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上的疼痛又是一陣一陣的傳到心口上來,疼,十指連心,怎麼會不疼呢?
她又一次被疼醒了。
雙眸緩緩睜開,沒有了那明黃紗帳,卻是一床大紅的幔帳,驟然起身,一屋子的喜慶便映入眼簾。
這裡是她最早的寢宮,望月宮!
「醒了?」床邊的人把玩著手中那細長的銀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不得不得承認,她真的很美,那清秀的眉目間比紀若萱多了一種倔強卻又不失嬌美,那大紅霞帔更是襯出她的氣質來。
沿著穆懿軒的視線,林鳶這才把視線收回到自己身上。真紅的大袖衣霞帔,紅羅長裙,紅褙子,這一身錦衣,她穿過,與他大婚後的三日,她都是這一身華麗麗的大紅霞帔同攜手到太后宮裡請安的。
「滿意了嗎?你要做皇后,朕就成全你。」他還是那般高高在上地俯視她,告訴她他要立她為後了。
「為什麼?!」轉變如此之快,他又打算利用她嗎?現在她還有什麼好讓他利用的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只是冷冷地丟下了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留下她一臉愕然。
穆懿軒一走,李嬤嬤立馬領了一群宮女進來了,一個個端著的都是些珍珠、寶石、翡翠。
林鳶突然想到了什麼,驟然起身將那一盤盤的朱釵寶石逐一翻查了過去。
沒有,沒有,找不到。
她找不到那個白玉鐲子。
怎麼會有呢?
罷了罷了,怎麼可能呢?那個男人根本就一絲一毫也認不出她來,是她期望太多了。
「娘娘,請您趕緊坐下來讓奴婢替您梳妝吧,吉時就快要到了。」李嬤嬤已經稱她為娘娘了,端了一盤朱釵放到梳妝台上,將那木梳拿了起來等著她過去。
李嬤嬤辦事還是這般利落態度還是這般強硬,林鳶歎了一口氣,乖乖地坐到了那面大銅鏡前,淡淡地給了自己一個微笑。
現在不是很好嗎?
她終於又要嫁給他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大婚後她就告訴他真相,一定要說出來!
那個大冰塊,那麼多疑,戒備心那麼深,當然會懷疑她啦。更何況,他最不喜歡受威脅了。
原諒他吧,今夜,她就把一切告訴他,一切一切,從她第一次出現在相府開始,將一切一切都告訴他,那是她的故事,她和他的故事。
看著鏡子的自己,鳳冠霞帔,那麼端莊卻有不失嬌美,嘴角又輕輕地勾起了,像是無奈笑卻又像是自嘲,她現自己真的變了,變了好多好多,心情似乎完完全全被他左右著。
前一刻才被他傷得心都碎了,這一刻卻又幫他找借口,輕易地原諒了他。
李嬤嬤雖是上了年紀,卻是手腳利落,不一會兒便梳妝好,替她帶上那華麗的鳳冠帶上,牽著她出了門,沒走幾步路便上了轎子往中和殿去了,今日是他和她的大婚,又一次的大婚,上一次只是在禾苑裡直接冊封,這一次似乎急促而有隆重。
坐在轎中,她竟緊張了。已經做了他兩年多的皇后了,這一回,她竟然緊張了,一路緊張到中和殿。
午時,她們準時地到了中和殿。
他一身明黃的龍袍,高高站在殿上,丰神俊朗,恍如天神。
李嬤嬤只送她帶殿外,接下來的路要她自己走,寬大的中和殿中,文武百官都恭恭敬敬地低著頭,她還是有點怯。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毫無畏懼地對上他那深沉的眸子,大步踏進了中和殿穿過群臣,逕直向他走了過去。
有什麼好怯的呢?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林鳶了,才不會像當初那麼慌張無措呢。
來到殿下,微微福身,低下了頭。
順公公走了出來,將手中那聖旨緩緩打開,大聲念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離城駐軍林義,為官正直,育女有方,長千金林鳶,溫婉賢惠,蘭心蕙質,才德兼備,實為月國女子之典範,今立為皇后,入住望月宮,統領六宮,母儀天下,欽此!」
「謝皇上恩典,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不必多禮,起來吧。」
她謝過了恩,他才緩緩走了下來,輕輕扶起了她來,將她帶回到殿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滿朝的官員全都下跪行禮。
她就這麼與他高高地站在這朝堂之上,接受滿朝文武的朝拜。她這副容顏,和上一任皇后那般的相似,底下那些驚訝異樣地目光她當然是注意到的。只是,她現在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他突然就這麼改變了主意,才不到半日的時間,她就又成了他的後?他又在算計著什麼?
……貓貓第一條分割線……
申時,望月宮玉瑤池。
一切都很急促,明天便是中秋拜月祭典了。
又一次的沐浴齋戒。
只是。
這一次,他沒有點她的穴。
這一次,他也沒有那淡然冷靜的神情。
這一次,她沒有掐上他的脖頸威脅他。
這一次,她也沒有一臉閒適地睡著了。
兩個人都是靠在池邊,仰著頭,眉頭都皺得緊緊的,一臉複雜。
他說,她是命定的下任月仙,白嵐將會在祭酒嶺祭典上讓位於她。
為什麼這件事情她會不知道呢?白嵐之前怎麼也沒跟她提起過呢?!
他立她為後,為的正是政教合一,從此以後,月國不僅不必再處處禮讓百納,而且不管是月國百姓還是百納百姓都將會忠於月國皇室。這便是他立她為後的原因,原來她還有那麼大的利用價值!
而她,她卻說,她是穿越而來,和他已經有了兩年的fu妻恩情,她以自己為藥引救了他的命,卻又穿越到了駐軍府林大小姐身上,又一次回到了月國。只是,時間回到了兩年前,她記得所有的事情,他卻停留在了兩年前,對她,一無所知。
兩人都沉默了,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事情來的那麼突然,兩個人似乎都沒有準備。
「你認為我會信你嗎?」他終於開口了。
「會!」她轉過身來,直直地看著他那深沉的雙眸,一臉倔強。雖然這一切她自己也解釋不了。雖然明白要他想起她來,很強人所難,但是她心中仍舊有一個信念,那兩年的一切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不是她的夢,絕對不是!
「你說的不過都是生過的事情,我怎麼能確定這些不是你查出來的呢?」他並不排除有比百花樓更無孔不入的密探的存在,她說的所說的事情,都是可以查到的,看來,這個女人他不得不防了。
林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又一次把身子貼回了池邊,緩緩地開了口,道:「沐浴完,你會帶我回中和殿寢宮,齋戒開始,你和我需形影不離,明日辰時出玄月門直奔祭壇,祭典期間,皇后需保持沉默,午時,皇帝皇后需將合手將祭台下的火堆引燃,然後共同登上祭台,拜月燃火!」
林鳶一口氣將接下來要生的事情統統講了出來,穆懿軒皺著眉盯著她看,這拜月祭祀的規矩他本想沐浴後再跟她交代清楚地。
「沒有什麼好驚訝的,我都說了這些我都經歷的過的!還有,你不久之後便對鍾離動兵了,三十萬鐵騎突襲,這一戰月國穩勝。」
話音一落,眼前那人已經完全愣住了,且不說那三十萬鐵騎,就是對鍾離動兵這事也只是他心中計劃之事,他從未提起過,這個女人居然也知道!
「你還知道些什麼?!」他似乎急了。
「我呀……」看著他那有些慌張又有些心急的模樣,她停了下來。
「說!」他卻猛地起身掐住她的脖頸,眸子裡閃過了一絲陰蟄,她若不是下任教主,他真的該殺了她,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這個女人對他的一切都瞭如指掌,她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威脅。
「我還知道穆懿軒很愛林鳶,他說過永遠就只要林鳶一個人!」她卻撥開他的手,依舊是一臉倔強,眸子裡儘是執著。
他卻又愣住了,原本一身的戒備,此時又是完全愣住了。而她原本因這溫泉熱氣而微微紅的小臉此時卻是一片緋紅。
兩個人同時轉身靠回了池子邊上,又沉默了。原本的玉瑤池本就是十分安靜的,此時,更加的寂靜了。似乎要講的都講完了,又似乎還有好多好多沒有說,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穆懿軒起身來,看著一旁的林鳶那雙目緊閉秀眉輕籠,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便向池子中央游了去。
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難道這就是真相嗎?
難道他們真的有過兩年的fu妻恩情,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對她這般熟悉的原因嗎?時空轉化,如此怪異之事他知道有,但是生在他身邊,他如何相信?
四周依舊是一片寂靜,只有些許水浪的聲音。良久,他才又轉過身來,只是,身後已經沒人了。他雖然游離開她,但是卻一直注意著的,方才身後並沒有任何聲音的。
她人呢?
環視四周,滿池子空蕩蕩的,不見林鳶的身影!
心,頓時又慌了。
她方才說過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會穿越回去,或者,穿越到另一個時空裡去。
「林鳶!」
他不過游開一會兒,這個笨女人究竟哪去了?
「林鳶!……林鳶!」
心裡的慌張已經掩飾不住了,向來冷靜而又冷冽的表情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一臉擔憂。他亦不清楚是因為她對他的威脅而擔憂,還是僅僅是為她而擔憂,總之,他就是慌了。驟然起身,從水中一衝而上,只是,玉瑤池的四周亦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去哪了?
然而,正要落下來時,卻在池子裡見到了她那嬌小的身影,雙臂緊緊地擁這自己,沉在池子裡,那麼安靜。卻又那麼單薄,那麼無助,像是一個受傷的孩子,安安靜靜地躲了起來,自己為自己療傷。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的大石這才放了下來,輕輕落入水中,無聲無息地向她游了過去,從後面緩緩地抱住她,輕輕地帶著她浮出水面。
她任由他抱住,頭擱在他肩上,不言不語。
「林鳶。」
輕聲喚她的名字,她卻依舊不回答。
「喂。」
依舊沒有聲音。
「喂,那你知不知道林鳶有多愛穆懿軒呢?」見她這般失落,心中微微疼著,可臉上卻又是戲謔和不屑,然而懷裡那人卻瞬時僵住了,依舊不言不語。
「呵,皇后,你倒是說說你有多愛朕啊?」輕輕著幫她整理那濕透了的長,伏在她耳畔笑著問到,這女人方才不是還很大膽的嗎?現在他給了她機會,她倒是沉默了。
依舊是沉默不語,良久,她才掙tuo開他來,淡淡地說到:「酉時到了,該走吧。」說罷逕自游到池邊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呵,她有多愛他呢?就算說了,他能明白嗎?這個大冰塊能明白嗎?果然,記憶可以彌補,感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或許,她本就不該再來!
白嵐能解釋清楚這一切嗎?能告訴她為什麼她會穿越而來,又為什麼會二次穿越,這一回,她真的該問清楚了。甚至,她是不是該問清楚,她,如何才能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