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怎麼還不來呢?一大早就沒看見他的人,去哪裡了?「等久了?」他終於氣喘吁吁地出現。
「沒有,剛來。」我說(傻瓜才告訴他我等了很久)。
「……看我買了什麼?」他傻笑著向我揮揮手裡的東西*o*,很得意。
「又不過年放什麼煙花?」
「豬,不懂音樂!」
他把那煙花放在沙灘上,點燃,繁華深處,落英繽紛……
「好美*o*!」我仰起頭,凝視那些騰空而起的絢爛,生命只有一瞬,但……綻放了。
「阮晴,我有話對你說。」
暈,這可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這樣認真。他目光深邃地看著我,眼神裡有煙火,那麼美。
「我和藍蔻青梅竹馬,我們都熱愛音樂,甚至組建了一個樂隊……但是她出國了……一句話也沒有留就消失了……」
我屏住呼吸,他要說的是和藍蔻的感情嗎?
「我很傷心,真的。好像生命裡抽離了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我的心揪了起來,生出一些酸楚,他,到底是喜歡她的。
「來這裡,是因為情緒很低落。但你讓我的心情恢復過來了……」
「我……喜……歡……」他非常吃力地吐出一個又一個字。
我的心狂跳起來,他是說喜歡我嗎?是嗎?會嗎?
我手心都要出汗了……如果他說我喜歡你,我也會對他說,我喜歡你……這世界真美好……
「放任無奈,淹沒塵埃,我在廢墟之中守著你走來,因為在一千年以後……」咦,這歌聲從哪裡來的?
蘇辛拉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原來是手機的音樂鈴聲。
「你……回來了?」
蘇辛拉接電話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歡喜起來。
誰回來了?會是誰讓他這樣喜形於色?
那個晚上,我沒有再聽到蘇辛拉說完那句「我喜歡……」或者他是想說「我喜歡這裡」又或者是「我喜歡這裡的海……」
晚上躺上床,我才想起還沒有問到蘇辛拉的地址。算了,明天反正和他一起走,路上問吧。
我混亂地睡著了,好多的不安,又好多莫名的心痛。蘇辛拉出現在我夢裡,一會兒近一會兒遠,讓我看不清楚……
「什麼?外婆!你再說一次?」
「蘇辛拉昨天晚上就離開了……」
「他有沒有留便條給我,或者留話給我?」
「他只是多給了房錢,好像有急事,什麼也沒說……」
「哦。外婆。我要趕車回去了,後天就開學了,外婆,你要注意身體!我會想你的!」我強忍住心裡的悲傷笑著對外婆說。
「丫頭……」
「外婆……」
揮手和外婆說再見以後,一轉身我的眼淚就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心好疼呀!真的好疼呀!
蘇辛拉,我們還沒有說再見呢……我們是不會再見了嗎?我們被人海茫茫淹沒……會再見嗎?你為什麼不辭而別,為什麼?是因為藍蔻回來了嗎?是因為我在你心裡根本就不算什麼嗎?
那麼,煙花盛開以後,真的是清冷的寂寞了。
即便心痛,我也期待,能和你再見。
蘇辛拉。辛拉。
我,喜,歡,你。
6
「阮晴,想死我了!你終於回來了!我等得花兒都快凋謝了!」雲哥哥竭盡誇張地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給你寫的信收到了嗎?」
「那是信呀,我還以為是便條,字數少得連手指都可以數清。那個奇怪的男生……沒有跳海自殺吧!」
「沒……沒有……」心臟好像壞掉了,怎麼總是疼呀疼,好像被撕扯著,連笑容都顯得虛弱。蘇辛拉,現在的你在哪裡?原來想念是糖,甜而憂傷。
「又來了?還以為你就在外婆家長住了呢,真是看見你就生氣!趕緊把你的包放地上,別把我的桌子弄髒了!」是姐姐尖銳的聲音。
「阮寧,阮晴是你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說話?」雲哥哥比我還生氣。
「我寧願不要這個妹妹……」
我沒有哭,姐姐的眼淚卻湧了出來。我知道我是姐姐心裡的一根刺,她一見到我就會想起我們的媽媽。
「……姐姐……對不起……」我耷拉著腦袋,不知如何安慰姐姐。
雲哥哥拉我出去。
「阮晴……你為什麼要這麼委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她要怪你?」
「我沒事,笑一笑,雲哥哥!」
他做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我的兜兜和袋袋呢,我去接它們回家!好想念我的寶貝。」
「有沒有想我呀?」
「呵呵,我想想……」
「阮晴,你是存心氣我,是嗎?」
呵呵。我傻笑。雲哥哥是我的保護神,從小就是。
那時我七歲。
要上小學了,爸爸把我從祠烏鎮接回來。
「阮晴,這是媽媽,這是姐姐。」爸爸沒有什麼表情地說。
「媽媽好,姐姐好。」外婆教我要有禮貌。我伸出手去握姐姐的手,我一直想見我的親姐姐。我覺得有姐姐真的很幸福,可以和她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可以牽住姐姐的手……
可是,姐姐一把推開我,我沒站穩,跌到地上。
我沒有哭。
「你不是我妹妹,我不要你這個妹妹!」姐姐高聲喊著,砰一聲把房門關上了。
「爸爸,我做錯什麼了嗎?」
爸爸沒有回答我,轉身離開。
房間裡很空,我想念外婆,外公,還有祠烏的海。
「請你吃……」雲哥哥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像……像宇宙英雄奧特曼。
我的麵包被幾個孩子搶走扔到地上,他們還把我推倒在地上,喊我「小災星」。姐姐冷漠地看著,她的新書包很鮮艷。
雲哥哥微笑著,伸出手。
「我叫康瑞雲,住你們家對面,你是阮寧的妹妹吧?」
我點頭。好溫和的小哥哥,眉間還有一顆痣。外婆說過眉間有痣的人特別聰明,我就每天使勁地看自己的眉毛,希望也生出一顆痣來。有一次,還用水彩筆在那裡畫了一顆,結果描得太濃,還把外婆嚇了一跳。
「我叫阮晴。」我接過雲哥哥請我吃的大白兔奶糖。雖然外婆說過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但這位哥哥那麼溫和。
「你和我一個學校吧,我上三年級,以後每天我和你一起走吧,免得他們欺負你……」
「好。」我脆脆地答應著,腦袋跟搗蒜似的使勁兒點著。
「阮晴,請你吃棉花糖吧。」姐姐笑瞇瞇地出現在我面前。我好感動,姐姐不僅對我笑,還請我吃糖。
白色的,大朵的,像雲彩的棉花糖我拿在手上,心裡好激動。
「快吃呀。」姐姐笑著說。
「嗯。」
我把棉花糖放到嘴邊,輕輕地舔了舔——哇,這棉花糖比我腦袋還大許多。真甜呀。
呀,我愣住。
姐姐把棉花糖一把按了下來,糊了我一臉,還有頭。我使勁地擦,可是棉花糖膩著了,越擦越黏。
姐姐放了一隻小螞蟻在我臉上。
她呵呵笑著跑開了。
那是我最恐懼的一刻。
「阮晴,別動,我給你擦。」雲哥哥突然出現。
我的眼淚嘩嘩落了下來。
「姐姐……姐姐……」我泣不成聲。
「阮晴乖,有雲哥哥在這裡,不怕。我帶你去洗洗。」
我點頭。
他牽起我的手,帶我去了小水池。
他把手絹打濕,再給我擦臉。我仰起頭,看著雲哥哥眉間的小痣。
「我可以摸摸你的痣嗎,雲哥哥,我好喜歡。」
雲哥哥使勁地笑。
「阮晴要喜歡,就送給你。」
「真的?!」
「真的,以後這顆痣就屬於阮晴了,你想什麼時候摸都可以。」
我好開心,因為我也有一顆聰明痣了。
「爸爸,阮晴把我的《安徒生童話》撕了一頁,她肯定是嫉妒,因為她沒有。」
吃晚飯的時候,姐姐對爸爸說。
「我沒有。」
「我看見她撕的,爸爸,阮晴撒謊。」
「阮晴……向姐姐道歉……」爸爸不看我,冷冷地說。
「爸爸,我真的沒有!」
「阮晴,向姐姐道歉!」爸爸的聲音大了起來。
「姐姐……對不起。」說完這句,我把頭埋得很低,因為我的眼淚落了下來。
「阮晴,你怎麼坐這裡,我正過去找你呢,看,送你。」雲哥哥晃了晃手裡的連環畫,笑著對我說。
吃過晚飯,我到樓頂看天,我好想念外婆。
「阮晴,是姐姐又欺負你了嗎?」他坐在我身邊,把連環畫放在我手裡。
我每天都和雲哥哥一起上學,他幫我背書包,給我說笑話;下午放學,他在教室門口等我,回家一起做作業……
雲哥哥給我好多好多溫暖的記憶。看螢火蟲,放風箏,種向日葵……
我一直覺得雲哥哥就是我的親哥哥,他不讓別人欺負我,處處護著我。
他上初中的時候,好多女生寫情書給他,有的還讓我轉交。雲哥哥從來不理會,他呼哧呼哧地長,已經比我高一個半頭。
我考上重點高中後,雲哥哥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們在大街上走呀走,我選了兩隻小烏龜——兜兜和袋袋。
第一天,我把兜兜袋袋放在口袋裡帶去學校。這所大學是盤安的綜合類重點大學,當地的學生還是願意留在盤安上學。
雲哥哥對學校很熟,帶著我參觀。之前來過幾次,都是來找雲哥哥,但是現在自己也在這所大學了,感覺更親切。學校一片熱鬧景象,各個學院都有自己的接待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