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在驀然之間,感到肩上的擔子重了許多:「將軍,相信我們之間可以軍人風格坦誠相對,所以我不想做任何空虛的保證,只是希望將軍有耐心看我們的表現。」
振宇點點頭,又歎了一口氣,好像蒼老了不少。
本來這次談話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但是龐勁東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本來是不應該對金振宇提出的,但是在沒有其他任何辦法的情況下,龐勁東只能說出來了:「將軍,我想問一件私事。」
「什麼私事?」金振宇的眉頭頓時擰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有些驚訝,很奇怪自己與龐勁東之間還會有什麼私事可談:「是你的私事,還是我的?」
「都算不上吧……」龐勁東兀自笑了笑,回答說:「我是想知道玲玲最近怎麼樣了。」
「哦,你是問玲玲啊……」聽到龐勁東的這個問題,金振宇的語氣十分平淡:「你們兩個既然是好朋友,怎麼你還不知道嗎?」
金振宇的這句話讓龐勁東感到十分尷尬,卻又不得不說:「我給她打過幾次電話,但是手機總是關機!」
「你怎麼不往家裡打?」
「她一直在家嗎?」龐勁東當然很想把電話打到家裡,但是又擔心被金嘯接聽,而龐勁東一想到那天發生的事,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金玲玲的父親。事實上,龐勁東現在面對金嘯,都是鼓足了勇氣的。
「沒在家裡,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在單位請了一年的長假,然後跟她表姐呂菁一起去外地玩了,說是要找個風景宜人的地方住一段時間。不知道她打算什麼時候回來,不過估計這一年之內是不會了。」金振宇歎了一口氣,有些感傷的說:「這丫頭有時候和家裡聯繫一下,但是又不肯多說什麼。」
「原來是這樣。」知道金玲玲沒有出什麼事,龐勁東就鬆了一口氣。
「這丫頭有點被寵壞了,不好好工作,請假竟然請了這麼長時間。我和他父親本來都不同意,但是又拗不過她。」頓了頓,金振宇問龐勁東:「你是她的好朋友,知道她為什麼事情這樣煩心嗎?」
「啊?」龐勁東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急忙回答:「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金振宇皺起眉頭,若有所思的盯著龐勁東,沒有說什麼。
近一段時間以來,國內各個地方通往雲南的鐵路和航線突然之間繁忙起來,而且經常變得擁擠不堪,提前數天預定車票或機票都難以買到。大量的物資和人員來到了雲南,然後迅速分散到了各個邊境口岸。
這些邊境口岸隨之變得繁忙起來,為了配合巨大的人流和物流,一些基礎設施以最快的速度興建了起來,讓平日裡有些寂寥的城鎮變得熱鬧了。
這種繁忙熱鬧讓很多人意識到了商機,當地人開始做起了相關的生意,如賓館、物流公司之類,效益都好得不得了。這種效益讓很多其他省市的人也來到這裡發展,進一步帶動了地方經濟的繁榮。
這一切讓雲南這個一直倚靠旅遊帶動經濟發展的省份,猛然之間發現了另外一條生財之路,只不過這條路似乎有些怪異,讓人說不清楚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
對於這種繁忙,沒有人說得清楚究竟怎麼回事,只是有人隱約的意識到,那些人可能要出境幫助果敢共和軍作戰。至於那些物資,有些可以清楚的辨明是藥品和食品,但是另外一些則被緊密的包裹起來,不僅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還被嚴密看管著,警戒的士兵不允許任何無關的人靠近。
思維比較敏銳的人則清楚的意識到,國家在雲南那邊的鄰國將會採取重大行動。
與這種前往雲南的擁擠相比,雲南前往國內其他地方的鐵路和航班卻很清閒,有一班飛機上甚至只有十幾名乘客。
在這些乘客裡有一個人孤單的坐在一個角落裡,顯得十分的落寞。他的面部表情緊繃著,還時常唉聲歎氣,把碰巧路過的空姐嚇一跳。
這個乘客是剛剛離開果敢的史忱,在剛剛踏上果敢土地的時候,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灰溜溜的回國。
史忱本來抱定了主意,要在果敢地區大展手腳,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同行的薛英龍僭越了他,漸漸成了這個軍事顧問團實際上的負責人。無論是顧問團成員,還是果敢共和軍方面的官兵,剛開始都還很尊重史忱,但是時間一長,凡事只和薛英龍商議,根本就不理睬史忱了。
薛英龍的這種做法本是官場大忌,在軍隊也是一樣。但實事求是地說,薛英龍卻未必是有意的,他對這次軍事顧問團行動抱有很大的熱情,而且這種熱情是基於民族感情,而不是像史忱那樣純粹為了個人的陞遷。
自從到了長箐山之後,除了必要的睡眠和就餐時間之外,薛英龍幾乎沒有片刻停下來過,馬不停蹄的頂著漫天大雨到處觀察戰場態勢,然後回來連夜開會研究戰略戰術,制定下一步行動計劃。
兩人在品德上的這種差異,很快被同僚和果敢共和軍方面覺察,對待兩個人的態度自然就有了區別。龐文瀾的態度就很有代表性,雖然對史忱恭敬有加,但是不委以果敢共和軍內的實權,同時卻很放心的將一個師交給薛英龍指揮。
再加上薛英龍的確才幹出眾,史忱相比之下有些志大才疏,被架空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史忱本來是可以向上級打小報告的,但是相比於軍事理論和實踐方面,他對官場上的事精明得很,所以對上級絲毫不提這些。
國內高層在軍事顧問團的身上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不僅要借此扭轉國家所面對的外部戰略態勢,也要借這個機會鍛煉一下軍官隊伍,多掌握一些現代戰爭的經驗。在這種情況下,軍事顧問團必須要盡可能的多幹出些成績,而不是耽於內訌。史忱告狀的結果,可能是不但沒有扳倒薛英龍,反而讓自己沾上滿臉的唾沫星。
考慮到這些,史忱索性之美,向上級推薦薛英龍負責軍事顧問團,自己則要求回國內協助龐勁東工作。
對史忱突然提出的這個要求,金振宇當即就明白這裡面有文章,不過卻也沒有多問,而是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史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踏上歸國之途的,下了飛機之後,幾乎片刻都沒有耽誤,直接去了東南亞華人協會找龐勁東。
史忱十分幸運,龐勁東今天還真就到協會來上班了,不過卻也不能馬上見史忱,因為正在忙著召開協會的次理事會。
東南亞華人協會的理事會議早就應該召開了,但是因為種種事情耽擱了下來,再加上理事們各有各的事情,很難找到大家都有時間的機會,於是一拖再拖到了今日。
龐勁東對於這一次會議有著十分清醒的認識,料到肯定不會是和風細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民主生活會。不過儘管如此,當龐勁東走進會場的時候,還是對會場的氣氛感到有些憂慮。
有的人表現的十分輕鬆,若無其事的與其他人聊著;有的人則是滿臉的心事,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重要問題;還有人滿臉的階級鬥爭,見到龐勁東走進來,當即就是一記白眼。
這是一次圓桌會議,龐勁東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先是對諸位理事微微頷首致敬,然後緩緩的說:「首先很榮幸今天與大家見面,相信我不需要做自我介紹,大家也都已經認識我了,而我對在座的諸位也有著一定的瞭解,所以我們在這裡就不需要說一些客套話了。東南亞華人協會自成立以來,這是次理事會,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龐勁東正要繼續說下去,冷不防被一個人打斷了:「龐秘書長,你這話實在太謙虛了,我們這些理事不過就是一些擺設,關鍵的時候拿錢出來就行了,真正做出決定的還不都是龐秘書長你一個人。」
說話的人是馬來西亞華人商業協會會長黃耕,為東南亞華人協會提供了很多資金。他的這種陰陽怪氣的腔調,像是在為自己的巨額捐助感到心痛。
龐勁東本來以為對協會有異議的人,至少會先裝裝樣子,說幾句場面上的話,然後再談實質問題,卻沒有想到黃耕不留半點情面,直截了當用這樣語氣說出來。既然如此,龐勁東也沒有必要客氣,冷笑一聲問:「不知道黃會長是什麼意思?」
黃耕等的就是龐勁東這樣問,正好可以藉機會將話全說出來:「諸位在座同仁,想來大家剛知道要成立『東南亞華人協會』的時候,都以為是祖國為了幫助海外華人在商業、文化和教育事業而成立的,所以紛紛聽從了國內的號召,拿出巨額資金這個所謂的『協會』。」
黃耕的這一番話雖然有些難聽,但從字面上卻是無可挑剔的,所以在座的理事無論觀點如何,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黃耕見狀,等於是獲得了鼓勵,繼續說了下去:「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我們發現協會為東南亞華人做了些什麼嗎?答案是沒有!」
聽到黃耕的這種指責,周心農臉色微微一變,頓時有些坐不住了,詰問道:「難道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嗎?」
周心農的話立即獲得了響應,泰國華人文化教育協會秘書長周心桐點了點頭,對黃耕說:「協會剛剛成立沒多久,黃會長就下定這樣的評判,似乎有些草率了吧?」
周心桐是周心農的一個遠方堂弟,說起來還是國民革命軍的後裔,早年隨父親從T移民到了泰國。從這一層關係說來,無論他的真實想法如何,在周心農做出表態之後,他就必須要順著說下去,而不能唱對台戲。
黃耕根本就不把周心農和周心桐放在眼裡,目光只是落在龐勁東的身上,進一步闡明了自己的態度:「如果是換作其他的民間機構組織,我們當然不能採用如此嚴苛的態度,但是對於這個所謂的東南亞華人協會,我認為我們必須要把話講清楚。因為這個機構不是為華人社會謀福祉,而是某國的反政府武裝,分裂他國的領土。協會的這種所作所為早晚要付出代價,而我們作為協會的理事,間接的參與和了這些事情,難免要遭受池魚之殃。」
龐勁東又是一笑,不過這一次的笑容充滿了譏諷:「就算閣下不是這個勞什子協會的理事,恐怕對果敢共和軍的態度也是堅決反對的,是吧?!」
黃耕怔了一下才問:「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果敢共和軍努力為緬甸華人創立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目前為國家分裂而焦頭爛額的緬甸政府,必然因此成為東南亞各國的殷鑒。這些國家今後很可能會對華人採取防範,並在各方面實施更加嚴厲的限制。這也就是說,你們在座所有這些華人,都被果敢人給連累了。」龐勁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後緩緩的問黃耕:「黃會長,這才是想要說的吧?」
這些的確是黃耕所要表達出來的,不過並不想把話說得像龐勁東這樣直接。因為在座的華人來自許多國家,更有Z國本國的公民,黃耕知道自己的態度實在過於自私了一些,明白說出來的話,難免會被別人看扁了自己。但是考慮到今後可能的種種麻煩,他的這個態度又不能不表達出來。現在龐勁東替他說出來,反倒讓他鬆了一口氣,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等著看龐勁東怎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