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醒來,又睡去,不知道黑夜白晝,更不知道世間變遷如何,到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昏迷,再不要醒來,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對滴血的傷口?
我是在欺騙自己,產生了躲避的心思,只是那只不論醒來睡去一直緊握著我的雙手卻從未放鬆過,不由想到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錯的是,眼前這個人不是塵世間尋覓的良人。
「大夫,究竟情況如何?這麼多天了,她也有了知覺,可是為什麼還是不醒來?!」
半晌的沉默壓得整個房間氣氛沉重,等了半晌等不到大夫的回音,連城炙終是忍不住爆,儘管身子虛弱,卻猶是一把提起老大夫的衣襟,嚇得他渾身顫抖。
「王,王爺您稍稍冷靜,請容老夫細細稟來!」
老大夫顫抖著聲音,險些語不成聲,膽怯的望著滿臉蒼白疲累,雙眼紅如滲血的連城炙,驚嚇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這半月來,整個炎京城的大夫全都被請進了王府,卻又無聲無息消失了大半,不用猜想,也可知道那些消失的大夫無法醫治好王妃,將她喚醒,被王爺處置了。
這冷酷殘暴的睿欽王,如不是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他決計不會入這王府,只祈求已經昏睡半月的王妃,快些醒來,莫要再罔增殺戮了。
「說!說不出個原因,本王決不輕饒你!」
一把推開老大夫,連城炙雙拳握緊,重新走回到床榻邊,靜默無語的看著滿身繃帶的人兒。
止不住的,顫抖的手覆上她的臉,她的眉,劇烈的心痛在心頭炸開,那種深沉的無力感幾乎將他吞噬。半個月了,為何她還是在睡著?
身上的傷都開始結痂了,上了藥,不會再痛了,可是她為什麼還在睡?是有其他的並症,還是,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他?
低低笑歎,滿是苦澀,都是因為他,才會讓她落到如此境地,微微閉上眼,腦海中迴盪的卻是聽風的話,調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卻是他永生都不想聽到的答案。
其實剛開始他就隱隱猜到是誰,只是心裡存著僥倖,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除了她,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只是,他能如何,他究竟該如何?!
怪她將殤兒傷成這副模樣,他卻不能對她做出任何懲罰,等她醒來,又該如何說清?!
「王爺,王妃身子上的傷因為使用了雪雲膏,再配上靈芝雪蔘等珍貴藥材的調養,已經開始結痂,傷口中的毒素基本排除乾淨,只是這身上今後怕是要留下疤痕……」
連城炙微微皺眉,冷冽的眸光射向額頭冒著虛汗的大夫,令他又是一驚,急忙低下頭,不敢說話。
「疤痕?!你說本王的王妃被毀了容?!」
陰森暗含著怒氣的沙啞嗓音,令房間的氣氛又沉悶了幾分,一旁的婢女忍不住瑟縮。
大夫磕磕巴巴,半晌才擠出一句完整的話語,顫抖不已:「沒有那般嚴重,只是會留下一些疤痕,只是淺淺的疤痕,並不影響王妃的美貌……」
「你,有辦法將所有的疤痕消除麼?即使淺淺的疤痕都消除,能麼?!」
冰冷的眸子死死盯住老大夫,咄咄逼人的氣勢那般濃烈。
意識清醒的我不禁冷笑,嘲笑著他,他就這麼在乎我的容貌?
不禁想,如果我沒了美貌,那麼他所說的愛又會如何?
他對我的愛源於那副美人圖,愛的是那副圖中女子的絕色容貌,對我這個人,他真的愛麼?真的有愛過麼?
罷罷罷,本就不在乎他愛不愛我,愛的是我人還是美貌又何有區別呢!
老大夫被他冷酷駭到,沉吟半晌,才幽幽說道:「辦法是有,只不過這過程十分艱辛,王妃必得吃得苦中苦,方能……」
連城炙劍眉蹙起,沉默了半晌道:「算了,這件事先放一放,先說說王妃究竟為何遲遲不醒!」
大夫說了些什麼我沒有心思聽,昏迷中的我隱隱約約聽到了優美的笛音,意識漸漸飄遠,笛音時緩時快,時而輕柔,時而悠揚深遠,似在召喚,又似情人間的低喃,整個神思不由得漸漸沉迷。
「木清殤?」
一個優雅深遠的嗓音漸漸飄來,飄進我的腦海,混沌的神思愈迷糊,漸漸不能獨立思考。
「木清殤,幫我一個忙,然後,你就可以永遠的逃離所有的痛苦了!」
是誰?誰在說話?昏暗中,我努力掙扎想要睜開眼,看清究竟是誰再說話,那聲音有些耳熟,可是卻又透著一股不同往常的邪魅,令我渾身寒,更令我心驚的是,我竟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呵呵,很好奇為什麼你可以聽到我說話?這不是夢,你只是中了我的噬魂術,我在離你很遙遠的地方,你找不到我的!」
愈的焦急,那種漸漸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令我恐慌,被這鬼魅妖邪的情景嚇得心驚肉跳,殘存的意識拚命掙扎,卻引來他嘲諷的大笑。
「如果不是他那般沒用,連你這個區區小女子都擺平不了,我也不會用這種巫術對付你,現在,快些醒來吧,醒來了,才好幫我做事!」
只覺得手臂忽然像被折斷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心裡,令我痛苦的尖叫出聲,冷汗一滴滴滑落,瞪大無神的雙眼瞅著床頂,才現自己已經醒來。
「殤兒?!你醒了?!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
連城炙難以置信的望著忽然醒過來的我,那蒼白虛弱的臉,消瘦了許多,雙眼佈滿血絲。吃力的撐開一抹笑意,輕輕的環住我的身子,喃喃自語。
暈眩的神思不明白為何腦海中出現大片的空白,不明白自己為何忽然醒來,好像生什麼事,卻又被遺忘了。
「都愣在那裡做什麼?!王妃醒了,還不快去準備些吃食來!」
衝著身後怔愣的婢女怒吼著,嚇得婢女急忙離去,老大夫也是怔怔的看著我,似是不能理解我為何忽然甦醒。
渾身失力的我任由連城炙抱著,漸漸尋回了神思,看著他蒼白笑著的臉,我面無表情的冷冷笑著。
「王爺,見著我醒來,真的如此開心?」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說的那般冷血無情,只知道心中有一抹怨氣需要洩。
他明知道是誰綁架我,傷了我,卻不聞不問,而他所說的愛,也不過是我這副容貌,對他,已經沒什麼好同情好憐惜的了,只有怨!
他臉上的笑意僵住,蹙眉望著我,似是不解我為何忽然如此。
我低低笑著,他當然不知道,他不知道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其實意識一直都是清醒的,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是清楚的,包括他吩咐聽風停止對深井密室的追查,對那個將我傷的如此深的女子的包庇,還包括,他貪戀的只是這副容貌!
「殤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身上的傷疼麼?還是……」
「我這裡不舒服!很怨,很恨,覺得自己很可悲,覺得你,是這麼面目可憎!好虛偽,好做作,你喜歡這張臉對不對?呵呵,可惜的是,它已經毀了,已經徹底毀了!現在,沒了美貌,我對你應該沒什麼價值了吧?你還恨我麼?還要報復麼?那就衝我來啊,只是,不要再說你愛我,太諷刺了!」
我手指著自己的心,那裡百種滋味翻湧著,不知道自己何時哭了,只覺得說這些話時自己的心裡忽然有些痛。
我痛什麼呢?我為什麼會痛?我應該開心的笑才是,所以,我讓自己笑,卻為何笑的那麼艱難?!
我憤怒的掙扎,掙開他的懷抱,拚命地向後縮去,拚命地撕扯著身上的紗布,想要將自己徹底毀了,再也不要美貌,就徹底毀了吧,趁尚未恢復之前徹底毀了!
結痂的傷口被我的掙扎撕裂,微微的血紅浸透了紗布,映的他蒼白的面容愈慘白,暴怒,扭曲!
快的點了我的穴道,令我無法動彈,只能恨恨的瞪著他。
看著他握緊的拳頭,顫抖的身軀,心中快慰的冷笑,被我撕破了偽裝的面皮所以生氣了麼?呵呵,這個可惡的男人!我毀了他喜歡的美貌所以生氣了麼?哈哈……
有些歇斯底里了,有些崩潰了,絕望了!我究竟還剩下什麼?現在的我究竟還剩下什麼?什麼都沒了,擁有過的,失去的,什麼都沒了……
「你究竟在什麼瘋?!這樣傷害你自己,是報復我?報復我方法有很多,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我在瘋……呵呵,是啊,我是瘋了!
我苦笑著,絕望的道:「連城炙,我想離開,放我走好不好?我想離開,不要再留在這裡了,我好痛,到處都好痛……你放了我好不好?!」
我祈求著,跪在他跟前,自己將自己的自尊踩在腳底下。沒了自尊,不要緊,只要他放我離開,離開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給我自由。
「我求你,我好累,好痛,放我離開好不好?沒了我,天蜀國跟聖炎朝不會有任何損失,你身邊美女無數,也不差我這個毀了容貌的,放了我好不好?你恨我,可是我已經把我所有的東西都還了,包括美貌,已經沒有什麼了,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啊……」
他一把抱住我,我看不見他的臉,想要掙開他,卻被他死死的鎖在懷中,崩潰的哭泣著,絕望的嘶喊著,我這麼痛,他究竟知不知道?
他總是不停的傷害,他總是這麼自私,只顧著自己的恨,從來不管我的死活。
用力的打在他的身上,洩著心中的怨氣,直到失了力氣。
看不到的,是他擱在我肩膀上的臉,不知何時沾染了淚水,看不到的是他薄削的唇染滿了鮮紅的血。薄唇男子無情呢……
「放了你,不可能!你氣,你怨,你恨,都可以找我,但是放你走,絕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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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痛了,累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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