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公孫不滅對焦琴等三人說,不多練內功,錯刀法的一些凌厲的招式,恐怕難以練成。
焦琴問:「少爺,最後幾招很難練麼?」
「那是凌空的幾招動作,快如閃電,要是有深厚的內力,就不難練了!所以你們一定要勤練內功才是。」
說著,焦四娘送飯來了,含著笑說:「少爺,吃飯了!」又對焦琴等人說,「你們還沒學會嗎?沒學會,等少爺用罷了晚飯,你們再學吧。現在你們先讓少爺用飯。」
今天的午餐晚餐,飯菜都是焦四娘送來,讓焦琴三兄妹有更多的時間學錯刀法。
焦峰說:「媽,我們已學完了。」
焦四娘感到驚異:「咦!這麼快你們就學完了?」
焦琴說:「峰弟,你怎麼這樣說的?叫人聽了稀里糊塗。四嬸,是這樣,錯刀法一共有十八招,我們今天只學了六招。少爺說,等我們練熟了這六招後,再學其他的。」
焦四娘笑著:「原來這樣,我還以為老爺的錯刀法,這麼輕易的就被你們學會了?那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她轉向公孫不滅說,「少爺,這些孩子們愚蠢,讓你辛苦了。」
公孫不滅忙說:「四嬸,我不辛苦,浪哥他們更不愚蠢,比我初學武功時還快上手。」
「少爺!你別誇獎他們了。孩子們的底細我十分清楚。浪兒是個性強的悶葫蘆,既不大愛說話也不好問。他剛來時,我還以為他是一個啞巴哩,可是一出聲就嚇人一跳。學問,學問,不問又怎麼能學到東西?琴丫頭剛好與他相反,是只吱吱喳喳的花喜鵲,好問而又不大用心思,又怎能學得好?」
焦峰叫了起來:「媽!你怎麼這樣說浪哥和琴姐的?」
焦浪笑了笑:「嬸娘沒有說錯我們。」
焦四娘對著焦峰說:「你呀,是個不安靜的小猴兒,以為自己有點小聰明,整天東跳西跳的,學東西是水過鴨背,學了等於沒有學,記得快也忘得快。」焦四娘說完,對公孫不滅說:「少爺,所以不能誇獎他們了,得嚴格要求他們才是。」
焦琴說:「四嬸,峰弟沒有這麼差吧?」
「琴丫頭,你別幫著他說話了。你們學完了就快回去,別妨礙少爺用飯和休息,少爺為了你們,也夠累的了。」
焦琴三兄妹笑著而去。焦四娘說:「少爺,到廳上用飯吧!」
公孫不滅感到焦四娘說話風趣,對人評價也中肯,往往是一針見血。他在用飯時間:「四嬸,你看我怎樣?」
焦四娘笑著:「少爺,你是願聽真心話,還是願聽假話?」
「我當然願聽真心話了!還有人願意聽假話的嗎?」
「哎!世上願聽假話的人多的是,尤其是皇帝,更是第一個願聽假話的人;其次是那些王公大臣們,他們不但愛聽假話,更愛說假話,哄人又哄自己。再說各地的知府、縣老爺,莫不是這樣,他們明明知道是假話,也愛聽愛說的。就是武林中的各門派掌門和掌舵人,跟知府、縣老爺也差不多。他們也愛聽門下弟子的恭維,什麼英明神武,武功蓋世呀,只不過用辭用句不同罷了!」
公孫不滅笑著:「四嬸,不會個個都是這樣,就是皇帝,也有一些是好的,像唐朝的開國皇帝唐太宗,就是願聽真心話,史書上說他能從諫如流。」
「少爺,我是婦道人家,古人的事不清楚,這個唐太宗李世民,我也聽人說過,我認為他並不是真的喜歡聽真心話,有時他聽了大臣魏征的真心話,惱怒得想砍了魏征的腦瓜子哩!要不是他妻子苦苦相勸,他真的將魏征的腦瓜子搬下來了。他所以能從諫如流,只是權衡利害,感到因為這樣而殺了魏征,有失民心,自己恐怕連龍椅也坐不穩,並不是真的愛聽真話。說他是個有見識的皇帝還差不多。」
公孫不滅聽得不由震動了,焦四娘所說的話,跟自己過去所讀的書大不相同,怪不得有人說,「盡信書不如無書」,看來自己今後讀書,要多些深思才對。他問:「四嬸,我不是不喜歡聽真話的人吧?」
「少爺目前的情景不同,是渴望聽真話的,以後我就不敢擔保了。」
「四嬸,我以後會變麼?」
「少爺,一個人怎麼不會變的?有的人變好,有的人就變壞。不過我看少爺是向好的方面變,越變越老練,能幹。」
「哦!你這麼相信我?」
「我怎不相信少爺?因為少爺天性善良、仁厚,是個好心的書獃子,太容易相信人。儘管少爺遭遇過不幸和極大的災難,對生面人有所戒心提防,但還是太老實了!易上別人的當,希望少爺接受老爺慘痛的教訓,對任何不瞭解的人,都得多一個心眼才好。」
公孫不滅聽了不禁悚然,向焦四娘一揖說:「多謝四嬸的教導,我今後一定銘記在心,在江湖上行走時不敢大意。」
「少爺,你怎麼仍是這般的客氣呵!像一家人嗎?」
「四嬸的忠言,應該多謝的。四嬸,你們有沒有練錯掌法?」
「少爺,我們幾個人,今天一早就開始練了,總算學會了兩招。」
「你們沒有困難?」
「少爺,你傳授給我們的口訣和心法,又說得那麼詳細,書上有圖有文字,更有老爺的註解,所以這兩招學起來就不困難了。以後的難不難就不知道了。」
「四嬸,你們以後要是有困難和不明白,儘管來問我,千萬不可勉強練下去。」
「少爺,我們一定會來問你的,怎敢強練下去,那不要命了麼?」
「好好,過了一個月後,我就要看看你們的掌法了!」
焦氏一家就這樣在公孫不滅傾心的傳授下,武功大進。公孫不滅在傳授中,自己又重新練了幾門武功,因為在教錯刀法時,往往需要有一定的輕功配合,才能發揮刀法的奇絕和威力,在傳授錯掌法時,更需要如何運氣運力了。這樣,公孫不滅的武功又很自然的提高了一步,並且從中領會了更多的武功知識。所以教人者,往往也在教自己。何況公孫不滅是為報答焦氏一家之思而傳授,因而更盡心盡力了。
從此以後,焦氏一家和公孫不滅在野人寨中潛心苦學勤練武功,志在與幽冥殺手汪曲一搏,救出解無忌。
轉眼之間,六個月過去了,焦氏一家的武功,在公孫不滅盡心盡力的傳授和指點下,有了長足的進步,與半年之前,不可同日而語。焦氏晚輩等人的武功、刀法以焦浪最為猛勇、刀勢逼人。而焦峰,不知是他得到了高僧暗傳他的龍拳虎腿功夫,還是他天姿敏慧,一套錯刀法,特別的輕靈敏捷,施展出來時,變化莫測。幾乎達到了神出鬼沒的境界。至於焦琴,可能是她內力不深厚,靈巧有餘,但刀勁的凌厲,就遠不及焦浪了。但憑她這一門刀法,也是可以躋身於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之列。但她得到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可以先聲奪入,以彌補她內力的不足。
焦二、焦四夫婦的錯掌法,又以焦二的掌法最為深厚,對錯掌法的上半部,他可以說已達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而下半部的腿功,可能是因年近六十的原因,縱跳變化的靈活,就不及他兄弟焦四,可以說,焦四掌勁的凌厲,比不上焦二,但錯掌法下半部的武功,卻高出焦二。講到焦二嬸和焦四娘,她們都各有千秋。
至於公孫不滅的武功,一套錯掌法,他不但是熟能生巧,幾乎達到了匪夷所思的意境,而錯劍法,更到了劍隨心發,身劍合一的最高境界,他伊然已成為一派的宗師。以他那樣渾厚無比的真氣,真是舉手投足,隨隨便便一個招式,足可以令人生畏,完全可以與幽冥殺手汪曲一戰了,一般的江湖高手,根本就不堪他一擊,別說與他交鋒了。
公孫不滅雖然已達到了武林中一流上乘高手的境地,但他仍然心中沒數,不瞭解自己武功的威力,不知能不能與汪賊一戰。他計算了一下日子,來野人寨已有一年多子,應該是前去魔穴救外祖父的時候了。他一想起外祖父在那魔穴度日如年的悲慘日子,更擔心外祖父年已古稀,又輸給了自己八成的功力,不知還在不在人世。雖然外祖父曾叫自己苦練三年,才前去救他。但是學無止境,何時才算學好學會了?而且自問自己所練的劍法,也勉強可以與汪曲一戰,就是不敵,只要自己的悄悄前去,先不去驚動汪賊,大概也可以格外祖父先行救出來。何況還有母親傳給自己的一門奇異的內功,經受得起任何人的拳打腳踢。公孫不滅想到這裡,再也按撩不住了,恨不得立刻飛去魔穴,將外祖父救出來。
一天,公孫不滅將這一心事向焦二、焦四一說,焦四馬上說:「少爺,我早已想向少爺提出來了,只是不知少爺的武功進展怎樣,所以一直不敢說出來,怕分散了少爺練功學武之心。少爺現在一說,那太好了,我們馬上行動,前去救老爺。」
焦二也點點頭:「少爺,那我們今天就收拾一切,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公孫不滅搖搖頭:「二伯、四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一個人先去,你們還有先留在這裡不動。」
焦四說:「什麼!?少爺要我們留下來?」
焦二說:「少爺,說什麼我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前去,少爺雖然武功極好,但江湖經驗不足,連老爺那麼老練,也遭到了敵人的暗算。少爺一個人前去,我們能放心麼?不行,要去,我們大家都去,救老爺,不但是少爺的事,我們更有責任。」
焦四又說:「少爺,別說我們不答應,就是浪兒、琴女他們也不會答應,他們早已躍躍一試,前去救老爺,不殺了那些鷹犬,難解心頭恨。」
公孫不滅說:「二伯、四叔,我瞭解你們的心情,但我感到。我們這麼大肆張揚前去,恐怕我們未到魔穴,就讓汪賊的耳目發覺了。到時,我們不但救不了外公,連自己也落進了汪賊的重重包圍中。」
焦二說:「少爺,這一點你完全放心。我們悄然前去,甚至化裝成各式各樣的人前去,鷹犬們怎會注意到我們呢?」
焦四說:「不錯!講到化裝,我渾家最拿手了,她完全可以將我們化裝成各式各樣的人,就是熟人,也認不出來。」
公孫不滅又說:「二伯、四叔,還有一點,就是魔穴到底在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浙西一帶的叢山峻嶺中。」
焦二說:「少爺,只要我們在浙西一帶慢慢打聽就行了,不信找不出這個魔穴來。」
「二伯,汪賊的這一個魔穴,恐怕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就是鷹犬們中,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別說一般百姓了。要是我們這麼一打聽,恐怕很快就會驚動了汪賊,所以我們絕對不能向任何人打聽,更不能去驚動任何一個人,以免打草驚蛇。」
焦四問:「少爺,那你說怎樣辦?」
「四叔,我的意思,就是我一個人悄然前去,我是從魔穴裡逃出來的,依稀知道魔穴四周的地形山勢,而且我將循著我逃走出來的路線、方向行走,而且還在夜裡行動,不能在白天立在山峰上觀望。越接近魔穴,越是要這樣。」焦四有點不明問:「為什麼不能在白天觀望的。」
「我想過了,這個魔穴一直不為江湖中人發現,就是武功極高,神秘莫測的水月宮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要不然,水月宮人早將它端掉了,不容汪賊這麼的害人。連水月宮人也發覺不了,就說明了這座魔穴的所在地十分秘密,或者偽裝得非常的好,同時它四週二三十里之內的村落和人家,恐怕早巳不是平常的百姓家。不是鷹犬們的耳目,就是鷹犬們的家屬;或者是一片荒山野嶺,根本就沒有人家。不論怎麼打聽魔穴,也打聽不出來的,反而會為汪賊的人所注意,慘遭暗算。因此,外面的人根本就無法接近魔穴。」
焦二點點頭:「恐怕就是這樣,何況這座魔穴,只有活著的人進去,沒有活著的人出來。少爺要不是裝死。恐怕真的沒人知道世間竟有這樣一座慘無人道的魔穴。」
焦四問:「二哥,那這麼就讓少爺一個人冒險前去?」
「這當然不能讓少爺一個人前去冒險。」
公孫不滅問:「二伯,你們還要跟我前去?」
「少爺,這樣好不好,去,我們一定要去的,但不是在一起,分散行動,然後我們集中在浙西的某一處地方,等候少爺探明了魔穴在什麼地方,便一起突然殺人魔穴,將老爺救出來。不過,少爺還是不能一個人前去,起碼身邊還有一個人才行,萬一出了事,也有個照應,不致重犯老爺一個人獨闖江湖的錯失。」
焦四說:「這樣好。少爺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叫峰兒跟著少爺前去吧!峰兒為人機靈,辦事認真,同時在路上也好伺候少爺的起居飲食。」
公孫不滅想了一下:「這樣也好,就由峰弟和我前去好了。」
是夜,焦氏一家人和公孫不滅又集中在深院中商量行動的一切細節,最後決心,先由公孫不滅帶著焦峰坐上焦家船去池州府,在貴池縣上岸,沿著公孫不滅來的路線,直去浙西。而焦二夫婦帶焦浪,在貴池分手後,便直下長江,由長江轉入運河,直取杭州,然後在富春江的桐君山下,等候公孫不滅的消息。最後一路是焦四夫婦帶著焦琴,由陸路直奔浙江桐廬縣,與焦二夫婦會合。這一行動計劃,令焦氏一家人興奮,個個激動。焦浪首先說:「我半年的苦練,終於有施展刀法的時候了,叫汪賊這一夥害人的鷹犬,試下我錯刀法的厲害。」
焦二喝道:「你別太衝動了,這一次是救老爺,不是讓你去抖展刀法,在路上,你千萬不可亂說亂動。」
焦琴卻叮囑焦峰:「峰弟,一路上你一定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切不可讓少爺在路上出事了!要多照顧少爺才是。」
焦峰說:「琴姐,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看住少爺的,他去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絕不會離開少爺半步。」
焦四娘卻叮囑自己的兒子說:「峰兒,你別太自作聰明,江湖路上,步步凶險,尤其是投店住宿飲食,要分外小心,注意四周,好好的保護少爺才是,切不可貪玩呀!」
「媽,我知道了,我怎敢貪玩呵!」
焦二對公孫不滅說:「少爺,老爺這一部武功秘芨,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帶在身上行走江湖,十分不妥,萬一不小心落到了他人手中,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是不是將它放回原處的好?」
「二伯,你們都熟記這一套錯掌法了?」
「少爺,我們都記在心中了,只是以後再做到精益求精而已。」
公孫不滅又問焦四:「四叔,你看呢?」
焦四說:「還是放回原處的好。」
「好,那就放回原處,同時順便將寶盒中的一些金銀珠寶取出來,分散給大家,以便在路途上用。」
焦二說:「少爺,寶盒中的金銀珠寶,我們不必動用,我們有的是盤川,老爺的秘芨,卻是一定要放回。」
焦琴說:「少爺,上次你在船上留下的金銀,我們一文錢也沒有用過,單這些金銀,已夠我們用了。何況我爹娘行船走水,一路上可接些生意,還愁沒錢用嗎?」
焦四想了一下說:「我看還是帶上一些值錢的珠寶上路好,老爺救出來後,需用一些金銀請有名的大夫、郎中治傷,我們總不能讓老爺帶著一身傷坐船回到這裡才請醫生吧?應該請一名大夫沿途陪著老爺,隨時照料老爺才好。」
焦四這麼一說,公孫不滅猛然想起了魔穴中的盧大夫。他說:「有了,說到給我外祖父療傷治病,魔穴中有一位什麼金針手盧大夫,他的醫術十分高明,到時,我們一起將他救出來,請他為我外祖父醫治好了。」
焦二有些訝異:「金針手盧大夫?」
「對!就是他。二伯認識他麼?」
焦二說:「人,我卻沒見過,但他的名字卻聽聞過了。他是江南一帶的名醫,只要他一針在手,可以令垂死之人復活,重傷殘廢的人復元,所以有金針神醫之稱。但此人好色貪財,不出重金,很難請得動他。只是最近七八年來,他也一下在江湖上失蹤了,誰也不知他去了哪裡。少爺,他也在那魔穴中麼?」
「不錯,他就在魔穴,曾經為我醫治鞭傷,醫術極端的高明。」
「少爺,要是有他在,老爺一雙癱瘓的腿,就有一線復元的希望了!這個人,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救出來,給老爺治傷。就算他是汪賊的人,我們也不可傷害他。」
公孫不滅說:「二伯,我擔心他不願跟隨我們。」
「少爺,你放心,凡是貪財好色的人,必然是一個怕死之徒,到時我們動以重金相誘,又以生死威脅,不怕他不就範。」
「二伯,我們還是以禮招待他為好。」
「少爺,到時我們再說吧。看他為人知不知趣,受不受我們敬重了。」
第二天一早,焦二夫婦和焦浪,提前趕去安慶府了。臨走前,焦二對公孫不滅說:「少爺,你和峰兒過兩天來安慶江邊不遲,那艘船,我們需要一天的時間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檢查,才放心在長江上行走。並且我們還要在安慶購置一些船上必需用的物品,所以你過兩天來也不遲。」
「那辛苦二伯、二嬸和浪哥了!」
「少爺別這樣說。我希望能在桐君山下的江岸邊,早目看到少爺。」
焦二夫婦和焦浪走後,公孫不滅便和焦四父子上天柱山了。飯店由焦四嫂和焦琴打點,直到日落黃昏,焦四父子和公孫不滅才轉回來。焦四娘首先關心的問:「東西藏好了?」
焦四說:「藏好了,也帶回來一些珠寶。飯店的事,你打點好沒有?」
「放心,我早已打點好了。飯店的事,我全交給了目掌櫃料理一切;田地之事,我交給乾爹乾媽料理了。」
呂掌櫃原是飯店裡的一個店小二,為人忠誠可靠,自從公孫不滅來了之後,就將他提升為飯店的掌櫃,負責店面之經營。
焦四娘的乾爹乾媽,卻是野人寨中一對無兒無女的老夫婦,不時受一些無懶的欺負,焦四娘出面教訓了這些無懶,更叫焦蜂時時給他們挑水送柴。每逢過節過節,都請這兩老過來吃飯,久而久之,便認了他們為乾爹乾媽。正因為焦四夫婦在野人寨中能敬老借貧,因而受到了寨中人們的敬重。
焦四問:「他們沒問為什麼?」
「問了。我說我們有事要出外一趟,麻煩了他們,他們都一口答應了下來。而且我還交代呂掌櫃要時時看顧乾爹乾媽哩!」
「好,這樣,我們離開也放心了。」
兩天之後,公孫不滅和焦峰,也雙雙的離開了野人寨,焦四娘將公孫不滅化裝成一位中年的文人雅士,焦峰也化裝成一個書僮,像一個淡泊名利的落魄書生,愛游祖國的名山大川。如唐朝李白似的人物,仗劍去國三千里,一生好人名山游,灑脫飄逸,不隨世俗,縱酒放歌。公孫不滅本來就是一個書生,焦四娘化裝起來並不難,只是在年齡上化老一墊,頰下裝上了三柳鬍鬚而已。這樣一來,幾乎誰也認不出原來的公孫不滅了,而且他不但不用公孫之姓,連孫也不用了,姓解名不滅,以母親之勝為姓。
他和焦峰出現在安慶城下長江岸邊上,登上了焦家船。焦浪竟一時愕然,問:「你們是誰?怎麼闖上船來?」
公孫不滅故意放重了聲音說:「在下想僱用你這條船,到南京一趟。」
焦浪一口回絕說:「對不起,我們這艘船,早有人包下了!請你們找別的船去。」
焦峰在後面忍住笑說:「浪哥,是少爺,你別大聲嚷嚷了!」
焦浪一怔,驚愕:「是你們!?」
焦峰又笑著:「你看,我媽的改容術好不好?連你也認不出來了。」
公孫不滅輕說:「浪哥!真的是我們,二伯和伯母不在麼?」
「哦!他們進城去買些船上用品。少爺,快請進艙裡坐,我早巳為你們打掃乾淨了房間,你們隨時可以休息。」
「浪哥,辛苦了。」
公孫不滅和焦峰進到艙裡坐下。焦二一家花了兩天時間已把船艙打掃得煥然一新,用具也添置了不少,令人有一種舒服感。焦浪說:「少爺,我給你泡壺茶來。」
公孫不滅說:「浪哥,別客氣,你別為我們忙了。」
焦峰說:「浪哥,你當我們是外人嗎?要喝茶我們自己來,有事你吩咐我做就行了。」
「峰弟,船上的事你不熟悉,你陪少爺在艙裡坐吧!我很快就會將茶端上來。」
「不,不!我跟你一塊動手,不熟悉,看看學著做不就熟悉了。」
焦峰是個勤快的小伙子,跟著焦浪一塊到後艙裡去了。他幾乎一直在天按山長大,沒有坐過這麼大的船,一上船來,他便感到事事新鮮和新奇,更想在船上四處走走,看看摸摸,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就是在煮茶過程中,他也是不停的問這問那,弄得焦浪也不耐煩起來:「峰弟,你還有個完的沒有?連船篷為什麼是弧形也要問,你快變成琴妹一樣,像只花喜鵲似的,吱吱喳喳的問個不停。船篷為什麼是弧形,不像陸上房屋的房頂成人字形,我怎麼知道?自古以來的船篷都是這樣,能亂改嗎?那不讓人家笑掉了大牙?」
焦峰笑著:「好好,我不問。浪哥,你別生氣呵!」
「我生你的氣幹什麼?你問得太古怪了。你怎不問問一個人的頭怎麼成圓形的,幹嗎不長成四四方方的呢?」
「頭變成了四四方方好看嗎?」
「船篷成人字形,你說好看不好看?」
公孫不滅在船艙裡聽了他們兄弟兩人的對話,也感到好笑,但他也無法說明一個人的頭顱為什麼是圓形,而不是方形,只能說這是天生的,非人力所為,大概是為了從母體出生方便吧!要是四四方方,怎麼出生呵!當焦浪將茶壺茶杯端上來時,焦二夫婦也回船了。公孫不滅站起相迎:「二伯、伯母,你們回來了?」
焦二夫婦驟然看見一位中年文士在自己的船艙中,一時愕異。當聽到公孫不滅的聲音時,又面露驚喜之色。焦二嬸問:「是少爺嗎?」
「正是侄兒不滅。」
「你真的叫我認不出來了!」
公孫不滅說:「這是四嬸改容術的高明。」
焦二娘問焦二:「你認不認得出來。」
焦二說:「一時間是難以相認,但仔細的觀察,還是可以認得出來。」
「我不信,你憑什麼看出來了?」
「我是從少爺的眼神,以及他的氣質認出來的。當然還有說話的聲音,也可以聽出來。不過,我要是不與少爺相處過一年的時間,是怎麼也認不出來的。」
「那麼說,少爺可以在江湖上行走,沒人認出來了?」
「可以,可以,哪怕少爺就是在任家和魔穴中出現,也沒人認出少爺來。」焦峰問:「伯父,難道他也不能從少爺的眼神和氣質中認出少爺來麼?」
「峰兒,這個你就不知情了。那時少爺的眼神和氣質,根本與現在大不相同。」
「哦!?怎麼會不相同的。」
「那時少爺沒有現在一身奇厚的真氣,更沒有目前身懷絕技的武功,只是一般的文弱書生,所以根本沒有現在神蘊飄逸的眼神和氣質。只有內力深厚、身懷絕技,才會有這樣的眼神和氣質流露出來。就是少爺目前的眼神和氣質,也與一年多前我們所看到的不同。試問,少爺這一身打扮和面容的改變,誰又認得出來了?」
公孫不滅一聽,一顆懸著的心完全放落下來,初時,他仍擔心魔穴中的人認出自己來,現在不用擔心了,大大方方可以江湖上走動了。
焦二又說:「雖然這樣,沒人能認出少爺來,但是一些上乘的高手,卻看出少爺不是一般的遊覽名山大川的書生,而是武林中一位絕頂的高手。所以少爺還是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一路上少管閒事,有什麼事叫峰兒出面好了,這樣,就不會引起武林人土的注意。」
公孫不滅一揖說:「多謝二伯的指點。我一定銘記在心,路上不敢多生事端,盡一切辦法,將我外祖父救出來再說。」
「少爺能這樣,我就更放心好了!」焦二隨後對焦浪說,「浪兒,我們開船吧!」
焦浪應聲:「是!」
焦峰說:「浪哥!我來幫你開船。」
「算了,峰弟,你別越幫越忙,我更擔心你一下不小心,掉進江裡去,弄得船也航行不了。」
焦峰說:「我怎會掉進江裡呵!」
焦二嬸說:「峰兒,你哥說的是,你想幫你哥的手,就先看看你哥怎麼操作才行。」
焦浪熟練的解纜、啟錨,用撐竿向江岸一點,船便蕩離了江岸,往江心飄去。跟著焦浪拉繩揚帆,焦二在船尾擺舵,船順風順水,直往長江下游飛駛而去,遠遠將安慶城拋到了後面。之後,焦浪便在船頭上坐下來,沒有什麼操作了。焦峰在旁看得愕然:「浪哥,就這麼行了,不用搖槳麼?」
焦浪說:「現在是順風順水,搖什麼獎?那不白費勁?峰弟,你坐下來吧!明天一早,便到達池州府了,然後你和少爺上岸。」
「浪哥,這麼看來,行船走水,也不難呵!不同練武練功那麼花心思,可以說一看就會,用不了怎麼學。」
「你真是見人挑擔不吃力,你以為航船就這麼簡單嗎?得要觀天色,看水勢,熟悉航道和怎麼掌舵操槽才行,一不小心,撞著了礁石,或者與來船相碰,便會船翻人亡了。」
公孫不滅踱到船尾,坐下來與焦二交談,他望著長江滾滾而下的逝水,遠處點點的船隻,不由想起長河幫來,問焦二:「二伯,現在長河幫怎樣了?」「少爺,我打聽了一下,長河幫自從揚子江鱷一死,他手下一夥烏合之眾,不久便作鳥獸散,有的投靠了別人,有的給人吞併了,江湖上再也沒長河幫的字號了。這一帶水面,比以往平靜多了,沒再聽聞有什麼打劫的事情發生。公孫不滅點點頭:「這就好了。」
「少爺,不過小孤山上,在司馬寨主死後,最近又重新聚集了一夥強人,聽說一個叫什麼翻江浪的做了寨主。」
公孫不滅一怔:「他會不會前去野人寨尋仇?」
「看來示會,這翻江浪不是小孤山的人馬,不知是從哪裡竄來的黑道上的人物,聽聞司馬寨主一死,他便順勢佔據了小孤山,殺了小孤山的一兩個人後,威懾其他的人服從,便自稱起寨主來。他怎會為司馬寨主來尋仇的?說不定他心裡還感謝我們幫了他的忙呢!」
「翻江浪這人怎樣?」
「不清楚,但願他是綠林裡的一條好漢,而不是黑道上的凶神。黑道上的人物,恐怕沒有幾個是好的,像天目山傲雲寨的那三位寨主,專門劫富濟貧,在江湖上是少之又少。但願這個翻江浪能講江湖義氣,不濫殺無辜,洗劫的是一些貪官污吏和為富不仁的一方惡霸。他就是不濟貧,也算是好的了。對了,少爺,我這兩日來在安慶,聽聞一些來往的商人、小販和其他路人說,在池州、徽州和寧國這三府之間,出現了一位極為神秘的飛盜,叫什麼飛夜貓。」公孫不滅一怔:「哦!飛夜貓?」
「對,飛夜貓,少爺認識他?」
公孫不滅點點頭:「我與他有一面之緣。這個飛夜貓怎樣了?」
「聽人們說起他的行徑來,似乎是俠盜一流的人物。」
「俠盜?」
「少爺,俠盜,就是專門幹些盜富濟貧的事,並且傳說他從來沒傷害過任何一個人。就是貧官污吏、富商豪門,他也只是悄悄的將他們的金銀珠寶偷了去,然後散發給附近一些貧苦的人家,但沒有傷害他們。」。
公孫不滅說:「他這樣很好呵!也不失為一位俠義人士。」
「好是好了,他這樣鬧得三府的捕快們日夜不安,三府的官家都下令通緝他。通緝他的榜文,也貼到安慶府了。現在來往三府的人。都受到守城門士兵的檢查和差人們的盤問,少爺,我看你們是不是繞道而走,別往這三府經過,以免發生不必要的麻煩事。」
焦二娘這時也說:「是呵,少爺,我看少爺一直坐這條船直下南京,再由南京取路下浙西好不好?」
公孫不滅一時沉吟不語。他感到要是繞道而走,不但多費時辰,更擔心走錯路線和迷失方向,恐怕難以找到魔穴,何況他答應過績溪的扈小姐和飛夜貓,自己今後一定去看他們,要是不去,豈不是言而無信?而且他更想能見到飛夜貓,勸他遠走商飛,到別處去避避,別留在這三府中多事了,所以他最後搖搖頭說:「二伯,伯母,好是好,但我非要到歙縣和委源一帶不可,這都是徽州府的地方,不然,我無法找到魔穴的所在地。我看,官府的人不會疑心我是飛夜貓吧7給他們盤問一下也無妨,我會小心應付。」
焦二也感到其他事小,及早救老爺事大,何況少爺的神態、舉止和一身打扮,完全是一個浪跡江湖,好游名山大川的文人雅士。同時少爺所經過的地方,都是有名的風景勝地——九華山和黃山,有不少的文人雅士前去這兩處遊覽,就是再愚笨的公差、士兵,也不會疑心少爺是飛盜飛夜貓了!除非他們是有意為難和敲搾勒索。焦二想了一下說:「少爺,這樣好不好,少爺別從池州府城上岸了,不如再多坐一天一夜的船,從青陽縣上岸。」
公孫不滅有點驚喜:「可以坐船直達青陽縣嗎?」
「可以,從池州府城貴池再繼續沿長江而下,到桐陵縣的大通鎮,那裡有一條大通河,可通青陽縣城。少爺一到青陽,沿著大道南下寧國府的太平縣,再取路直下徽州府績溪縣,這樣,就可避開池州、寧國、徽州三府所在他的官兵們盤檢了。」
公孫不滅大喜:「二伯,只要我到了績溪縣城郊,就可以沿著逃生出來的路線和方向,找到那神秘魔穴的所在地。」
「少爺,那我們就決定這麼走好了。」
第二天一早,船便出現在池州府城的江面上,並不靠岸,繼續沿江而下,在下午時分,到達了長江邊上的一處小鎮大道。大通是大通河與長江交匯的地方;這裡有官府的巡檢司,巡檢過往的船隻。一個小隊長似的官兒,帶著兩名待刀的士兵,上船來檢查了。
小隊長打著官腔,板著臉問焦二:「從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去?船上裝載的是什麼貨物?」
焦二這時隱藏著鋒芒,完全像一個行船走水的老梢公一樣,恭敬地說:「長官,小老一家常年在長江上靠船為生,這漢受一位秀才老爺的僱用,從安慶府來,往青陽縣一走,船上沒載有任何貨物。」
「唔!那位秀才呢?怎麼不來見我?」
公孫不滅從房間走出來,向小隊長一揖說:「在下姓解名不滅,無錫人士,考試落第,自問無顏,於是故形寄情於山水之中。這一次遊覽了天柱山,久慕九華山也是一座佛教名山,黃山風景奇特,特此僱船前來遊覽,以慰平生所望,望軍爺別見笑。」
這位小隊長曾經見過焦家船經常在長江一帶上下來往,沒有什麼可疑。
他上下打量了公孫不滅一會,也看不出有什麼破綻,便揮手對兩個士兵說:「你們到船裡檢查一下,看看還有什麼可疑的人物。」
兩個士兵應聲而去,在船裡船外檢查了一陣,回來報告說,說船上除了船家一家三日和秀才主僕兩人外,再沒其他人,也沒有裝載著什麼貨物。
小隊長對公孫不滅說:「先生莫怪,近來這一帶出現了一位高明的飛賊,不時作案,我奉命盤查一切過往船隻和行人,請先生見諒。」
公孫不滅有點奇異這位小隊長竟會這麼的說話,連忙說:「不敢!軍爺盡忠職守,令人敬仰,在下怎會怪軍爺呢!」
「先生客氣了。」最後,小隊長帶了士兵離船,揮手叫他們開船啟航。
焦二也想不到這麼容易就放行了。在船離開大通,往青陽縣而去時,對公孫不滅說:「想不到這個軍爺,卻是一位盡忠職守的好人,沒向我們敲搾勒索,真是難得了。」
公孫不滅問:「二伯,其他的關卡不是這樣麼?」
「少爺,沒幾兩銀子打發,他們是不會讓你過去的。像他這樣,在官家之中,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了!」
「二伯,這軍爺是什麼人,我們以後要好好記住他才是。」
「少爺,我會向人打聽他的姓名,記在心裡,以後他有什麼事,也好相助他一下。」
看來,為官清廉,不但受人們愛戴,也為武林人士敬重。公孫不滅感歎的說:「二伯,在這世上,往往好人不得好報,那我們就暗中代天行道,令好人有好報,奸滑陰險之徒,受到懲罰。」
兩天之後,公孫不滅和焦峰便出現在績溪縣城的郊外了,一路上,公孫不滅考慮以什麼面目去見扈屏姑娘才好,以過去孫公子的面目去見,那庭家必定盛情招待,而扈屏姑娘也必定挽留自己在扈家住下來,不讓自己馬上離開,這樣就拖延去救外祖父的日子了。而且自己去救外祖父之事,更不能讓扈屏姑娘知道。公孫不滅不是信不過扈屏姑娘。以扈屏姑娘的為人了,必定要跟隨自己同去,以報答自己救過她一命之恩。
公孫不滅一來不想這一危險之事叫扈屏捲了進去,去為自己犧牲;二來更不想因這事而害了扈屏一家。這不是找什麼人復仇、救人之事,而是招惹權傾朝野東廠的事情,弄得不好。會令扈屏家九族受誅連,所以這事萬萬不能說出去。何況扈家的人,不一定個個像扈姑娘這麼可靠,萬一洩漏了出去,只怕事末成,就先讓東廠的耳目知道了,那後果更不堪設想。
公孫不滅考慮好之後。便決定以目前的面目擊見扈屏姑娘了。再說,他並沒有什麼有求扈屏姑娘,只是實現自己的諾言而已。
扈家,在績溪縣城來說,是位首富人家,在城內開有飯店、客棧和一間綢緞店,自從扈員外慘遇不幸之後,兒子還小,一家就全由扈屏姑娘擔當起來。這一天,她正在與管家談話,一位家丁進來報告:「大小姐,外面有位青衣書生求見。」
扈屏一聽愕然:「青衣書生?有多大的年紀?」
「大約有三四十歲上下,還有一位佩刀的書僮跟隨。
扈屏更是困惑:「你沒問他尊姓大名,何處人氏。」
「大小姐,那書生說,小姐看到他就明白了。」
「哦!那請他進大堂上相見。」
扈屏暗暗奇異:這位青衣書生是什麼人?是叔父過去的故交,還是遠遠而來的親友?他說自己見到他就明白了,那說明來人一定是與自己相識的,要不,就不會說這樣的話。
扈屏來到大堂,果然見一位中年書生和一位十分聰明伶俐的書僮,已在大堂上等候自己了。書生見自己到來,立刻起身相迎,一揖說:「扈小姐,在下冒昧前來拜訪,請原諒。」
扈屏慌忙回禮「先生,別客氣,請坐。」
「在下告坐。」
扈屏上下打量來人,見這位中年書生風塵僕僕,目光神蘊,神態瀟灑,但自己從來沒見過他,心中更是驚訝。在家人奉上茶後,她不由動問:「請教先生高姓大名,見小女子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在下受一位友人之托,不得不來面見小姐。」
「先生貴友是誰?」
「姓孫名蕪。」
扈屏一下怔住了,睜大了一雙秀目:「是我那孫兄弟?」
「就是他了!」
扈屏急問:「我兄弟現在哪裡?他為什麼不來見我?是不是他出事了?」
扈屏情切關懷,現於面色言辭之中。
公孫不滅見了,不由激動,扈屏這麼關懷自己,自己不以真面目相見,是不是有負於她了?但事到如此,也不能改變原來的主意,便說:「扈小姐請放心,他沒事。」
「那他為什麼不來見我?」
「扈小姐請原諒,他有一件大事急需去處理,不能前來拜候,故托在下前。來,告訴小姐一聲,他事畢之後,一定前來拜候。」
「先生,你不能告訴我,我兄弟現在什麼地方麼?」
公孫不滅搖搖頭:「在下也不知道他現在何處。」
「那先生在何處與我兄弟見面的?」
「大別山中。」
公孫不滅不敢把真實情況說出來,也不敢說出天柱山下野人寨,擔心扈屏惦掛自己,會前去野人寨尋找。而大別山,橫跨河南、湖廣、安徽三地之間,連綿數千里,就是想去大別山尋找,也不可能找到。所以只好說在大別山中了。
扈屏一怔:「大別山中?」
「是。」
「先生是大別山中人氏?」
公孫不滅搖搖頭,「不瞞小姐說,在下是個不第的秀才,因不滿官場的黑暗,於是放縱江湖,好游名山大川。同時在下與孫少俠相遇的情景,也與小姐差不多,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在大別山突遇劫匪,正危急中,逢孫少俠出手相救,看來孫少俠也是偶然路過大別山而已,他知道在下將去天柱、九華、黃山以及武夷山遊覽,傾路經過績溪縣,故托在下告訴小姐一聲,以免小姐掛念。在下也不是大別山大氏,剛好與孫少俠一樣,是江浙一帶的人。」
「怪不得先生的口音,與我兄弟的口音一樣了。」
「既然是同一地方的人,當然口音相近了,正所謂在他鄉遇到故鄉人,格外的親切,因此在下與孫少俠有幸結為朋友。」公孫不滅說到這時,頓了頓,打量了大堂一限後說,「小姐,在下還有一事相問。」
「先生請說。」
「不知在這裡說話方便不?」
「這事很重要?不讓別人知道?」
「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扈屏揮手叫左右家人和身後丫鬟退出去,並吩咐不得讓任何人進來,然後對公孫不滅說:「現在請先生說吧!」
「孫少俠有位朋友,叫飛夜貓,不知他來過小姐這裡沒有?」
「先生是問他?」
「孫少俠十分關心他的行徑。」
扈屏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了這突然而來的書生,扈屏是武林中人,對江湖上的風險經歷過,更知道江湖上人心難測,不能不有所防備,問:「先生希望見到他?」
公孫不滅搖搖頭:「在下與此人素不相識,因為他是孫少俠朋友,在下一路面來,聽聞他行俠義之事,令人敬佩,不過在下不一定要見到他,只想奉勸他一句,離開這三府之地,遠走高飛為妙。等過了一段日子;這事平靜下來,再回來也不遲。」
「先生,他去年曾來過這裡,很快就離開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來過,我也是聽人說起他的事,不知他去了何處。這樣吧,先生,小女子要是有機會見到他,就將先生的話轉告他好了,別再在這三府生事了。」
「那拜託了,在下告辭。」
「先生不在寒舍多住幾日麼?」
「不,還有位友人,在歙縣城裡等候在下,相約一塊往武夷山一遊。小姐的好意,在下多謝,心領就是。」
「既然這樣,小女子也不敢強留。」扈屏跟著吩咐在大堂外的家人,「去叫管家取三百兩銀子到來。」
公孫不滅愕然:「小姐,你這是幹什麼?」
「先生辛苦而來,這三百兩銀子,是小女子的一點敬意,也好作路上之用,請先生務必笑納。」
公孫不滅正色地說:「小姐將在下當成什麼人了?」
「先生,別誤會,小女子只是……」
「請小姐別多說,在下只是受孫少俠之恩,才來冒昧拜訪。銀兩,在下身上有,不必贈送了,就此告辭。」
公孫不滅說完,便與焦峰飄然離開扈家而去。反弄得扈屏怔住在大堂上,暗想:看來這位先生是清高之人,是我不是,將他得罪了!
公孫不滅和焦峰走出城外,焦峰說:「少爺,這扈小姐可以說是慷慨好義之人,一出,手就是三百兩,夠大方的,少爺,你怎麼不要,不怕冷了她的心麼?」
「峰弟,你沒看出她已對我們生疑?」
「生疑!?」
「見面時,她已有疑心了,後來我問飛夜貓之事,更引起了她的警惕;要是我們再接下她的銀兩,她可能懷疑我們是官府中的密探,特意來打聽飛夜貓的行蹤了。」
「不接她就不疑心了麼?」
「所謂官府中的差人,見錢眼開,哪有不接之舉?我們這樣做,起碼可以消除了她大半的疑心。不然,她可能源人暗暗跟蹤我們,就更不好辦了。」
「少爺,我總感到扈小姐是位熱情、大方、講義氣的人,不接她的銀兩,太冷了她的心,她以後不會怪少爺麼?」
「以後我再去拜訪他,好好向她解釋,她不會怪我們目前的行動。再說,我們就是收下她的銀兩,她以後知道是我,也會怪我。峰弟,現在我們不是缺銀子用吧?」
「哎!少爺,我們怎會缺銀兩用呵!」
第二天中午,他們主僕兩人,便來到了公孫不滅在一年多前,救扈屏的那座破山神廟中。這座山神廟,比以前更破敗,殿前天井中,野草長得高過人,山神廟大門的圍牆幾乎全倒塌了,只剩下了一個大門石框框,連兩扇大門也叫人拆了去。
焦峰進到山神廟,四下打量,問:「少爺,這就是橫山五虎的窩?」
「是。那夜,我就是在這裡碰上他們,心慌意亂的用錯掌法將他們拍死的,無意中將扈小姐救了出來!」
「看來這橫山五虎,也是作惡太多,天假借少爺之手,撲滅了他們。不然,事情哪有這般的巧?這大概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峰弟,我們在這裡歇下,生火煮飯,吃飽了再上路。現在我去觀察這四週一帶的山勢地形,回憶一下我從哪一條路,哪一個方向跑到這山神廟的。」「少爺,你是往西北方向逃生,現在你朝東南方向看去就可以了。」
「你不知道,我當時是在大雨滂沱,風雨交加的情況下逃跑的。大雨迷濛,我根本看不清一路上的山勢景色,而且還不是顧道路而跑,一味只知道向一個方向逃走,有多遠跑多遠,樹過樹山過山的。跑到這一帶時,天已黑了,更看不清四周的環境了。我不知自己向西北還是向西南跑的,但向西是絕對的。」
「少爺知不知自己跑了多久?」
「大概有大半天,天就黑下來了。」
焦峰想了一下說:「少爺,我敢說,那座魔穴,可能離這裡有二三百里之遙,在一片祟山峻嶺之中。少爺,我們只要朝東走,一路細心觀察四周的山山嶺嶺,不難將魔穴尋找到的。」
「對,我也是這樣想,何況魔穴四周山峰上有燎望台,只要我們遠發現燎望台,就知道魔穴的所在地了。」
「少爺,那你快去觀察你從什麼方向、道路跑到這破廟裡來,我現在就動手弄飯吃。不過,少爺千萬別走遠了。」
焦峰在野外的生活,比公孫不滅豐富多了,他很快的從破廟四周的樹林裡,捕捉到一隻小兔,拾了一些乾柴,生火烤熟。當公孫不滅觀察回來時,小兔便烤熟了,焦峰問:「少爺!來的道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那夜,我見這裡有火光,便從南面的樹林中跑來這裡,樹林外有一條山道,由東面來,我就是從那山道穿入樹林。」
「少爺,那我們吃飽了就趕路。」
他們主僕兩人,就在浙江、江西和南直三地交界的群山疊嶺中,慢慢的摸索朝東面方向而去,公孫不滅一路回憶,觀看當時逃出來所經過的地方,看看有什麼在自己的印象中。
公孫不滅走了一個時辰左右,他察覺到在前面四五里的叢林中,隱隱聽到犬吠、雞鳴、人語,他想不到在這麼偏僻的荒山野嶺之中;居然還有人家?而且在附近一帶,不見有村落、小鎮,更是只見青山綠樹不見人。暗想:能夠在這一處荒山老林中居住的人家,不是獵戶,就可能是武林中人了。一般的鄉民村婦,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住下來。跟著,他一下又聽出了有幾個人在更遠處輕縱跳躍,一步步朝這戶老林人家奔去。公孫不滅更肯定了這幾個人,一個個都會武功,身法頗快,行動敏捷,而且不是一般的草莽之徒。他驚訝起來:難道老林裡是一個賊窩?還是東廠鷹犬們的另一處巢穴?或者是一夥強徒前來洗劫這一戶人家?不管是哪一種情景,自己都要暗暗的觀察才好。他對焦峰說:「峰弟,我們小心,前面可能有事發生。」
焦峰內力沒有公孫不滅那麼渾厚,聽不到二里之外的響聲,他愕異的打量四周,又望望前面的山巒、莽林,問:「少爺,有什麼事發生了?」
「你跟著我來,注意隱藏自己,別讓人發現了我們。」
焦峰更是驚訝:「少爺,這附近四周,好像沒有人呵!」
公孫不滅指指遠處山坡上的一片老林,「那老林裡不但有戶人家,更有不少的人。」
「少爺,你怎麼知道那處老林有人了?」
「我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和行動聲。」
焦峰知道少爺的內力十分的驚人,可以察覺到五里之內人和走獸的行動聲。他問:「少爺,別不是那裡就是魔穴吧?」
「不可能,魔穴沒有這麼近,而且這裡也沒有燎望台。快!我們悄悄從樹林中奔過去。看來這是一夥強徒,想洗劫老林中這一戶人家了!」
焦峰又是一怔:「真的!?「「快,注意隱蔽自己。」公孫不滅首先縱上了一棵樹上,朝那山坡上的老林,樹過樹的飛縱而去。因為他已聽到了一位婦人怒喝悲憤的聲音。
焦峰不敢怠慢,緊緊跟隨著公孫不滅。
公孫不滅悄然的來到了老林,隱藏在密枝濃葉中一看,只見一座簡陋的茅屋前面,立著一對山裡人家裝束的中年夫婦,帶著一雙兒女,面對著九個如狼似虎的兇惡錦衣漢子。由於這一戶人家背著公孫不滅,公孫不滅看不見他們一家人的面目,但九個兇惡、獰笑的漢子,公孫不滅看見了。
為首的那位勁裝人,年已五十,一臉的陰鷙、乖戾之色,他彷彿是個魔鬼化身,森森的獰笑著:「看來你們兩個,怎麼也逃不過我的手中,上一次,讓你們從淳安縣溜掉了,躲到這一帶深山老林,現在,我看你們將躲到哪裡?」
中年獵人對自己的妻子說:「你好好保護這一雙兒女,我願這賊人拼了!」
中年婦女說:「不,你帶著這雙兒女走,我勢必殺了這賊子,以報兒子慘死之恨!」
陰鷙老人說:「你們一家還想活麼?跟我全死在這老林裡!」他喝令手下八名凶悍漢子,「跟將他一家全包圍起來,一個也不能讓他們活著出去。」
「是!二爺。」八條凶漢立刻散開,將這一家包圍了起來。
公孫不滅在隱藏處聽得清清楚楚,也看得清清楚楚,顯然這九個兇惡之徒,並不是為洗劫財物面來,而是志在置這一家人於死地才稱快。公孫不滅感到他們太凶殘了,連未成年的孩子也不放過,看來絕不是什麼好人,而且這九個人的裝束打扮,也不是一般的山賊土匪,好像是有錢有勢人家的一群武士。
公孫不滅暗想:這一夥囚徒到底是什麼人?這一戶獵人怎麼與他們結下了仇怨?從他們的對話中也可以聽出,這戶豬人有個孩子,已慘死在這個叫什麼「二爺」的人手中,而且從淳安縣一直躲避到這深山老林來,這位陰鷙的二爺仍不放過他們,苦苦跟蹤,追殺來到了這裡。公孫不滅一向有俠義心腸,就是在不會武功時,他也同情弱者。現在,他更是不能袖手旁觀了。這時,中年獵人對那二爺說:「你有本事,就與我單打獨鬥,別仗人多勢眾,這樣,就是找死在你的手中,也無怨言。」
二爺猙獰的笑著:「好好,我就跟你單打獨鬥,叫你死而無怨。老子先殺了你,再殺他們不遲。」
一個錦衣漢子說:「二爺,我們何必與他們單打獨鬥?大夥一齊上,拚殺他們不更乾脆?」
二爺搖搖頭說:「不!你們閃到一邊去.看住他們,別讓任何人逃跑了。諒他在我的劍下,過不滿二十招。」
轉眼間,中年獵人便與陰鷙老人在空地上交鋒了,雙方都使用劍,雙方的劍鋒抖動,便帶有一股逼人的劍氣,令公孫不滅十分驚愕的是,雙方的劍法大同小異,似乎是同出一門,同樣的刁鑽、凶狠和詭異莫測,這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劍法,這一點,連隱藏在一邊的焦峰也看出來了,驚訝的說:「少爺,看來他們是同一師門的人,互相在殘殺。」
頃刻之間,雙方各出手十多招,仍旗鼓相當,不分高下,誰也勝不了誰。二爺一邊交鋒一邊說:「很好,看來這十多年來,你的劍法比過去大有進展了我真的有點小看了你。這樣,我更不能讓你再活在這世上了。」說著,劍勢一變,出手如風,一連幾招進劍,逼得中年獵人連連後退、閃避、沉著接招,同時,也劍接驟變,奇詭莫測。這令陰鷙老人大為驚訝:「什麼!?你也學會了追魂天絕劍法?那麼在七煞劍法中,你已練成了四種不同的劍法,怪不得死去的老鬼,那麼看重你,不傀為當年七煞劍門二十四劍手的第一劍手。」
中年獵人步步揮劍進招,咬著牙說:「你這投靠東廠的鷹犬,本來我夫妻兩人,避開了你,等一雙兒女長大成人,再找你了結一生的仇怨,想不到你竟跟蹤尋來。今天,哪怕我死,也要拖你一塊去見閻王。」
「你有這個能耐嗎?你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這個叫二爺的老人,見幾十招過後,仍勝不了獵人,向手下人喝聲:「大家一齊上!先將他一雙兒女活抓過來。」
中年獵人大怒:「你還有個口齒投有?不敢與我單打獨鬥了?」
二爺獰笑:「老子志在殺你全家,沒時間與你糾纏?你去閻王爺面前告狀吧!」這八條錦衣漢子,一聽到二爺的命令,便從四面八方嗷嗷撲來,二個撲向獵人,與二爺聯手;六個撲向中年婦人和那一雙不成年的少男少女。只聽見那少年說:「媽,你看住妹妹,我去跟賊人拼了!」
中年婦人說:「孩子,你想找死了!快去看好你妹妹,這些賊人由我來對付。」
公孫不滅在隱藏處一聽到這少年的聲音,心像觸了電似的,再看看那少年人,這不正是過去跟隨自己的小丹嗎?難道小丹找到他親生的父母了?可是,事情已迫在眉睫,再也不容公孫不滅考慮。不說這位獵人的兒子是小丹,就是不是,他也不能坐視不理了。因為獵人一家四口,面臨著異常的危險他對焦峰說:「峰弟,我們蒙上面布出手,你去救那一對兄妹,我先去協助那位婦人。」
公孫不滅說完,身形一閃,從樹林裡激射而出,宛如流光逸電似的,突然出現在這一群鷹犬們之中,人落掌出,「砰砰」幾聲,先將三個逼迫婦人的凶狠漢子,拍得橫飛出去。
公孫不滅知道了這夥人是朝廷東廠的鷹犬,出手再也不留情了,拍出的都是一掌致命的錯掌法,別說這三條漢子沒有準備,就是有準備,也接不了公孫不滅這突然而來的錯掌法,所以這三個鷹犬給拍飛摔下來時,全都變成了不會說話的死人。
焦峰也提刀撲進了與小丹兄妹交鋒的兩個賊人當中,說:「小兄弟、小妹妹,別害怕,我來相助你們。」
焦峰來得突然,出刀更突然古怪,一個錦衣人以為他的刀會攔腰掃來,用刀去招接,誰知焦峰不知怎樣,竟然從下往上削,他剛想叫不好,可是咕咚一聲,他的一顆腦袋已給焦峰削飛出去,身體也倒下了。
這一突然而來的變化,不但嚇得其他兩個錦衣漢了躍了出去,就是聯手圍攻中年獵人的賊人,同時也躍出打鬥***,看清楚來的是什麼人。獵人一家四口,也驚訝了,一時之間,雙方都停止了打鬥。
陰鷙的二爺首先喝問:「你們是什麼人?敢來管我們的閒事?」
公孫不滅和焦峰敢不敢管這等害人性命的事?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