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彷彿隔世,沒有焦距的視線呆呆的瞪著頭頂的羅紗幔帳,太陽穴不停抽痛。
身子似不是自己的,綿軟無力的癱在床榻上,使不上一點力氣。
飢餓的腹中像有把火在燃燒,灼痛的厲害,陣陣抽搐。
吃力的眨動眼皮,想要驅走眼前的迷霧,卻現愈的陷入昏沉迷茫。
我不是在祠堂思過麼?何時已經回到了聽水閣?
寂靜的房間只有我一人躺著,喉嚨乾啞,刺痛難忍,一顆心彷彿忘記了跳動,十分虛弱。
最後的記憶,便是祠堂中連城炙憤怒的臉,被閃電照映的慘白陰森,如今想來,不能肯定是不是真實,像是在做夢般。
吱呀一聲,緊閉的房門緩緩推開,一名模樣甜美可愛,一襲水綠色羅裙的少女端著碗緩步入內。
將門輕輕合上,每個動作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將我驚醒。
回過頭,見著我側著頭看她,可愛的眼睛先是驚嚇的瞪大,繼而燦爛的笑意漾開,瞇成了月牙狀,快步向我走來。
「王妃,您終於醒了!奴婢名叫小衣,奉王爺之命,往後便是王妃的貼身丫鬟。」
將冒著熱氣的碗擱在一旁的案几上,她走到床榻旁,瘦弱的臂膀有些吃力的將我扶起。
將柔軟的錦被墊在背後,讓我靠的舒服。輕聲道:「王妃,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告訴奴婢,大夫便在外間守著,尚未離去。奴婢找大夫來,再給您瞧瞧!」
她年齡十二三歲,模樣分明是個小孩子,舉止間卻熟練利索,神思單純,可愛的大眼毫無保留的將內心的一切展示。
我看著她,有些呆怔,過度的疲累虛弱令我反映有些遲鈍。
半晌才緩緩的搖頭,卻沒力氣開口說話。
小衣倒也乖巧,不再囉嗦,將案几上的碗端過,濃黑的藥汁散出腥臭的味道,吸入腔內,一陣嘔吐的慾望湧上。
趴在床邊乾嘔了半晌,卻什麼都吐不出,眼淚不停地垂落。
小衣神色擔憂,不停地幫我撫著背,眼眶微紅,道:「王妃,小衣還是去請大夫幫你看看吧,您的身子太虛弱了。」
虛脫的倚著床,我緩緩閉上眼,慘白的臉色令我看起來似是病入膏肓。
「沒事……」
聲音沙啞難聽,每吐出一個字便是刺痛不已。
小衣有些哽咽的看著我,嘟起嘴唇,重新將藥端過,嘟噥道:
「王妃這個樣子虛弱的厲害,竟還說沒事,小衣才不信呢。王妃既不想看大夫,便將著藥喝下吧,身子好的快些,已有三四日未進食,腹中空洞,喝完藥,小衣便替王妃準備些清粥,潤潤胃。」
聞到藥味,實在忍不住想吐,卻見著她可愛的小臉泫然欲泣的望著我,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本想要拒絕的話語卡在喉間,鼻子酸澀,她這模樣,令我想起了遠在天蜀國的冬兒。
每次生病,我不想吃藥,她便會這副模樣,看得我內疚。
嚥下淚水,看著她,扯出了個難看的笑,忍著苦澀,一點點將藥喝下。
「呵呵,王妃真好,來,張開嘴,將這話梅含下便不那麼苦了。以前小衣在家生病吃藥,娘親都會給小衣含一顆話梅。」
言語間,竟似個大人,將我當做孩子哄著。
沒有拒絕,聽話的含住她遞來的話梅,口中苦澀果然淡了許多。
她開心的笑著,彷彿完成了一項重要的工程,眉眼間的明媚如春光,溫暖安心。
將我安置好,她又端著空碗急忙離去,不多時便端著尚冒著熱氣的清粥回來。
坐在床沿,將粥吹涼,一點點餵我喝下。
「王妃,現在有沒有好些?您臉色仍是差的厲害,可是仍是小衣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
小衣看著我的臉,露出冬兒一樣的表情,吃吃笑著。
溫潤的清粥順著喉嚨滑入腹中,有些刺痛,卻引了前所未有的飢餓感,腹中的灼燒慢慢緩解。
便又聽見小衣像隻鳥兒不停地說道:「當時王爺指明小衣伺候王妃,小衣都高興的難以置信,猶以為是在做夢,直到現在看著王妃,都覺得不太真實,就像見到仙女一樣。可是,第一眼見著您,小衣真的嚇了一跳,以為王妃生了很嚴重的病,臉色極差,身體虛弱不堪。」
從小衣的口中,我大概瞭解到,此時已是大婚第四日,昨日祠堂思過三日已滿。
奉命將我放出的下人見我昏死在祠堂,驚嚇的去尋連城炙。
然而,連城炙自我離開祠堂便未出現過,對我的生死不聞不問,彷彿我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妻。
只是冷冷的對著下人吩咐,若是沒死,便找來大夫看看。
「王妃不要傷心,王爺可能有些忙,所以尚未抽出時間看望您,等王爺閒時,定會來看望您的!」
見著我沉著臉色,面無表情,小衣以為我因為連城炙的冷酷而難過,安慰著我。
無力的勾起唇角,淡漠的眸子看向她,看小衣言辭閃爍,清澈的大眼根本遮不住心思。
真如小衣所說,他忙的沒有時間麼?
其實如此也好,最好永遠都不相見,只要能給我一處棲身之地,我也就心滿意足,感激不盡了。
從未亦是不敢在他的身上奢求幸福,哪怕這有名無實的夫妻做一輩子,我亦是慶幸!
見我面露疲色,小衣機靈的扶我躺下,便獨自忙活去了。
或許因為年紀小,她並沒有因為我特殊的身份,以及下毒事件故意疏離厭惡我,反倒是貼心的緊。
連城炙對我唯一的仁慈,大概便是給了我這麼一個可愛的丫鬟吧。
閉著眼,嘲諷的笑,緊按著痛到麻木的心口,依稀可以嗅見喉間的腥甜。
那黑色藥丸,詭異的厲害,只要想到凌哥哥,便會叫我痛到生不如死。
漸漸的,痛到無法忍受,便不敢輕易地想了,只能將這個名字埋藏在心底最深處,把所有的回憶珍藏。
在聽水閣休養了兩日,一直未見連城炙的身影,緊繃的心開始慢慢放鬆,我暗自吐了口氣。
見到他,每次給我的都是痛,寧願不見,只盼著,哪日他厭棄我,將我休棄。
卻覺得自己是在異想天開,政治聯姻,又豈能如平常人家隨便休妻,更遑論,他莫名的恨意尚未消除,又豈會放過我。
醒來的第二日,大早便接到太后的懿旨,新婦七日入宮拜見。
想到入宮見那不待見我的太后,想到她冷冽刺人的目光,我便是一陣冷顫,莫名恐懼。
明日勢必要見連城炙,與他一同入宮。
緩緩閉上眼,緊握著拳頭,心裡總盤旋著極度不安的情緒,令我覺得浮躁。
虛弱的身子雖稍稍恢復,內裡卻受到極大虧損,不是一時半火能好透的,生怕明日這身子不爭氣,出了差錯,被挑著刺。
正倚在榻上冥想,卻聽見聽水閣外響起了一陣叮佩環鳴,五六名女子的聲音在傳來,其間摻雜著小衣無奈的低勸。
微微起身,身子虛弱,雙腿有些顫抖,吃力的走到窗前,順著窗戶看去,竟是一群花枝招展,衣著大膽的貌美女子蠻橫的欲闖進聽水閣。本書由瀟湘書院,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