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廳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的俞飛,卻一直無法進入真正的睡眠狀態。
每每半夢半醒間,他總是會被惡夢給驚醒。
夢中的景象很多,但他的下場卻都是他最不想見到的,而且千奇百怪,不是夢到被父母親拋棄,就是在任務中喪失性命,被妖獸拆吃入腹……
對於這些簇擁而來的惡夢,他雖然認為可能是自己壓力太大所造成的,但他同樣有所警惕,畢竟這些惡夢實在來得太頻繁,況且還是同在一個晚上發生,這是他有記憶以來從沒有過的情形。
就這樣翻來覆去、似睡似醒的惡夢不斷,終於讓他熬到了天亮。
此時,如同以往的習慣,他起床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前往盥洗室盥洗,而是走到拉上窗簾的窗戶邊,輕掀一小縫隙觀看著外邊情形。
若照往常,每當俞飛在查看完房間內兩扇窗戶外的景象後,就會前往盥洗室,可是今天的他,在觀察完外邊情形後,竟是一臉痛苦的抱頭坐在床沿,嘴裡更是不斷喃念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就在他整個人沉陷於低落情緒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打了開來。
走進來的龍宇善夫妻倆,原本是滿臉的喜悅與期待,可是在看見俞飛如此痛苦的模樣後,他們不禁倍感愕然的上前關切。
龍宇善問道:「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是那麼煩躁不安?」「我被發現了。」俞飛垂著頭,雙手手掌緊緊覆蓋在前額上。
「怎麼可能?會不會是你太過煩躁而產生幻想?」龍宇善問。
「我也很希望這真的只是幻想!」俞飛頭抬也不抬的繼續道:「來這裡的這些日子裡,我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觀察周邊環境。
「同樣是這個時間點,對面那家的老先生,每天都會在門口做養生操,而且風雨無阻;左側這家的男主人,每天出門前都會與女主人在門口擁吻道別,可是今天卻同時不見他們的身影。」龍宇善笑著安慰道:「你會不會想太多了,說不定對面的老先生生病了,沒辦法起來運動,而今天是休假日,鄰家的男主人沒出門上班,也是正常的事,不是嗎?」
「就算你的分析是正確的,可是平時這個時間路上早已是人來人往,現在竟然連個路人也沒有……
「就連那些駐紮在外邊的士兵,原本都是散漫的巡視,今天卻是如備戰一般的緊扣著手上武器的扳機,絲毫不敢鬆懈……
「對此,你還認為正常嗎?」龍宇善聞言,笑意一收的走到窗邊準備觀望。
俞飛則緊張的提醒道:「動作別太大!可能四處都有人在監視著我們。」龍宇善順著他的話,掀起小小的縫隙,回頭後,表情也變得謹肅。
看著龍宇善的表情,呂秋蜜忍不住問道:「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嗎?」龍宇善雖然沒有回應她的話,但也間接證實般的向俞飛問道:「你難道就不懷疑是我們出賣了你?」
「如果是你們出賣我,那情況就不會像現在那麼平靜,我恐怕早已被重兵追緝了。」「我不懂!」
「你不懂是因為你不瞭解我的真正身份和實力,至於你方下指示的高層,則是明白與我武力相對的成功機率不大,所以才會以守株待兔的方式按兵不動。」稍微停頓一下,俞飛又道:「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待會兒我們按照原計畫行動。
「切記!無論出去後遇到什麼狀況,你們只要一心一意把我當作自己兒子的做出反應就對了,甚至歇斯底里也沒關係,只要你們越極力表現出不知道我是假冒的,對你們或對我就越有益。
「現在,我先把聯邦為我安排的逃亡路線告訴你們,萬一不小心與我分開的話,你們就直接前往巨野城的科技展覽館,那裡有三艘展覽用的航空器,你們……」俞飛交代完後,呂秋蜜一臉哀戚的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可以一起離開世外星的。」
「冷靜一點,不要表現出這種反應,否則是會引起懷疑的。我們現在是要出去玩,情緒應該是快樂的才對,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我們是要去遊樂園玩,知道了嗎?」稍微整理過思緒後,俞飛對著他們道:「你們是要找我一起吃早餐的吧?你們先出去,我盥洗一下馬上出去。」三個人沉重的吃過早餐後,便調整心緒準備外出。
龍宇善走在前方,眼神依舊不太靈活的俞飛則由呂秋蜜牽著。
就在他們走向飛行車車庫的時候,如同以往的,岳無遠前來問候。
「龍院長,今天不是休假嗎?怎麼一大早就要出門啊?」
「是啊!今天天氣很好,燦浩的情況也好轉了些,所以想帶他到遊樂園玩,順便熟悉一下周邊環境。」岳無遠瞄了俞飛一眼,親和笑道:「那我就不打擾了,祝你們玩得愉快。」龍宇善點點頭,轉身用搖控器開啟車庫的門。
就在車庫開啟的剎那,原本看似離開的岳無遠,突然走到俞飛身後,用槍頂著他的背。
而車庫大門完全開啟後,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竟是一列排開的重裝士兵。
看著數十枝槍口朝向自己,龍宇善面不改色的喝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不知道我是誰嗎?想叛變是不是?」說完,他轉身準備詢問岳無遠。
這時,他赫然發現俞飛正被岳無遠用槍頂著,雖然這樣的結果是在意料之內,但他還是做戲似的怒斥道:「岳班長,你太放肆了!要是我寶貝兒子再次受到刺激,後果你可承擔得起?」甚至呂秋蜜還伸出手想推開岳無遠手上的武器,不料整個人卻被他推倒在地。
「夫人,真的很抱歉,他並不是你們的兒子,為了保護你與院長的安危,我們必須這樣做。」岳無遠道。
這時候,埋伏在車庫內的士兵全走出來,作勢要朝著俞飛包圍而去。
至於跌倒在地的呂秋蜜,情緒失控撲向前去想保護俞飛,不過卻被士兵制止的拉住了。
她對著拉住她的士兵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放開我,讓我陪在我兒子身邊。」說完,她把視線轉向岳無遠道:「我也求你,求你不要這樣對待我兒子,我兒子真的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
「秋,你別這樣,你會嚇到燦浩的!如果事後證實這件事是烏龍一場,我將會讓這些人加倍付出代價。」「可是他是我們的燦浩啊!」呂秋蜜哭訴著。
完全不理會她的話,岳無遠對著俞飛背影道:「如果你不希望牽連無辜的話,就不要妄想動用你那神秘的武器。你逃不了的,你看看上面,還有四周。」光聽聲音,俞飛不用看也知道他說的意思是什麼,為數大約二、三十架的飛行機低空盤旋在他們上方,潛伏在附近鄰居屋內的便裝、武裝士兵也紛紛圍了過來。
雖然已落入這種情勢,不過俞飛依然不曾妄動,因為他這次的任務並沒有攜帶幻化。
如果他用精神力幻出武器突圍的話,就算成功搭上航空器逃離異元星,事後也一定無法對此結果做出交代。
更何況他就算突破地面上武裝士兵的圍攻,也絕對躲不過天空上飛行機的攻擊。
現在他在等,等待一個最適合逃脫的時機,他相信只要性命還在,他就有機會逃離這裡。
就在這時,在一名上校軍官的示意下,有好幾位武裝士兵拿電子手銬上前扣住了俞飛的手腳,就連頸部和頭部也都被套上一道電擊圈銬,甚至雙手、手掌還被戴上不知用什麼質料作成的手套。
直到所有能做的防範措施都做完,才見上校軍官對龍宇善說道:「龍院長,根據我們掌握的可靠消息,你現在所見的人並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待會兒還請你們與我們一同離開,主席想親自對你們解釋。」聽到這話,呂秋蜜呈現歇斯底里的哭喊道:「人是你們放回來的,可是你們現在卻又說他是假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說完,她作勢就要撲向俞飛。
不過她的動作才做出,就被龍宇善輕抱著道:「秋,冷靜一點,既然連主席也不相信他就是我們的燦浩,那應該是有其根據才是,我們先聽主席怎麼說好嗎?」呂秋蜜聞言,整個人哭倒在龍宇善懷中。
她之所以哭得如此傷心,除了是替這個假冒自己兒子的人感到惋惜外,也為他們夫妻倆是否能逃過精明主席這一關而感到難過。
畢竟主席的態度,將攸關著他們是否被列為共犯。
正當龍宇善夫妻倆做足戲表達自己心中傷感時,一台大型的飛行機緩緩降落於房子的另一端。
就在飛行機降落、機門開啟的剎那,負責指揮的上校軍官也對著俞飛開口道:「請你配合一點,自己上飛行機,而且千萬別妄想控制飛行機的一切,因為你絕對逃不了的。」言畢,上校軍官拿起手中的對講機道:「所有空隊進入視線攻擊範圍。」不誇張的,隨著上校軍官的話語一完,幾百艘飛行機驀然破出雲層,一一出現在眾人視線之內,且按照編隊快速地往下飛。
看見這種情形,俞飛的心都冷了,因他原本打算進入飛行機後,再想辦法挾持或控制飛行機上一切,可是現在……
而這樣龐大的陣仗,也讓龍宇善心裡震撼不已,他想著:「這個人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讓高層防備到如此程度!」眾聯最高指揮中心。
龍宇善在柳少陽的引領下,來到了柯東霖的辦公室內。
至於呂秋蜜算是一般平民百姓,所以不能進入指揮中心,只能在指揮中心附近的接待所等待。
此時,辦公室內只有柯東霖和龍宇善兩人。
由於這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主席,因此龍宇善完全沒有緊張的情緒,有的只是冷靜。
打從龍宇善進來到現在,至少也過了三分鐘之久,但柯東霖卻遲遲沒有開口,終於,龍宇善耐不住性子的率先開口道:「主席,您接見我的用意,應該不只是要我看您的辦公吧?請給我您的解釋!」
「解釋?」柯東霖抬頭直視著他道:「你要什麼解釋?」愣了愣,龍宇善蹙著眉頭道:「主席如此大費周張的動用兵力,只為捉拿我兒子,這難道不用給我解釋嗎?還是主席也懷疑我是假的?」觀察似的,柯東霖眼神有些陰沉的凝視著龍宇善,十幾秒後才開口道:「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消息,這個假冒龍院長兒子的人,就是俞飛。」
「什麼!」龍宇善相當訝異的面容一皺,又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跟他相處了這麼多天,他的舉手投足、一言一行和樣貌,完全跟之前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是別人偽裝的?我不相信!」看見龍宇善的反應,柯東霖露出笑意道:「龍院長,很抱歉我之前還不信任你,不過在看見你的反應後,我只能說俞飛這小子太精明了,才會讓你也陷入他設的騙局裡。」儘管龍宇善的反應,已成功瞞騙過柯東霖,且獲得他暫時的信任,不過戲要演就要演全套,絕不能因為他表面上的話語,就認同自己兒子是俞飛所假冒的事實。
所以龍宇善道:「主席,雖然您貴為眾聯之主,而且我也不應該對您的話感到質疑,但我不能光憑你的片面之詞,就拆散我與好不容易才盼回的兒子,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啊!」
「我會讓你相信的!」柯東霖精明一笑,而後按下桌上的按鈕。
偌大的牆壁前,緩緩升起一道大型螢幕。
螢幕上呈現的,是俞飛渾身赤裸,雙手、雙腳呈大字形被架著。
「這就是你口口聲聲所高喊的寶貝兒子。」柯東霖嗤笑道。
「主席……是不是搞錯了?」「看來你還是不相信,好!我就讓你看個明白。」柯東霖搖了搖頭,手指又朝按鈕一按。
瞬間,原本的畫面轉為記錄畫面。
畫面中,俞飛雖然是同樣呈現雙手、雙腳被架著的大字形模樣,可是顯現的卻還是龍燦浩的長相。
不過隨著畫面的快轉播放,龍燦浩的長相隨即被醫療人員給「剪」了開來。
之所以用「剪」這個字來形容,是在好幾位醫療人員,拿著各種儀器檢測著俞飛的身軀,包括以不見血的方式採取皮膚組織,並聚集在一起商討沒多久後,看見一位醫療人員以手術刀劃破俞飛的宇行衣外表,接著就是剪開的動作。
記錄畫面播放到露出俞飛真正身形後,柯東霖這才把畫面轉換為原本的監視畫面,並且道:「不知龍院長對我的交代,是否感到滿意?」龍宇善微蹙著眉宇道:「主席可以給我複製一份影像嗎?我想給我的太太看。」
「抱歉,我不能答應你複製的要求,不過我卻可以簽署一份讓你太太觀看的同意書。當然,觀看的地方必須有所設限。」
「謝謝主席。」聞言,行動派的柯東霖,二話不說的在電子鍵盤上敲打起來。
最後,柯東霖在列印出來的紙張蓋上自己的印章後,這才抬手示意龍宇善過來辦公桌拿取。
在龍宇善接過這份主席同意書的同時,柯東霖又道:「我雖然不敢給你保證,不過我承諾,在不損國家利益的情形下,一定會盡全力換回你的親生兒子。」聽到這樣的承諾,龍宇善只是歎了一口氣,並沒有回話。
他知道眾聯一旦開口向聯邦要人,就等於透露了發現俞飛假冒的行為。
對此,先不管聯邦會做出何種因應措施,至少他知道柯東霖絕不會輕易與聯邦妥協,更不要說眾聯還掌握俞飛這個重要籌碼了。
想換回他的兒子,難啊!
面對龍宇善不抱希望的頹然反應,柯東霖也只能默然的揮手讓他離開。
畢竟柯東霖自己也知道,想成功換回龍宇善兒子的可能性幾乎是零。
望著龍宇善離去時的闌珊背影,柯東霖心中不由感歎想著:「他們才是這次事件的真正受害者啊!」柯東霖閉上眼睛,揉了揉雙額的太陽穴。
短暫的休息過後,他才恢復常態,按下桌上的通話鈕道:「各部會首長都到齊了嗎?」「報告主席,他們已在會議廳等候多時了。」
「通知一下,我三分鐘後就到。」「是,主席。」寬廣的會議廳內,U字型的長型會議桌上,文武兩官分坐兩側,座無虛席。
一眼望去,滿廳都是掛著星星的將級軍官,越前面的階級越高,而且年紀也一個比一個年輕。
在這裡,呈現老邁外貌的,都是一些少將軍官;中將以上的軍官,看來最年長的也只有四十出頭。
之所以會呈現如此兩級化的現象,是因為在眾聯的領導階層裡,只要升上中將階級,就可以到柯東霖專屬的醫療中心進行蛻老術。
這是柯東霖給他們的福利,也是眾軍官爭相爭取的目標,所以當初柳少陽才會如此興奮。
柯東霖步入會議廳後,兩側的軍、政要員全都起立致敬,待他走到中央主位坐下後,才示意眾人坐下。
眾人坐下後,他就對著武官那側坐在第三位的金髮中將道:「情報局長,假冒人質一事,對各部會都做完簡報了嗎?」情報局局長站起來回答道:「報告主席,簡報完畢!」柯東霖點了點頭,並道:「待會兒任何人發言都不需要起身,直接發言就可以了。」
「是,主席!」眾人異口同聲回應。
緊接著,柯東霖轉而對著坐在文官那側第四位的新聞局長道:「從這裡發出視頻訊號到異元星,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報告主席,初步預估約三個小時。」頷首後,柯東霖又對國防部長道:「如果敵方襲擊世外本星,對方成功的機率有多少?」
「報告主席,根據我方所掌握的聯邦軍情,敵方雖然有襲擊我方的能力,但卻必須發動全部的戰艦才有到達我本星外圍的機會,相對的,敵方也必須付出損失三分之二軍艦的慘痛代價。」點閱了小型螢幕上的會議資料後,柯東霖抬頭對著眾人說道:「我剛才之所以對新聞局長以及國防部長做出這樣的詢問,是我打算透過聯邦的媒體,以實況方式轉播假冒人質俞飛的招供情形。
「這麼做的用意,除了要打擊聯邦士氣外,最主要是想藉此使雲嘉集團逼迫聯邦高層出面處理。當然,如果聯邦出面談判,這時的主導權就在我方身上。」聞言,財經部長道:「請問主席,除了與聯邦官方進行談判外,主席可有考慮過與雲嘉集團談判?」柯東霖點頭笑道:「那當然,一切就靜待轉播後的反應了!」
「主席,為了增加反應及製造效果,我建議讓恢復原貌的俞飛穿上特戰隊服上鏡,我們有這方面的離質衣晶片。」情報局長道。
「嗯!」柯東霖採納的點了點頭。
這時,科技研究院長舉手發言道:「主席,從之前新景廣場到這次的假冒事件,俞飛所使用的武器都是令人歎為觀止且無法想像的,我可否建議主席在這次的談判中,要求對方給予這兩項研究成果?以促進我方科技之精進。」
「很好的建議!除了談判外,我會要逼供人員進行這方面的詢問。」柯東霖邊說邊敲打著鍵盤做記錄。
在場的人,見開口的部院首長所提的要求,都得到主席回應,也不甘示弱的紛紛表述自己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