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龐勁東無力的笑了笑,自我解嘲道:「這覺睡得可是夠長的…」
「你可把我們嚇壞了!」廖承豪的語氣很是關切,但是看到龐勁東甦醒過來,多少還是有些輕鬆了。
「是嗎……」龐勁東再次無力的笑了笑,問:「我這是在哪裡?」
「復康醫院!」頓了頓,廖承豪補充說:「整個住院處都被咱們給包下來了,現在這裡到處都是咱們的人……」
「哦……」龐勁東微微點了點頭,又問:「我昏睡的這段時間裡,外面都發生了什麼事?」
廖承豪聽到這個問題,不禁皺起了眉頭:「你最好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
既是為了寬慰廖承豪和唐傳江,也是為了給自己充足的信心,龐勁東笑著說:「我對自己的身體是最瞭解的,沒有問題的……」
「那麼你感覺自己身體怎麼樣?」
「很好啊……」
唐傳江感到自己的右眼皮跳動了幾下,愁眉苦臉地說:「可是大夫說你的體力嚴重透支……」
唐傳江把話說到這裡就頓住了,這使得龐勁東不得不懷疑他們是否隱瞞了什麼,無論真實情況究竟如何,龐勁東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只是龐勁東希望大家能夠如實告訴自己,讓自己可以坦然和勇敢的去面對。
「哦!」龐勁東莞爾一笑,語氣聽起來很輕鬆:「還說什麼?」
唐傳江攤開雙手:「就這些!」
龐勁東淡淡地說了兩個字:「是嗎……」
自從醒過來之後,龐勁東就一直在認真感受自己的身體,結果發現除了頭部以外,渾身上下竟然一點知覺都沒有,無法做出任何哪怕是最小幅度的動作。這也就是說,龐勁東感到身體就像是不屬於自己一樣,只有視覺、聽覺和思維還屬於自己,
龐勁東發現這些之後,整個人如同掉進了冰窟窿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了刺骨的寒冷,與之相伴的還有致命的窒息感和壓迫感。
在龐勁東的一生當中只有極少數時候才感到絕望,現在這一刻就是極少數中的又一次。龐勁東早就知道興奮劑會有這樣的副作用,曾經暗暗的祈禱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現在看起來祈禱是沒有作用的。
龐勁東不相信任何宗教,更不信仰任何神,所謂的祈禱只是內心深處的一種期望。這也就是說,不會有任何神在最關鍵的時候幫助龐勁東,更何況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
儘管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可能永遠都要癱瘓在床上,但是龐勁東並不後悔,因為自己畢竟戰勝了如此強大的對手。在克勒格的屍體被踩在腳下的那一刻,龐勁東認定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不過從另外一個方面而言,如果就這樣躺在床上度過餘生,龐勁東倒寧願希望當時被克勒格打死。
「東哥……」廖承豪見龐勁東緊縮著眉頭不說話,試探著問:「你在想什麼呢?」
「哦,沒什麼……」龐勁東輕輕舒了一口氣,緩緩地說:「只是感到自己很累……」
「沒事,東哥,現在開始你有充足的時間休息了!」唐傳江咧嘴笑了起來,大大咧咧地說:「大夫說了,你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
「是嗎……」龐勁東說著話的同時,仔仔細細的打量起了唐傳江,只見唐傳江滿面輕鬆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裝出來的樣子。
唐傳江由於自幼習武的關係,所以為人沒有什麼城府,素來都是喜怒形於色,龐勁東一直都不認為他會對自己撒謊。但是唐傳江雖然說得輕鬆,龐勁東感受著身體的麻木,實在無法輕鬆起來。
「東哥現在醒了,我要去通知大家!」廖承豪說罷,轉身就出去了。
過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眾人紛紛趕到了醫院,包括韓風、林佩雯、唐韻、風見雅晴、長野風花、葉仁榮父女等人。
風間雅晴和長野風花這些天來一直守在龐勁東身旁,不過她們兩個要負責大家的膳食,所以並不是全天都在。龐勁東醒過來的時候,她們兩個正在家裡準備飯菜。
龐無雙也經常守在龐勁東身邊,其實她原本打算像唐傳江和廖承豪一樣,但是因為龐佩珂不允許耽誤學習,所以不得不按時上學,只是經常曠課罷了。
大家每人手裡都捧著一束鮮花,圍著病榻站了一大圈,用帶著憐憫和關懷的目光看著龐勁東,使得龐勁東感到就像在出席自己的遺體告別儀式。
葉仁榮微笑著告訴龐勁東:「醒過來就好,只要好好休息,你的身體就可以像從前那樣康健,甚至可能還會更好!」
「這個……」龐勁東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來:「這些事情等下再說,麻煩你們先坐下來,好嗎?」
眾人都沉浸在龐勁東醒過來的喜悅當中,根本就沒有意識到現在場面,讓龐勁東感到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不過聽到龐勁東的這句話,眾人還是紛紛落座,個個看起來都很輕鬆。
龐勁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問:「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事?」
韓風聽到這個問題,幾乎是本能的說:「我來向你匯報一下集團工作吧……」
「董事長要聽的不是這件事!」唐韻打斷了韓風的話,笑著說:「董事長對你是有足夠的信任和信心的,所以才會很放心的把帝國控股集團交給你全權運作!」
唐韻說的這一番話完全是事實,自從龐勁東著手組建起了家企業,韓風就一直在龐勁東的手下工作,經歷了龐勁東的企業由弱到強的整個發展過程,稱得上是克己奉公和鞠躬盡瘁。帝國控股集團有了今天這樣的實力,與韓風的才幹和貢獻也是密不可分的。
不過這些表彰應該由龐勁東本人說出來,唐韻此時在這裡越俎代庖起來,給人的感覺倒像是龐勁東的代言人一般。
唐韻話音剛剛落地,就有人立即表示不滿了,風見雅晴和長野風花不約而同的翻了翻白眼,龐無雙則重重的咳嗽了兩聲,看起來像是想要向唐韻的臉上啐一口痰。
龐無雙的這個舉動吸引了龐勁東,龐勁東看過去才發現何悅也來了,只是一直坐在龐無雙的身後,默默的一句話也不說。
龐勁東微笑著招呼道:「何悅,你也在啊……」
「是啊,哥哥!」何悅見龐勁東注意到自己,平靜的面容馬上佈滿了微笑的皺紋。他從身後拿出了一大束康乃馨,小心翼翼的走過來放到了病榻旁的地櫃上,然後鄭重的說道:「祝您早日康復!」
「謝謝!」龐勁東很想將花拿起來聞一聞,然而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現在卻變得非常艱難,這就如同站在珠穆朗瑪峰的山腰仰望山巔,雖然可以看到世界之巔的樣貌,但即便付出艱難的努力也未必能到達。
龐無雙噘起櫻桃小口,不滿的問何悅:「你管我哥哥叫什麼?」
「啊?」何悅怔了一下才回答:「當然是叫哥哥了!」
「哥哥也是你叫的嗎?」
「那……那我叫什麼?」
龐無雙一字一頓的回答道:「叫龐先生!」
「哦……好……龐先生,祝您早日康復!」
很顯然的是,龐無雙非常樂於在眾人面前耍弄威風,而何悅毫無疑問的是最佳道具。正所謂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面對龐無雙的種種刁蠻無禮,何悅總是全力予以配合,決不說半個「不」字。
這使得原本很願意看到龐無雙這個准男友倒大霉的風見雅晴等人,如今經常同情起這個溫而文雅的大男孩,進而還會在龐無雙面前說些他的好話。
風見雅晴等人不會對龐無雙造成太大的影響,龐勁東則不然,能把龐無雙收得服服帖帖。而且龐無雙一向把龐勁東視作偶像,不僅在許多方面效仿追隨,還對龐勁東言聽計從。
看著何悅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龐勁東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了。輕聲咳嗽了一下,龐勁東壓低聲音招呼道:「無雙,你過來一下!」
「幹嗎?」龐無雙站起身來到龐勁東旁,興高采烈的問:「哥,叫我什麼事?」
不知道為什麼,龐勁東聽到龐無雙的這句話,再看到龐無雙的這副表情,覺得像是自己行將就木,妹妹跑來問自己遺產如何分配。
龐勁東笑著嘲弄道:「你很威風啊!」
「哪裡……」龐無雙撓撓頭,弄不清楚哥哥究竟是真的誇獎自己,還是在諷刺自己。
「再接再厲!」
「謝謝,我一定會的!」因為弄不清楚龐勁東的真實用意,龐無雙索性反守為攻:「我還不都是跟你學的嗎!」
如果不是身體已經癱瘓,龐勁東此時一定會跳起來,揪住龐無雙的衣領好好教訓一頓。但是龐勁東現在畢竟做不到,只能愁眉苦臉地說:「你太抬舉我了!」
「你是我哥哥嗎!」
「既然你要跟我學!」龐勁東一字一頓的告訴龐無雙:「等我恢復了之後,教教你三從四德!」
這句話如同晴天閃過一個霹靂,當時便把龐無雙劈在了當場,雖然起來仍然是那副俏皮可愛的樣子,但是心卻已經變成一段焦炭了。
其實龐勁東根本就不需要給龐無雙講什麼是三從四德,因為龐無雙對這些東西的瞭解程度要遠遠超過龐勁東。
龐文瀾其人的作風非常老派,也可以說是非常的守舊,用現代的革命話語來說就是思想裡面殘留著大量的封建餘毒,具體表現之一就是男尊女卑的意識和做法。
龐文瀾對自己的所有女性後代,自幼都教導三從四德之類的東西,而且將這些東西體現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例如說,龐文瀾家裡的椅子是分兩種的,一種有扶手的是給男人坐的,女人做的椅子全都沒有扶手。
龐文瀾這樣做的理論依據是四德裡面的「婦容」,要求女人坐著的時候一定要規規矩矩的,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面,絕對不可以像男人那樣隨便。
龐文瀾畢竟是接受這樣的教育長大,一生當中也沒有經歷過思想上的巨大轉變,所以有這樣的做法倒也不奇怪。只不過真正說起來,他能夠成功實行這一套東西,並且能夠成功延續到今天,也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環境。因為落後和貧窮的緬甸一直都實行著男尊女卑的習俗,只不過沒有像中國人這樣上升到理論高度。
幸運的是,龐文瀾並不是一個老舊腐朽到無可救藥的人,也是有著比較開明的一面的,例如說盡全力讓自己的女兒和孫女可以接受到教育,並讓她們在果敢共和軍中擔任重要職務。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龐文瀾的這種教育方式其實是成功的,他的女兒和孫女們都有著非常賢淑的性格、優雅穩重舉止和正派嚴謹的生活習慣,只有龐無雙算是其中的異數。
龐無雙的爺爺和父親由於溺愛,對她的那些荒唐舉止都不深究,只是時常在耳邊嘮叨上幾句。不過儘管如此,龐無雙也是很不願意接受的,到國內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為了遠離那些死板的說教,卻沒有想到龐勁東竟然也充當起了道學先生的角色。
「啊?」龐無雙眼珠轉來轉去,最後硬擠出一絲笑容,告訴龐勁東:「那就等你好了再說吧!」
如果龐無雙不是對自己有著深厚的感情,龐勁東毫不懷疑她會想辦法弄死自己,以避免去學習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
唐韻看出了龐勁東對龐無雙表現出了不滿,而且也聽到了龐勁東剛才的話,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油然而生,當即火上澆油的告訴龐勁東:「你這個妹妹確實應該好好教教……」
唐韻說到這裡邊打住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裝作惋惜的樣子搖了搖頭。
唐韻的話引發了共鳴,風間雅晴和長野風花立即一起點頭,沉痛地說:「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