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那邪氣的少年似片樹葉飄出馬車說:「不用請啦!老頭兒。」公孫不滅和小丹一聽,不由大驚失色,這少年怎麼這般不知進退,當面這樣稱呼冷面神鞭叟的?不怕神鞭叟大怒麼?背後叫人家為老頭兒還可以,當面這樣說,就太不禮貌了。公孫不滅更是暗暗著急,害怕神鞭叟一下就把這少年趕走,那自己就不知如何是好。
神鞭叟的目光似冷電般的一閃,上下打量著這大膽放肆的少年,跟著閃過一道訝異的目光:「你!?」
少年含笑說:「你老別惱呀!這不關他們兩人的事,都是我不聲不響的溜了上車,賴著不願走。」
神鞭叟目光掃了飯店四週一眼,說:「我們可不可以到樹林中說話去?」
「在這裡不能說話?」
神鞭叟淡淡的說:「你不怕露出本來面目,不怕驚動路人,我們在這裡說話也可以。」
少年一怔:「我什麼真面目了?」
「你真的要小老頭兒說出來?」
「好好!那我們就到樹林中說話也好。」
少年首先奔到樹林中去了。神鞭叟對公孫不滅和小丹說:「你們在這裡等著,不論樹林裡發生了什麼事,你們都不准過來。」
公孫不滅擔心的說:「老伯,你不會傷害他吧?」
「放心,我傷害不了他,但求他別傷害小老就好了。」
小丹愕然:「他能傷害你!?」
「哼!這小子,別看他年紀跟你差不多,他的武功,不知比你高出多少倍就是小老,也恐怕勝不了他。」
公孫不滅和小丹都驚怔了,愕然相視一眼,神鞭叟是名動武林的一位老前輩,連夏家莊的少莊主見了他也不敢亂說亂動,敬畏他幾分。他怎麼會勝不了那少年?要是這樣,那少年是什麼人?怪不得那少年對他毫不客氣的直呼老頭兒了。
神鞭叟不再理公孫不滅和小丹的驚怔,直朝樹林中走去。那少年笑瞇瞇地早已坐在林中草地上等候他了。他見神鞭叟到來,也不起身,問:「老頭兒你有什麼話要向我說的?我的真面目又是什麼了?說呀!」
神鞭叟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輩,儘管近十年來,隱藏在江南常州的市井之中,但聽說過的人,莫不對他肅然起敬,就是武林中的九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見了他也以禮相待,別說江湖上的一些小門派了。哪有像眼前這個少年大大咧咧的坐著,毫不為禮,嬉笑相問。他是從小嬌橫慣了,不懂禮貌,還是自視清高,身負絕技,目中無人?
神鞭叟江湖經驗極為豐富,閱歷極廣,什麼樣的人物沒有見過?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孩子,而且還是一個丫頭,便說:「你是一個丫頭,女扮男裝,以為小老看不出來麼?」
少年怔了征,揚揚眉問:「老頭兒,你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錯人了?」
「憑小老的目光,絕不會認錯了你!」
「好了,我不管你看錯也好,沒看錯也好,你想要我怎樣?」
「小老求你離開我們。」
「哦!為什麼?」
「小老不想你禍及公孫公子。」
「我怎麼禍及他了?」
「你膽大包天了,招惹了夏家慶不算,還去招惹了水月宮的人。」
「我幾時招惹水月宮的人了?」
「既然沒招惹,為什麼他們要捉你?夏家莊的人,小老還不怎麼看在眼裡,水月宮的人,小老可惹不起,更不敢去得罪他們。」
「嗨!我還以為你是一個行俠仗義的老英雄哩,原來你是個貪生怕死,見死不救的膽小鬼,怪不得龜縮在常州府一帶,不敢出頭露面。」
「小老不想卷人你與水月宮人的恩怨仇殺中去。」
「別說得好聽了,你是膽小鬼,怕死鬼!」
「請你別激怒小老。」
「我激怒你又怎樣?我說的不對?」
「你最好別逼得我出手!」
「我聽說你的一條趕馬鞭子使得出神人化,少有敵手,我卻想見識一下。」
「大膽丫頭,你太過放肆了!」
「我就是這樣,你能奈我何嗎?」
「看鞭!」神鞭叟「嗖」的一鞭拍出,長鞭倏然拍到,想將這少年捲飛,給他一點教訓,叫他今後再不可目中無人。
這一鞭拍出,少年反應極為敏捷,一縱而起,閃過了這一鞭。神鞭叟「噫」了一聲:「好輕功!」但長鞭似靈蛇似的,第二鞭又凌空捲來。少年又身似輕燕,竟能在半空中一扭身形,輕巧敏捷的閃過,飄然落了下來,說:「老頭兒,你的鞭法是有兩下,但恐怕神鞭兩字,有點言過其實吧?」
神鞭叟抖出的兩鞭,兄用兩成功力,並不想擊傷拍死少年,不過想給他一點教訓而已,想不到這少年竟是這般的調侃。他微怒的說:「好,那你就看看小老配不配稱神鞭兩字。」頓時運勁七成,鞭似游龍巨蟒,一連抖出十多招,揮東擊西,指南拍北,鞭法莫測。少年以武林極少有的輕靈輕功和多變的身法,宛似水中游魚,在重重鞭影中忽東忽西,上飄下浮,一一閃過了這快如流光急電般的十多招變化莫測的鞭法,就是江湖一流的上乘高手;不還招,單憑身法輕躍縱跳,是怎麼也閃避不了的,只能躍出戰鬥***,閃到鞭長莫及的地方才可以躲避神鞭叟的鞭法。
神鞭叟見少年有如此敏捷的輕功和奇妙無比的身法,心中驚訝不已。這不是中原武林一般的輕功和身法,而是水月宮人獨步武林的「滑魚戲浪」的特有輕功。這種輕功,是輕功和身法巧妙糅合的一種極為上乘的武功,可以閃過武林中任何一流高手的突然進攻和奇襲。神鞭叟感到自己再出手,也無法擊中對手,那是白費勁力,不由得只好停了下來。
鞭停,少年也停,問:「老頭兒,你怎麼不出招了?」
神鞭叟迷惘的問:「你是水月宮的人?」
「哎!你別瞎說,我怎麼是水月宮的人了?」
「你不是水月宮的人,這『滑魚戲浪』的輕功從哪裡學來的?」
「老頭兒,看來你的目光比鞭法好,看出了這是水月宮的功夫。」
「你是水月宮的叛徒?」
「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是水月宮的叛徒了?水月宮裡有叛徒嗎?」
「不是叛徒,那水月宮的人為什麼要追捕你?」
「和橋夏家莊的人也追捕我,難道我又是夏家莊的叛徒嗎?」
「小丫頭,別強詞奪理,夏家莊的人追捕你,是你盜取了他們的珍寶,傷了他們的人。與水月宮人追捕你是兩碼事。」
「你肯定我是水月宮的叛徒了?」
「就算不是叛徒,也起碼是水月宮的私逃者。丫頭,小老只求你離開我們,別禍及了我和公孫公子。」
「老頭兒,你怎麼那麼害怕水月宮?」
「小老的確不敢去招惹水月宮的人。小丫頭,小老不管你是叛徒也好,不是叛徒也好,你還是早點走吧,別叫水月宮的人捉到你了。」
「小老頭兒,你放心,他們不會捉我的。」
「不捉你,那你為什麼看見他們就逃跑躲藏起來?」
「因為我不高興看見他們!」
驀然間,樹林裡一陣笑聲飛起來,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傳來:「原來是小公主不高興看見我們啦!怪不得遠遠的一見我們就跑開了,害得我們四處尋找。」
聲落人現,一男—女似輕葉般的從濃密的樹葉中飄落下來。這正是在太湖邊上金村客棧中尋找這少年的水月宮的一雙青年男女。不知何時,他們隱藏在這樹林中。
少年怔了怔,奇異問:「你們幾時來到這樹林裡了?」
「剛到不久。」
「你們不是在金村那客棧嗎?怎麼知道我來了這裡?是不是這趕車的老頭兒告訴你們我在馬車上?」
男青年說:「小公主,別誤會了別人。我們在金村找不到小公主後,往北看,沒有什麼人來往;往南看,卻見一輛馬車飛奔而去。東西方向,也沒小公主的蹤影,所以我們猜疑,小公主恐怕是藏在馬車上跑了,因此追蹤尋來,想不到小公主果然是在馬車上。」
女的笑問:「小公主,要不要我們殺了這趕車的老頭兒?」
小公主一怔:「你們殺他幹嗎?」
「這老頭兒不但對小公主無禮,而且也看出了小公主女扮男裝的面目,殺了他滅口,小公主的事就沒人知道了,不好嗎?」
「噢,你們別亂來,這老頭兒為人頂好,也不是多話頭的人。」
「那我斷去他一隻手好了,誰叫他對小公主這般無禮,用馬鞭來抽打小公主的。」
「你斷去他一隻手,叫人家今後怎麼套馬趕車的?你們常說我胡鬧,我看你們比我還胡鬧,我不准你們傷害這老頭兒。」
「小公主,你幾時變得這麼心慈手軟了?這樣在江湖上行走,是會吃虧的。」
「心狠手辣,也不能亂傷人性命呵!」
男的說:「既然這樣,小公主,你隨我們回去吧,別在外面胡鬧了。」
「我不回去,我要到處去走走看看,老是關在宮裡,一點也不好玩。」
「小公主,我們是奉宮主之命。尋找你回去,請小公主別為難我們。」
「你們不能說找不到我嗎?」
女的問:「小公主是不想回去了?」
「我還沒有玩夠,回去幹嗎?」
「那小公主莫怪我們無禮了。」
「什麼!?你敢動手?不怕我惱了?」
「對不起,我們是奉宮主之命,不得不如此。再說,小公主一個人在外面亂跑,實在太危險了!」
小公主突然驚叫起來:「不好,我母親來了!」
這一雙男女一怔:「什麼!?宮主也來了?」他們回頭一望,哪裡有什麼人來?小公主趁這剎那間,身似流星,飛也似的隱沒在樹林深處去了,還嘻嘻哈哈,拋回來一句話:「你們回去吧,別來追蹤我了!」
男的一跺腳:「好狡黠的小公主,我們快追,別讓她又跑掉了!」說完,身形一晃,飛入樹林深處。
女的對神鞭叟說:「老頭兒,今日之事和小公主女扮男裝之事,你千萬別說出去,要是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我們的小公主跑了出來,不單是你保不住惱袋,恐怕連車上那主僕兩人,也會丟掉性命。」
神鞭叟知道事情嚴重,說:「放心,小老不是饒舌之人。」
「好,江前輩,我相信你。」這水月宮的女子,也追入樹林中去了,神鞭叟怔了半晌,才默然轉回路邊飯店,公孫不滅和小丹早已在焦急的盼望著他們回來,他們主僕兩人,十分擔心神鞭叟會傷了少年或殺了少年。雖然神鞭叟臨去樹林前說過恐怕勝不了那位少年。但公孫不滅總感到神鞭叟的武功太好了,少年怎麼也敵不過神鞭叟。現在,他見神鞭叟一個人轉回來,沒見那位少年回來,不禁心慌起來,與小丹相視一眼,急問神鞭叟:「老伯,那少年呢?沒回來?」
神鞭叟臉色十分難看,盯了他一眼,冷冷地說:「走了。」
「公孫不滅心頭大震:「老伯,你不會……」
「放心,你那位小朋友沒事,她走了。」
小丹問:「走了!?老伯,是你趕走他?」
「小老沒這個本事能趕走了她。」
「那他怎麼走了?」
「小子,別多問,鬧事少理,不然惹下了大禍,小老不但不能護送你們去淳安,自己的腦袋也會掉下來。」
小丹、不滅主僕又是愕相相視。神鞭叟說:「快吃飯,吃飽了上車趕路。要不在日落前就進不了湖州城。」
用罷飯,公孫不滅在臨亡車時仍向那片樹林投去了一瞥,希望能看到那神秘和行為古怪的小年一眼,他有點擔心那少年出事了。不然,那少年不會這樣不辭而別的。上車後,他輕輕的問小丹:』那位兄弟,不會給老伯殺害了吧?」
小丹睜大了眼睛:「少爺,不會吧?他輕功那麼好,打不過老伯,也會逃走的。」
公孫不滅輕輕的歎了一聲:「但願他沒事就好了。」
可是馬車還沒有跑出半里路,公孫不滅擔心的那位古靈精怪的小年,竟出人意外的從椅子下面爬了出來。公孫不滅和小丹瞪大了眼。小丹說:「你……」
少年「噓」了一聲,示意小丹別大聲叫喊。閃著一雙聰明過人的明亮的眼睛輕聲說:「你們是不是以為我走了?」
公孫不滅不知是驚喜,還是困惑、問:「兄弟,你幾時藏在這馬車上了?」
「在你們用飯的時候.我就悄悄的溜了上來呀!他們想捉我。沒那麼容易。」
這個狡黠過人的水月宮小公主,在飛身逃入樹林深處時,以不可思議的敏捷,一下隱藏在荊棘叢裡,並扔出一塊石子,激射南方,石子磨擦著樹葉,發出輕微的響聲,使人感到她直往南面山嶺的森林中逃去了。等到水月宮的那雙男女,一前一後往南方追去後,又悄然轉了回來,溜進了馬車裡躲藏起來。她感到往往事發的地方,就是最好藏身的地方,因為誰也不會去注意逃走的人會大膽的溜了回來,甚至連老江湖神鞭叟也沒注意到。
公孫不滅愕然:「兄弟,誰要捉你了?是趕車的老伯嗎?」
「那老頭兒怎麼來捉我?」
「那是誰?」
「水月宮的人呀!你們沒看見他們?」
「水月宮的人?沒有呵!他們出來了?」
「怎麼,老頭兒沒對你們說?」
「沒有呵!他只說兄弟走了,叫我們別多問,其他什麼事也沒有說。」
小公主滿意的點點頭:「這老頭兒是一個守口如瓶的人,那麼我放心了。公孫不滅和小丹聽了她說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感到莫名其妙,怎麼不是趕車的老伯趕他走,而變成了水月宮的人來捉他?水月宮的人幾時來了呢?公孫不滅又問:「水月宮的人來捉兄弟?」
「是呀!不過你們放心,他們一直往西南方向追去了,同我們走向東南的湖州城正好方向相反。」
公孫不滅歎了一聲:兄弟,你怎麼去招惹水月宮的人?水月宮的人可不是好人呵!」
「哎!我沒有說他們壞呀!」
「兄弟,那他們幹嗎來捉你?」
小公主眨眨眼睛:「我怎麼知道?」
「兄弟,水月宮的人對我有兩次救命之思,為人極為仗義,你怎麼去招惹他們了?」
「喂!你是不是為了報恩,想將我交給了他們?」
「兄弟,我怎會將你交出來的?就是報恩,我也會想其他的辦法去報答他們,絕不會出賣兄弟去報答。這麼做,我不成了卑鄙的小人了?」
小公主笑著:「我還以為你會出賣我哩!」
「兄弟,你到底因什麼事,惹得他們要捉拿你?」
「我說出來,你會不會不理我了?」
「兄弟,你不會殺了他們的人吧?」
「嗨!我怎會殺了他們的人?他們一個個那麼有本事,我能殺得了他們嗎?我一見到他們,遠遠躲開還來不及,還敢去殺他們?他們不來殺我就好了!」
「兄弟,你到底因什麼事?」
小公主眼睛一轉:「因為我偷了他們一件最心愛的寶貝。」
公孫不滅嚇了一跳:「什麼!?你偷了他們一件最心愛的寶貝?」
「是呀!」
「兄弟,你怎麼這般胡鬧?」
「現在我不偷也偷了,有什麼辦法?」
「兄弟,你還是送回給人家的好。」
「現在我怎麼送回去?」
小丹說:「你輕功那麼好,神出鬼沒,幹嗎不能送回去?你不聲不響的偷去了我們的銀兩,還不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送了回來?」
小公主咯咯的笑起來:「你還在記恨我啦!你叫我送回去,那不叫我去送死嗎?」
公孫不滅說:「兄弟怎麼是去送死了?小丹說的不錯,你輕功那麼俊,悄悄的送回去,然後對他們說,你沒有偷,寶貝還在原處,不就行了嗎?」「你們以為水月宮是客棧嗎?願來就來,願走就走?第一次去,人家不大注意;第二次去,人家還不提防?我這一去,不啻是自投羅網,就是不殺我,也會將我關起來,那我一生一世,就別想能跑出來。」
「兄弟,事情不會這樣嚴重吧?」
「你真是個書獃子,你以為水月宮的人好說話嗎?他們殺起人來,半點也不會手軟。」
「兄弟,那怎麼辦?」
「跑呀,見了他們就遠遠的跑開,那不就行了?」
「兄弟,偷人家的東西,總不是好的。」
「不好,現在也遲。」
「兄弟,這樣好不好,要是今後水月宮的人再來,你將那件主貝給我,由我交還給他們,向他們求情,放過了兄弟、怎樣?」
「不行!」
「不行!?」
「你別書獃子氣啦,你將寶貝交給了他們,他們就疑心你是我的同夥了,說不定將你殺了,那我不是害了你嗎?」
「兄弟。水月宮的人不是這樣石講道理的。水月宮的那值黑衣大哥和紅衣、白衣兩位姑娘,為人極好,我去和他們說說就行了。」
「就怕水月宮來的人不是你的那位黑衣大哥和那兩位姑娘,你還沒說話他們就把你先抓起來了。」
「兄弟,你放心,你說的那一男一女,我在客棧裡也見過他們,還和他們說過呢。我看出,他們為人也很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真的!?你見過他們?」
「兄弟,是真的,我絕不會騙你。」
小公主一笑說:「好呀,要是他們再找到我時,你就代我向他們求情吧。不過,最好他們還是別找到我。」
「兄弟,你打算今後怎麼辦?」
「怎麼辦?我不是說跟你們在一塊嗎?我聽說淳安縣的新安江,也是很好玩的,青山夾岸,危崖重疊,急流飛瀑,景色十分引人人勝,而且江水清澈如鏡。」
公孫不滅說:「不錯,那裡風景是美。」
小丹奇異問:「少爺,你從來沒有去過,怎知那裡風景美了?」
「小丹,我是從古人的兩句詩裡知道的。」
「哦?哪個人寫的兩句詩?」
「他是這樣寫的:『湖經洞庭闊,江人新安清。」
小丹愕然,這兩句詩他牛點也聽不明白,便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不覺得它美的?」
公孫不滅說:「小丹,看來你只會舞刀弄劍,不懂得詩詞之美。這位古人。就是唐代的詩人孟浩然。他是說,天下之湖闊,就數洞庭湖了:江水之清,就是新安江了。由此可見新安江的江水清澈如明鏡。要不是兩岸的峰青崗翠江水有這樣的清嗎?其實,這位詩人,在富春江、新安江就寫下了不少的詩句,令人神往。」
小公主也感興趣了,問:「他寫過什麼好的詩句了?能不能念來聽聽?」
「兄弟,孟浩然寫過的好詩可多了,他在建德縣江邊舟上夜宿時,就寫下了這麼一首五言絕句:『移舟泊煙諸,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他將建德城外江上月下的夜景,寫得像一幅畫一樣的美。」
小丹聽得莫名其妙,不知是公孫不滅吟詠得不清楚,還是他聽得不明白。他將這一首五言絕句聽成了『—周怕煙煮,一幕客愁心,眼眶添低樹,江清越近人。』這稀里糊塗的四句,是什麼意思?怎麼像一幅畫了?它美在什麼地方?
小公主對這麼憂愁的詩也不感興趣,她原以為這個什麼孟浩然古人所寫的詩,大讚新安江神奇般的地方,和兩岸迷人的風光,以及江灘的驚險、壯麗,想不到是什麼愁呀憂的,有點大失所望,這又有哪一點令人神往呢?
由於小公主和小丹的身份、地位不同,所處的環境也不一樣。小丹是一個孤兒,為公孫家收養,一向伺候人,除了認識幾個字外,就沒讀過什麼書,這樣用詞簡練,高度概括的詩句,他是一句也弄不懂的。小公主是水月官的一隻鳳凰,一向高高在上,受人伺候,有一定的文化修養,也讀過不少的書,但她所讀的書,不是什麼四書五經、詩詞歌賦,而是《三字經》、《百家姓》《女兒經》、《增廣賢文》等啟蒙的書,更多的是讀各派的武學及本門派的武功秘籠。就是讀詩,也讀一些寫英雄氣概,叱宅風雲,振奮人心的詩句。如岳飛的「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如辛棄疾的「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王維的「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等等詩句,尤其是杜甫所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這一首七言古詩,小公主可以說是一字不漏的能背誦出來,那些風花雪月、無病呻吟、卿卿我我的詩詞歌賦,小公主卻不感興趣。
小公主和小丹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喜歡練武,不喜歡讀書。小公主還多少讀一點書,小丹卻一點書也不喜歡讀,一叫他讀書就感到頭痛,他寧願去打柴挑水。所以他們兩人聽到公孫不滅吟出這麼一首詩來,小丹是完全不懂,小公主是懂而不喜歡。她問公孫不滅;「還有沒有好一點的詩?」
公孫不滅:「還有一首五言律詩,他這樣寫著:『山瞑聽猿愁,滄江急夜流。風鳴兩岸葉,月照一孤舟。建德非吾士,維揚憶舊遊。還將兩行淚,遙寄海西頭。』這是孟浩然夜宿桐廬江的寫所富春江夜景。」
小公主對這一首詩更不感興趣了,說:「好了,你別念了。」
公孫不滅問:「兄弟,你感到它不好?」
小公主說:「我不是秀才,聽不出它的好處來。」
小丹卻說:「不但不好,簡直不通,叫人聽了一塌糊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寫的是什麼東西。」
公孫不滅愕然:「不通!?」
「是呀,什麼『怕煙煮,添低樹和什麼江清越近人』的。那不弄得人稀里糊塗嗎?世上有『怕煙煮』的嗎?再說,我也沒聽說煮東西用煙煮,只有用火來煮。用煙煮,煮得熟嗎?煮的飯菜能吃嗎?」
公孫不滅一張臉聽得難看了,小公主卻咯咯的笑起來:「小丹,哪來的怕煙煮?是你聽錯了,是『怕煙消』,不是『怕煙煮』。要是用煙煮東西,別說孟浩然這古人怕,我也怕的。」
「怕煙消是什麼意思?」
「就是將船停泊在江心無人、輕煙瀰漫的小荒州上。」
小丹說:「他怎麼不寫清楚呵!寫停在荒州上不更好嗎?再說,這個孟浩然也真是,幹嗎將船停泊在小荒州上的?停在人多的地方不好嗎?」
公孫不滅搖搖頭說:「你怎麼懂得詩的意境?要是寫成『移船泊荒州』,不但下面的用詞要改動,而且也太白了,令人索然無味。」
小公主這時「咦」了一聲:「怎麼馬車放慢跑了?」
小丹說:「那一定是到湖州城了。」
小公主看看窗外:「不可能,哪有這麼早到湖州城?不會是前面有人攔路吧?」小丹說:「誰人敢攔道的?那他不要命了嗎?」
公孫不滅一下擔心起來:「兄弟,可不是水月宮的人追了上來吧?那你快躲起來,我去對他們說。」
馬車果然停了下來,小公主說:「要是他們真的追了上來,我就盼你救我啦!」
「兄弟,我怎麼也不使他們為難你的。」
小丹說:「我下車去看看。」
公孫不滅說:「你去看看也好,但千萬別亂說話了。」
「少爺,我知道。」
小丹跳下車去了,一看,道路上根本沒有什麼人攔道,馬車是停在一處路邊樹下的小野店前面,野店裡有一些人歇腳,飲酒用飯。小丹有些愕然,剛剛吃過飯不到一個時辰,肚子還沒餓,怎麼又停下來吃飯了?他愕然的問神鞭叟:「老伯,我們停下來幹嗎?」
神鞭叟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說:「去買一打肉包子上車。」
「買肉包子!?買肉包子幹嗎?我們今夜不是不住店,連夜趕路吧?」
「你吃飯了不肚餓,你家少爺的那位小友可沒有吃過飯,不肚餓?快去!」小丹怔住了:「你,你知道他在車上?」
「小老耳朵不聾,你們又說又笑的,我聽不到?快去,別多說。」
「是!」小丹趕忙進野店裡買包子。
小公主在車上聽得一清二楚,笑著隔窗對神鞭叟說:「老頭兒,我多謝你啦!」
神鞭叟神情冷漠的說:「小……」
小公主擔心他一下露出了自己的女兒身,慌忙打斷他的話說:「老頭兒,我叫小茜茜,你老叫我茜茜好了。」
神鞭叟說:「茜茜公主,小老不敢這麼放肆,小老只求你別給我們添麻煩,其他的別客氣。」
「嗨,這你放心,我怎會給你們添麻煩呵!我保證不再生事好不好?」
「那小老就多謝了!有公子這麼一句話,小老放心多了。」
公孫不滅在一旁聽了十分愕異,他初時還十分擔心神鞭叟知道小兄弟在車,會不高興,就算不責備自己,也恐怕要趕小兄弟走。想不到神鞭叟對小兄弟這麼關心,還停車叫人去買包子。他對小兄弟這麼敬重,他放心了。
公孫不滅怎麼也想不到改變神鞭叟的態度,主要是小公主的身份和行動。當神鞭叟一聽說眼前這位大膽異常的小丫頭,竟然是神秘莫測,震驚武林的水月宮的小公主,當時真的震驚得色變。怪不得她—個人敢獨闖江湖。有這麼好的輕功和身法,他當年,走遍大江南北無敵手,一條軟鞭,擊敗了多少武林中的成名英雄。但卻敗在水月宮宮主上官無極的劍下,令他不敢再言武,隱退在江南的肆井之中,與一般小販,車伕為伍。
神鞭叟羞愧的不是敗在上官無極的劍下,而是羞愧自己誤救了一位淫賊,而與上官無極為敵,當上官無極一支利劍貼在他的眉心時,一臉含霜的問:「說!你跟這淫賊愛弄花是不是一夥的?」
神鞭叟心頭大震,愕然的問:「什麼?他就是江湖上的採花大盜愛弄花?」
上官無極冷笑:「你以為你故意這樣反問,我就相信你和他不是一夥的了?」
神鞭叟一臉忿色的說:「我江某人並不是什麼貪生怕死之輩,而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就是,非是非,又何必故意裝假反問。
「哦!?你姓江?大概你就是江湖上人所傳說的什麼冷面神鞭叟吧?」
「我江某人在你的面前,這神鞭兩字,算是浪得虛名,你要殺就殺好了,不必多問。」
「我聽說閣下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條仗義行俠的好漢子,怎麼出手相救這淫賊?」
「在下要是早知道他是採花大盜愛弄花,就不會貿然出手了。就是姑娘你,在下也不清楚你是什麼人,只不過見你重傷了他後,還要置他於死地,才忍不住出手。」
上官無極一笑,收劍道:「好,你走吧!」
神鞭叟一怔之後,困惑的問:「他真的是採花大盜愛弄花?」
「你要不要去問他?這裡是華山腳下,要不要將他帶到華山派人的面前去弄清楚?」
愛弄花原是華山派的弟子,行為不肖,早已為華山派驅逐門外。神鞭叟見對方這樣說,不由冷冷地看了重傷倒地的愛弄花一眼。愛弄花慌了,說:「你們要殺我就在這裡殺我好了,千萬別帶我上華山。」
神鞭叟一聽,已知道這是淫賊無疑,歎了一聲:「在下不分是非,誤救淫賊,請姑娘恕罪。」
「閣下要行俠仗義,最好事先弄清楚,別先人為主,以為殺人的一定是惡人,被殺的就是什麼好人了。」
「姑娘教訓的是。姑娘高姓大名,能否見賜?」
「你想知道我是什麼人?」
「在下只想知道敗在何派何人的手上。」
「你想今後尋仇,以雪今日之辱?」
「在下不是知錯不能改的人。」
「你在江湖上行走,有沒有聽過水月宮的名?」
神鞭叟更是心頭大震:「姑娘是水月宮之人?」
「不錯!我正是水月宮的人,複姓上官,名無極。你今後想找到我尋仇也可以。不過,你是怎麼也尋找不到水月宮的。這樣吧。只要你在江湖上揚言找我,我就會來找你。」
「在下不敢。」
愛弄花一聽是水月宮的上官無極,登時驚恐得睜大了眼睛:「你就是水月宮的新任宮主上官無極?江湖上人稱的百變冷觀音?」
「淫賊,你想不到戲弄的女子是我吧?」
愛弄花說:「在下該死,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是上官宮主。」
「淫賊!這是你應有的罪惡報應。你說,你今日怎麼個死法?」
「宮主,不用你動手,在下自斷好了。」這淫賊說完,自撞山邊岩石而死。這個採花大盜,姦污不少的良家婦女,最後終於死在一個女子的手下,了結了他的罪惡一生。
水月宮宮主上官無極見淫賊自盡而死,看了神鞭叟一眼,揚長而去。
神鞭叟嗟歎一聲,草草埋葬了這個淫賊。從此,他便在武林中消失,以一位腰彎駝背的馬車伕而出現在江浙道上,所作所為和處世交友又是另一種行為。
神鞭叟想不到在十多年後,在江浙道上又碰上了上官無極的女兒上官茜茜。他對上官無極除了感激她不殺之恩外,還有一種敬意。所以他一聽到上官茜茜是水月宮的小公主,除了驚訝之外,也帶有一種關懷之情。當然,他更感謝這位小公主幫助了自己解脫了在樹林中的困境。叫水月宮的人不准傷害自己。不然,勢必與水月宮的人有一場交鋒了。他感到這位行為怪異狡黠過人的小公主,心地卻是十分善良的,固然她喜歡捉弄人,行為叫人不可理喻,但卻不傷害他人的性命。這又對小公主起了廠幾分敬意。希望自己今後有機會。能報答小公主」
神鞭叟的這種改變,是公孫本滅怎麼也個明白的,因而感到十分的奇異和驚訝。
當小丹買了一打包子上車,馬車繼續奔馳時,公孫不滅對上官茜茜說:「兄弟。看來你很有人緣的,連冷漠的老伯也對你改變了態度,他在樹林中你說什麼話?」
小公主茜茜不客氣的抓起熱騰騰的肉包子吃。笑著說:「你們別看趕車的老頭兒冷面冷眼的,他的—顆心呀比任何人都熱情,只是喜怒不形於面上罷了!」
小丹問:「你怎麼知道他的?」
「其實昨夜在客棧裡我捉弄你們,他就在暗中不聲不響的盯上我了。見我只是捉弄你們。尤其是捉弄你這個小丹,而不是存心想害你們,他才悄然的離開。」
小丹問;「他怎麼知道你故意還是存心害我們了?」
「他見我將你們的銀兩悄悄地放回你們的房間不就清楚了?世上有那偷到的銀兩送回原處的小偷沒有?」
小丹一下不出聲了,半晌才埋怨地說:「你幹嗎要捉弄我的?」
「誰叫你在車上得罪了我?小丹,你可小心了,今後你再得罪了我,到時我偷的可不是銀兩了。」
小丹瞪大了眼:「那你要偷什麼?」
「偷你家的少爺呀!」
公孫不滅笑著:「兄弟別說笑,我這麼大的人,你怎麼偷呵!」
小公主笑著:「要偷你還不容易?三更半夜點了你的昏睡穴,用麻包一裝,不就將你偷走了?到時呀,小丹不見了自己的少爺,我看他不哭鼻子才怪呢。」
小丹說:「男人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我會哭鼻子嗎?」
「好呀!到時,我就看你這個大丈夫,怎麼流血不流淚的。」
「不不,你別來真的,我小丹算怕了你好不好?」
「那你今後可別得罪我了。」
「連趕車的老伯都那麼尊敬你,我小丹還敢得罪你嗎?」
「這樣,就算你走運了。」
在日落黃昏前,馬車駛進了湖州府城,在城中一家客棧投宿。公孫不滅下車時說:「老伯,你也和我們在一塊食住吧。」
神鞭叟玲冷的說:「不用了,小老自有自己食住的地方,跟你們在一起,我還像個趕馬車的人嗎?公子,湖州府城是一處繁華的地方,住店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你們也別太露面了。尤其是公子的那位小友,千萬別讓他生事才好。」神鞭叟說完自去了。
小公主走過來問:「那老頭兒嘀嘀咕咕的跟你說些什麼?」
「他叫我們別太露臉,尤其是兄弟,千萬別生事了。」
「嗨!這個老頭兒,怎麼這般的不放心我?我是生事的人嗎?」
小丹心裡說:你不生事,還有誰生事的?但他怕得罪了這個行為古怪的少年,不敢說出來,他擔心弄得不好,真的會將自己的少爺偷了去。
他們在店小二按排好住的地方後,公孫不滅打算在房間裡用晚飯,但小公主茜茜說:「在房間裡吃飯有什麼好?不如我們到大廳上去吃飯,觀察各種各樣的人,聽聽他們談話,知道江湖上發生了什麼大事不更好?不然,一味像老鼠一樣的躲躲閃閃,不但耳目閉塞,更引起別人的注意。」
公孫不滅說:「我就怕有人認出了我,就連累了兄弟。」
「嗨!要是有人認出了你,你剛才一進客棧,就有人認出了,也不等到現在。乾脆大大方方的,在人多的地方出現,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味的躲閃,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公孫不滅也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心想:自己沒做過什麼壞事,又何必怕見人?小兄弟說得不錯,一味的躲閃,那自己什麼也不用看了,還怎麼觀賞各地的風光和增廣見聞?便說:「好,我們到大廳上吃飯,不過,兄弟千萬不可生事了!」
「你怎麼聽那老頭兒的話,我怎麼會生事呵!你叫你的小丹,別生事才好。」
小丹說:「我怎麼生事的?」
「你不生事?在無錫的蠡園中,還不是因你惹起的禍端?」
「那,那是他們欺負了少爺。」
「你就不能忍一下麼?」
「忍!?這也能忍嗎?」
小公主狡黠地說:「那你準備生事好了。」
公孫不滅說:「小丹,兄弟說得不錯,不管我出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忍下來。」
這樣,他們三人,便來到客棧的大廳上吃飯。所謂大廳,實際上是客棧中的一處飯店、酒樓,什麼人都可以進來飲酒吃飯。
神鞭叟說得一點也不錯,湖州府是近太湖的府城,也是一座熱鬧的繁華府城,除了富商大賈、王孫公子來往之外,江湖上的三教九流都有人來往,甚至太湖上的水寇,也扮成商人而來,出售他們劫來的贓物。
公孫不滅、小公主茜茜和小丹來到大廳,只見飲酒吃飯的人不少,他們猜拳差枚、呼朋喚友,高談闊論,將整個大廳鬧得熱哄哄的。公孫不滅雖然來到大廳,仍不想引起太多的人注意,選擇了一處靠塘邊的一張桌子坐下來吃飯,剛好在他們不遠的桌子上,也來了四五條勁裝的大漢,另一位是秀才打扮的模樣,顯然他們都是武林中人,一坐下來,叫過酒菜後,便高談闊論近來江湖上發生的幾樁大事。公孫不滅起初還不怎麼注意去聽,可是一聽到他們談論的是無錫蠡園和常州府公堂的事,就不能不去聽了。
一位臉部略為瘦削的漢子,神秘兮兮地問:「你們知不知道大鬧無錫、常州的是什麼人?」
另一個紅臉大漢說:「不就是水月宮的人嗎?還會是什麼人了?」
「不對,我聽公門中的人說,他們根本不是水月宮的人,而是東廠中的大內高手。」
「東廠的人!?」秀士打扮的人問,跟著搖搖頭,「不可能,東廠的人不可能有如此的舉動。他們除了捉人、殺人,根本不會去救人。」
「公門中人說的還有假的嗎?」
「就算是皇帝老子說的,我肖某也不相信,公門中的人,向來是大話連篇,不可信。」
另一位黃衣漢子問:「那就是水月宮的人了?」
姓肖的秀士又說:「就是水月宮的人,我也不大相信。」
其他漢子愕然了,幾乎一齊問:「那你認為是什麼人幹的?」
「以我肖某看,這是白道上俠義人土的行為,只有他們,才那麼多管閒事。」
瘦削漢子問:「那他們為什麼要自稱為水月宮的人?」
「水月宮是武林中最為神秘的一派,行蹤詭異,武功極高,至今還沒有人知曉水月宮在何處何方。以水月宮的名聲說出去,沒人敢惹,也令官府中人無從捉拿。」
紅臉漢子說;「那他們不怕水月宮的人知道了,找他們的麻煩嗎?我知道水月宮的人殺起人來,絕不會手軟,更容不得別人冒他們之名行事。」
黃衣漢子跟著說:「以他之名,行俠義之事,這也不是白道上俠義人土所為。他們不想人知道他們所為,也頂多不留姓名而去,絕不會去用水月宮這名稱行事。」
肖秀士說:「你不准這些俠義人士與水月宮人的人有過節麼?故意燒一把野火,叫官府的人去找水月宮的麻煩?」
「這更不像俠義人士所為了!說是黑道上的人這麼干還差不多。」
一直在旁不出聲的褐衣漢子說:「我看大家不必去爭了,管他水月宮的人干也好,不是水月宮的人干也好。你們細不知和橋夏家莊發生了一件大事?」
「哦!?夏家莊發生什麼大事了?」
「夏家莊一門四雄,在一夜之間,四雄死了三雄,只有老大夏志英逃脫了出來。夏家莊也給人一把火夷為平地,從此夏家莊在江湖上已除了名,再沒有夏家莊這一名號了。」
其他大漢聽得愕然相視,就是連公孫不滅、小公主茜茜和小丹,也聽得愕異起來。小丹要不是一直都和小公主茜茜在一起,他就會疑心這是茜茜干的了,因為只有他跟夏家莊的過不去,給夏家莊的人追拿。
跟著肖秀士問:「這是不是真的?我知道夏家莊是太湖邊上一霸,四雄個個刀法了得,還有兩位武功不錯的護莊武師,莊上武士不下一百多人,誰人能在一夜之間將他們趕盡殺絕了?」
褐衣漢子說:「我從和橋坐船而來,眼見夏家莊變成了一片焦土,還有假的嗎?」
「是什麼人幹的?「會不會是公孫世家人幹的?我知道,他們兩家一向不和。」
褐衣漢子說:公孫世家一向是武林中的名門正派,怎麼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那是什麼人幹的了?」
「我也不知道,聽當地人說,是一位綠衣少女干的。」
眾人怔住了,半晌問:「一位綠衣少女?她一個人?」
「否錯,就是她一個人。當地人說,只看見她一個人去了夏家莊,至於她有沒有其他的同伴,就不清楚了。」
「她一個人能戰勝了夏家四雄?」
「這一點不假,她一個人便殺了三雄,傷了一雄以及殺傷了莊內幾十名武士。」
肖秀士問:「你親眼在場目睹?」
褐衣漢子不高興了:「你這是什麼意思?認為老子在誇張說假話?」
「殷兄別誤會,在下是問殷兄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是夏家莊兩名逃生出來的武士所說,他們總不會故意說假話吧?」
紅臉漢子問:「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這位綠衣少女一上門,夏家莊的人,簡直沒一個人將她看在眼裡,甚至對她起不良之意。只見她手中的寶劍一閃,兩位武士就「咕咚」一聲,倒地爬不起來。跟著十多個打手一齊擁上,轉眼之間,不是死的死,就是傷的傷。夏家四雄看得心頭凜然,但卻認為不屑自己出手,由一位護莊武師與她交鋒。誰知不到三招,這名護師便屍橫地上。三少莊主夏志豪看得大怒,挺刀來戰這綠衣少女,但不滿十招,也伏屍地下。」
肖秀士聽了駭然:「這少女是哪一門的劍法?這等厲害?」
「沒人清楚。」
黃衣漢子說:「毒書生,你別打岔。殷兄,你繼續說下去,以後怎樣?」褐衣漢子繼續說:「其他三雄見了又怒又驚,一齊撲上。另一名武師也提棍參戰,四人聯手,齊戰少女。那位綠衣少女,身似飛魂幻影,劍似游龍穿雲破霧,絕詭異常,不但挑倒了夏志雄和夏志傑,也挑翻了武師,更重傷了夏志英。要不是數十名武土撲上,拚力將夏志英搶救下來,夏家一門,恐怕從此絕後。綠衣少女在殺散了眾武士之後,夏志英和其他人已跑得無蹤無影了。綠衣少女在夏家莊搜尋了一遍後,便一把火燒了夏家莊,然後離去。」
有人說:「這個綠衣少女怎麼這般的心狠手辣?將夏家莊趕盡殺絕的,她與夏家莊結下了什麼仇恨?」
另一張桌子上有人冷冷的說:「夏家四雄,在江湖上的結怨還少麼?別的不說,單在和橋一帶,欺男霸女,凌辱鄉民,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們大牢之中,至於過往和橋的江湖流浪藝人,稍為有一些姿色的女子,都難以逃過他們的魔掌,我看夏家莊現在的下場,是他們罪有應得,半點也不過分。」
說話的人是一位滿臉風霜,面孔黝黑的中年漢子,與兩位同伴在一起飲酒。原來毒書生等五人在談論夏家莊的事件時,引起了左右鄰桌客人們的注意,一齊停下了自己的話頭,傾聽毒書生等五人的談話。
毒書生他們高談闊論,旁若無人,根本不理會別人的注目和反應,現在聽到有人答話過來,一看,才知道自己五人已成了大廳上眾人注目的對象,心裡頓時不高興起來,首先找那答話過來的中年漢子發作。紅臉漢子喝問:「老子們談話,你來插什麼嘴?」
跟著黃衣漢子朝四周的人們喝問:「你們朝老子們看什麼?誰敢再往我們身上瞧,我就挖下了他的一對眼珠子。」
人們見這五個人來得兇惡,膽小的嚇得掉頭不敢去看他們,就是連那搭話的中年人,也不敢說話了,怔住在那裡。
小公主茜茜忍不住了,一聲冷笑:「說得好笑了,這客棧是你們五個人開的嗎?只准你們說話,就不准別人說話嗎?你們怕人看,那最好別來這裡喝酒,回到你們家裡去喝?」
小公主茜茜的說話,一下便引起人們的注意,不啻為他們出了一口氣,有一些人暗暗讚好起來。但更多的人,卻以驚訝的目光看著茜茜,感到他還是一個童子,竟敢面對五個兇惡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來。
就是小丹,也十分贊同小公主的說話,他要不是擔心拖累了公孫不滅,也會這樣說。這五個人,太過橫蠻霸道了。
首先紅臉漢子跳了起來,目視小公主:「小子,你說什麼?」
小公主用筷子夾起一塊紅燒牛肉,朝這紅臉漢子一扔,「啪」地一聲,這塊紅燒牛肉,便貼在他的左臉上,擊得他火辣辣的痛,不啻給小公主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小公主冷冷地說:「紅臉兒,今後給你小爺爺說話放尊重一點,不然有你苦受的。」
這一下,附近所有吃飯、飲酒的客人們都愕然震驚了。公孫不滅更是嚇了一跳,他初時還想叫小公主別生事,忍耐一下,現在就是說也來不及了,人家給一塊牛肉掌嘴,能罷休麼?果然,紅臉漢子在眾人面前丟了那麼大的醜,一跳三尺高,竄過來,伸出一雙毛茸茸的大手,想抓起小公主扔了出來。小丹突然利劍出鞘,劍尖對準了紅臉漢子的胸口說:「你別過來,不然,別怪我傷了你。」這一下,又將紅臉漢子嚇了回去,睜大了一雙銅鈴似的眼腈,望著小丹:「你!?」
公孫不滅慌忙站起來:「各位,有話慢慢說,千萬別打起來。」
毒書生肖秀士皮笑肉不笑的說:「你們先動人,還有什麼好說的?」黃衣漢子說:「跟他們說什麼?先放倒了他們才說。「說著,便拔出腰刀,對小丹說,「老子試下你這小子的斤兩,竟敢在我們面前舞刀弄劍。」
小丹說:「你要比試,我們到外面去,別在這裡打攔了人家的碗碗碟碟。」
「小子,你還想到外面去麼?就在這裡給老子躺下來!?」說著,一刀凶狠直朝小丹頭頂劈下。小丹正想用劍接招,驀然,「啪」地一聲,一條軟鞭驟然凌空而來,鞭梢不但捲住了黃衣漢子提刀的右手更將黃衣漢子連人帶刀被扯了起來,直往窗外飛出去。
神鞭受早已在大廳另一邊牆角飲酒,見一場刀劍交鋒的場面勢必發生弄不好會鬧出人命,引起大亂。他並不擔心小公主和小丹有什麼危險,卻擔心不會武功的公孫不滅,同時也擔心小公主露出了水月宮的武功來。因為在大廳上的武林中人不少,黑白兩道上的人都有,就是公門中的人也有一兩個,其中還有一位是湖州府的捕頭,所以不得不出手,以「天外飛龍」這一招鞭法來一個先聲奪人,威鎮毒書生這五人,令他們不敢再輕易動手。
果然,神鞭叟這神奇的一招,起到了威懾的作用,不但令大廳的人們駭走,同時也令毒書生等人驚震了。當然,一些膽小怕事的人紛紛離開,怕禍及自己。
神鞭叟這時才慢慢的走過來,面無半點表情的對毒書生說:「小老勸你們別在這裡生事的好,走吧!」他說話不重,卻極有份量。
毒書生震驚後問:「你老……」
神鞭叟目光一閃,宛如一道冷電,直射得毒書生心中發冷,跟著輕輕的說:「小老姓江,過去在江湖上人稱神鞭叟。」
神鞭叟這三字一出口,毒書生等人頓時面色大變,這是過去名動武林的一個響亮的名號,曾令黑道上的人物聞風喪膽,誰也不敢去招惹。毒書生慌忙改變了剛才旁若無人的態度,拱手作揖說:「在下等人有眼無珠,不知你老大駕在此,請原諒。」
神鞭叟一揮手:「走吧!」
「是!在下等人馬上離開。」
給扔出窗外的黃衣漢子這時卻怒沖沖的闖了進來,毒書生慌忙攔住:「兄弟,別生事,我們快走。」他不理會黃衣漢子的愕然、困惑;和其他三個人拉了黃衣漢子而去。
一場眼見要流血出人命的衝突,就這麼給神鞭叟乎息下來。其實神鞭叟剛才的一鞭,不窗救了毒書生等五人。不然,小公主茜茜出手,他們五人不死也會重傷。
小公主不知是讚賞還是譏諷:「老頭兒,你很會做和事佬呵!」
神鞭叟苦笑了一下:「公子,小老只不過不想多生事。」說著,走回自己原來的座處繼續飲酒吃飯。
大廳上沒走的客人,尤其是武林中人,都十分驚奇的望著神鞭叟,感到這位貌不驚人的駝背老車伕,竟能一下驚走了五個橫蠻兇惡的大漢。他們聽不清楚神鞭叟對那五位大漢輕聲說些什麼,只聽到叫那五人離開,心中暗想:這個老車伕是哪一道上的高手?當他們聽到小公主和老車伕的對話時。更是驚愕、訝然,老車伕能驚走了五條凶漢,制止了一場衝突,大廳上的人莫不敬重,但這位秀氣的小童,居然對老車伕那般的不敬重,語氣中有調侃之意,而老車伕竟不動怒,反而退回。這秀氣的小童又是什麼人?難道他還比老車伕更有本事?或是他身後有顯赫和可怕的大人物?人們又不禁紛紛的貼耳輕議了,目光不時朝神鞭叟和小公主投來。
公孫不滅害怕小公主和小丹再生事,同時在眾目睽睽之下,也感到渾身不舒服,對小公主輕聲說:「兄弟,我們快吃完飯回房吧!」
小公主說:「好呀!我也不想在這裡多坐下去。」
在他們吃完飯結賬時,神鞭叟已悄悄地離開了。小公主將兩片金葉子交給店小二,問:「這夠不夠飯菜錢的?」
店小二見她出手這麼大方,慌忙說:「用不了這麼多,就是一片金葉子,小店還有找的。」心想:這是哪裡來的財神爺?顯然是富豪人家的公子哥兒,怪不得跟前身後有保鏢的。
小公主一笑說:「我見剛才驚走的客人們中,有的不付賬就走了,有多的銀兩,就作為我給他們結賬好了。」
「這怎能叫少爺付的?算啦,你收下吧,我可不能讓你們因我而受到損失。」小公主丟下兩片金葉子,和公孫不滅、小丹一齊離開。
小公主回到自己的房間,推門進去,一看,險些嚇了一跳,神鞭叟不知幾時已坐在房間裡了。小公主嚷起來:「老頭兒,你想嚇死我嗎?」
「小公主,請原諒。」
「你不聲不響跑來幹嗎?是不是想偷我的金銀珠寶?」
「公主別說笑,小老有經正經事想和公主商量。」
「你不會是又想趕我走吧?」
「小老不敢這麼大膽。」
「那你還有什麼正經事了?」
「小老想在今夜裡離開湖州城,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出了事了?」
「還沒有,小老擔心會發生。」
「那個什麼毒書生會來暗算我們?」
「他恐怕沒有這分膽量。」
「那誰敢來招惹我?」
「小老要是沒有看錯,在飲酒吃飯的客人們當中,有一兩個是朝廷東、西兩廠的武林高手,不但對小公主不利,更對公孫公子不利。」
「他們敢?」
「小公主,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所以你要離開,連夜上路?」
「小老不能讓小公主有任何閃失。」
「放心,我用不了你的保護,你還是多多保護公孫公子才是。」
「小老也正是為了公孫公子的安全,才連夜趕路。」
「不走不行嗎?」
「請公主別為難小老,不論公主和公孫公子,只要是你倆其中有一個人遭到不測,小老都擔當不起。」
「你怎麼對我那麼的關心?」
「不瞞公主說,小老在十多年前,曾經是令堂劍下的遊魂,蒙她不殺之恩。」
「哦!?有這樣的事嗎?怎麼我沒聽母親說起過?」
「這事,對令堂來說,恐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小老來說,就終身難忘了。」
「所以你才這麼關心我?」
「小老只想盡一點心意而已。」
「嗨!這事你何必記在心上?你丟開它好了,也別來報答。」
「小老其他的事可以丟開,但知恩必報,是小老做人的準則。」
「那麼說,江南公孫世家,也對你有恩了?」
「小老跟公孫世家沒有來往,但他的總管家公孫通,卻是小老的生死朋友。朋友所托,不敢不盡責任。」
「我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一個人。你要我連夜上路也行,但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公主請說。」
「你得認我做乾女兒!」
神鞭叟疑心自己聽錯了,征了征,問:「小公主,你說什麼?」
「認我做乾女兒呀!你答不答應?」
神鞭叟不禁怔了半晌,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個令當今武林人士震驚的水月宮小公主,會認自己為乾爹?這不可能。他慌忙說:「小老不敢這麼放肆。」「你不答應,那我不走了,要是我出了事,看你怎麼向我母親交代。」
「小公主,別胡鬧,小老擔心會折壽。」
「那你答應啦?乾爹,請你在上,受乾女兒茜茜一拜。」小公主正正經經的朝他跪拜。
神鞭叟慌忙扶起她來:「小公主,小老怎麼受得起?」
「乾爹,現在我拜也拜過啦!你還叫我做小公主麼?」
神鞭叟會不會認小公主為女兒?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