,西廠恐怕在峰下樹林中埋伏了不少的強弓彎箭和一些高手,到時將整座天堡峰包圍起來。」
韻娘這一句話,不啻先告訴了西廠今夜的行動計劃。她長久與郝一天共事,非常瞭解郝一天的為人和西廠的人的行動。
公孫不滅又是一揖:「多謝姑娘好心指點。」
「公子,要不要追上去,將這一情況告訴那奇女子、令她今夜裡有所防範?不過這樣一來,公子這一行動,便完全落在東、西兩廠的人的目光中了,今後就不方便在江湖上行走。」
「既然目前她們沒有什麼危險,在下也不必追上去。」
這時,韻娘的女伴小玉和那伶俐的丫頭,雙雙將酒萊從船尾端上來,韻娘說:「公子請飲酒,奴家和女伴為公子彈琴吹簫助興。」
公孫不滅說:「不用了!有姑娘在旁陪飲已夠了!」
女伴小玉說:「公子嫌我們的歌喉、簫聲不好聽麼?」
公孫不滅又慌忙說:「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姑娘誤會。」
韻娘輕說:「要是一條彩船上沒有琴簫之音飄起,會引起別人的奇異和注目,公子還是入鄉隨俗的好。」
「既然這樣,在下就聆聽兩位姑娘的琴藝和簫技!」
伶俐的丫頭說:「還有我家小姐令人心醉的美妙的歌聲呀!」
「是嗎!那在下更要洗耳恭聽。」公孫不滅心裡感到好笑。
他為什麼會感到好笑呢?欲知後果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