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絲絲虯首仙的氣息抹去，羅乾不由歎了口氣。
作出離開的決定對羅乾來說並不簡單，畢竟留在這天塹山脈雖然即將面對的重重的危機，但那樣也有無數的機遇，這對於羅乾自己實力的提升有著無可比擬的好處。
但最終羅乾還是決定離開這裡，不留在這裡趟這一趟渾水。
最大的原因卻是因為羅乾心中感到無比的迷茫。
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忽然湧上羅乾的心頭。事實上，這種感覺一直以來便隱隱在羅乾心頭徘徊著，一直到之前被虯首仙引導看清接下來五百年的天機大勢之後，方才完全清楚的顯現出來。
剛剛踏入武林，學會第一門武學功法之時，羅乾正是剛剛報完殺父殺母大仇，心靈空虛的情況下。因此，羅乾立下了尋找武學極限，創造一種和修道對等的武學修煉法訣的宏願。
那時的羅乾心神是無比堅定的。甚至在剛剛突破後天踏入先天境界的時候，碰到了可以帶給自己長生不老的修真者，羅乾也能夠擋住那種長生不老的誘惑繼續修煉下去。但現在的羅乾卻對自己的決定有些懷疑起來。而那自然不是因為長生不老的誘惑了，若說長生不老，此時羅乾也能夠做到。而是一種更深的懷疑，更深層次的疑惑。
這時，在羅乾的腦海之中，萬世的記憶、萬世的見識在紛亂不休的糾纏著，讓羅乾那刀劈不進的腦袋都隱隱作痛起來。
這萬世記憶中，就有著一萬個羅乾。
每一個羅乾都是一個完整的個體，都有自己完整的生命，完整的感情經歷，完整的喜怒哀樂。
這一萬個完整的生命結合在一起，讓羅乾前所未有的迷茫。
到底哪個才是我呢？如果每一個都是我，那到底哪一個的情感、哪一個地生命才是最真實的自我呢？
這一萬個生命中，有善有惡，有的憨厚愚笨。有的精明狡詐；有男有女，有的是貞潔烈婦，有的人盡可夫；有人有獸，有的強大得可以毀滅整個空間，有的卻是在剎那間便數萬個生滅。
這麼多記憶此時雖然沒有讓羅乾走火入魔或是精神分裂，卻讓羅乾感到無所適從起來。
自己作為羅乾這一世所定下的最終目標，追求武學極致，創造一種可以和修道比擬地修煉系統在這萬世糾纏不休的記憶之中就彷彿滄海一粟一般，顯得那麼不值一提！頂多也只是一萬個自己所定下的其中一個目標而已。甚至萬分之一都不到！
修煉到現在這個地步真的有意義麼？現在的自己真的快樂麼？
想著，羅乾歎了口氣。
快樂？
多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呢？好像從這一世的父母死後就從來沒有體味過這種快樂了吧。
抬起頭來，望著天空，跨過遙遠地距離，透過厚厚的罡風雷火層，望向那仙界和地界交界處那無窮無盡地星辰。羅乾心中感歎著。
羅乾這時有些後悔了。
有了這萬世記憶打底，羅乾只覺得生命再無任何意義一般。所有得到快樂的作為都已經再無法對羅乾起到任何作用。不管做什麼，都讓了羅乾產生種種熟悉感。做出了開頭，馬上就能夠想到結尾。這樣又怎麼可能得到快樂？！
而追求各種各樣地情愛就更不可能了。現在，對羅乾來說，所有的情愛都已經失去了其存在的土壤。
對於現在的羅乾來說，即使見到再美地女子。再有氣質的女子，也無法讓其再起一絲絲的愛慕，驚艷。
因為，每當看到這些女子的時候。羅乾便會想起自己曾經也是一名女子！曾經也是被愛慕，被驚艷地對象！
有了這麼萬世的記憶，羅乾已經失去了愛人與被愛的能力！
如今，羅乾對自己創出這武學的延伸境界的對錯有了最根本的懷疑了。
在先天境界之時，羅乾可以用「追求武學的更高境界，得到更長久的生命」來說服自己，而現在羅乾已經得到了永世不滅的生命了，羅乾卻已經再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說服自己。
經過了和虯首仙的一番相互試探的談天說地，羅乾對修道有了更深的認識。
修道，事實就是一個修心的過程。
從引氣入體開始，便是利用天地間的靈氣奧妙不斷淬煉自己內心的一個過程。
在這種種淬煉過程中，不斷超脫生命的本質，不斷得到自己所失去的一切，斬斷自己所結下的無數因果，返本還源得到超脫。
因此，修道的過程漫長得
象。
從開始入道修煉開始，一直到能夠拿回自己生生世世的記憶的金仙境界，修道需要經過至少萬年時間。時間長的，可能需要數百萬年！
而從金仙境界一直到完完全全拿回自己生生世世記憶的上古金仙境界，所需要的時間更是恐怖之極，沒有數十萬年是完全不可能的。
這麼漫長的時間，修道之士早已將人世間所有的樂趣體驗了一番，該愛的早已愛，該體味的情感早已體味，可以說是早已看破了世情。得回生生世世的記憶之後，也只是增加一些回憶而已。對修道之士的影響卻並不大。
而羅乾所創出的這功法，卻完全不同！
這武修功法霸道之極，完全是基於修煉者自身的潛力，勇猛精進。羅乾修煉到現在還沒有超過千年，居然便已經是得回了萬世記憶！
這種修煉速度，簡直就是快得不可思議。
正是這樣，才讓羅乾此時再無法體味任何情愛，失去愛人與被愛的能力！因為羅乾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修煉，對於人間的各種情感根本就沒有太多的體會，沒有足夠的瞭解。對自己也沒有真正清晰明瞭的認知。因此，這萬世的記憶，影響了羅乾的心態！
這或許就是代價吧。
只是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要知道羅乾若不是死於非命，可以預料壽命即使沒有與天地同壽，生存個數十億年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而羅乾到如今壽命還不到一千便已經失去了體味情愛的能力。這代表著接下來數十億年時間，羅乾將自己一人孤獨寂寞的走下去，想要再體味快樂，可能便需要無窮無盡的刺激才能夠得到一丁點！
當然，朋友或者兄弟對現在的羅乾來說還是可能擁有的。但這只是暫時還能夠擁有而已，若是真正等到羅乾將自己從天地初開開始一直到現在億萬世的記憶統統拿回來之後，說不定到時就連體味兄弟朋友之間的情感也會成為一種奢望！
而這種可能性的存在隨著羅乾修煉下去正在不斷加大著，這讓羅乾更為恐慌起來。
若是世間沒有了這男女之間的情愛，父子，母子的親情，朋友兄弟的感情義氣，那還剩下什麼呢？
這樣的永生是否真的有意義？
這樣的狀態，那麼即使自己的實力足夠毀天滅地，足夠開天闢地，那又有什麼意思？！
難道真的錯了麼？
羅乾心中迴盪著這些內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有時覺得自己錯了，有時又覺得自己是正確的。居然對自己一直以來的追求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難道這個結果就是我的追求麼？
又或許，武修根本就有前人創造出來了，現在之所以沒有任何人知道，只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現在所遇到的這種種弊端呢？
羅乾真的不知道，也實在想不清楚。
這一切的一切，紛亂無比，彷彿沒有絲毫條理，卻同時指向一個最根本的問題，直讓羅乾頭痛欲裂，欲大吼幾聲。這種無所適從的感覺，讓羅乾將這次留在天塹山脈所能夠遇到的機遇放在一邊，打算離開這裡，外出走走，希望能夠找到自己的答案。
想了許久，實在想不出。
羅乾只能夠歎了一口氣，轉身進入洞府之中。
白滅這時依然是在努力潛修著，巴山巨蛇卻被封在自己的房間，愁眉苦臉的擺出一個努力修煉的姿勢，看著就替他難受。
羅乾瞬間又想起了自己剛剛所疑惑的問題，難道巴山巨蛇這種態度反而是對的，白滅的態度反而是錯的？！
搖搖頭，羅乾將這個念頭拋在腦外。自己也許是走火入魔了，現在看什麼東西都把它聯繫到這個，實在是簡單問題複雜化。
從虯首仙所引導得來的天機大勢中，羅乾知道這天塹山脈在一年之後即將被夷為平地。所以羅乾想要外出走走，自然就應該對白滅和巴山巨蛇有一個好的安排。最好的行為當然是將他們帶在身邊。
想了一下，羅乾身形一晃，離開了洞府所在的山峰。
在數千丈的山頂之上，虛浮在虛空之中。
意念一動。
控制力剎那間飆到巔峰。
整個山峰彷彿被一隻巨大透明的口袋裝起來一般，瞬間完全消失。
留在原地的，是那彷彿被刀削過一般的地面，水平光滑，難以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