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注意到了龐勁東的窘狀,爽朗的笑了,剛才的悲傷全部化作烏有,熱淚也被沙漠裡乾燥的空氣揮發了。她的態度轉變之快,甚至讓人懷疑剛才說的一切都是謊言。
龐勁東就有這種疑問:「你是在騙我玩嗎?」
「看我這樣輕鬆的面對往事,是不是感到很奇怪呢?」
想到唐韻此前的那種悲愴,龐勁東並不認為她很輕鬆。但是想要安慰一個傷痛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相信傷口已經癒合,哪怕需要善意的欺騙,於是龐勁東點點頭:「是的!」
「但我絕對不是在欺騙你!」唐韻恢復了平靜,既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悲傷,也沒有讓人感到媚惑。「我能夠感到輕鬆是有原因的!」
「那麼……」龐勁東聳聳肩膀,很不自在的說:「請繼續講下去!」
「你願意聽?」唐韻如遠山一般的黛眉,籠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我承認自己很想聽下去,因為想知道你是不是逆來順受!」
「你認為我會逆來順受嗎?」
「只能說希望你不會!」
「當然不會!」唐韻又笑了起來,這一次的笑容裡充滿了得意。「那種情形沒有持續太長時間,我就讓陳宇博這條老狗意識到,老娘不是好惹的!」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龐勁東贊同的點了點頭,掐滅了手中的煙蒂。
「不管你是怎麼想像的,其實我的做法很簡單!我這個人學東西特快,很快就學到了官場、商場乃至這個社會的規則。而且我慢慢的掌握了陳宇博許多關係和資源,當他意識到這一點你的時候,就不敢再繼續這樣對待我了!」
「恐怕不止吧……」龐勁東擔心惹怒這個女人,語氣顯得小心翼翼的。
「的確不止,他還很忌憚我呢!」
「後來呢?」
「後來我們就和平分手了,我從二奶變成了他的助手!」
龐勁東笑了笑:「我以為你會徹底離開他!」
「我很想離開他,但是……」唐韻點燃一支煙,輕輕的吸了一口,衝著天花板吐出了一個煙圈,轉而談起了自己的心路歷程:「我曾經恨自己不是一個男人,不能像男人一樣征戰這個世界。但是後來我又很慶幸自己是一個女人,可以利用美貌去征服男人,再通過男人征服世界。但是這個社會畢竟還是男人掌握的,離開了男人,我仍然只是一個弱小的女人……」
龐勁東明白了,唐韻有著過於熾盛的慾望,對這個世界有著太多的追求。正是因為她放不下,又不能以一個女強人的姿態去面對這個世界,所以只能躲在一個男人的身後,通過這個男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個男人過去是陳宇博,唐韻在內心深處畢竟是憎恨他的,但是對物慾的追求使得她無法離開陳宇博,也就無法為自己受到的傷害進行復仇。雖然只要有更好的機會,她完全可能會甩掉陳宇博。這也就是說,她為了物質還是犧牲了尊嚴。
龐勁東沉思片刻,對唐韻說:「我對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是恐怕我不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
唐韻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從來沒有人拒絕過我!」
「凡事總有次!」為了避免引起唐韻的疑慮,龐勁東保證說:「今天我們之間的談話,出你口,入我耳,再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讓龐勁東沒有想到的是,唐韻滿臉無所謂的:「看來你還很講道義,不過你多慮了!我既然能夠和你說這些話,就根本不在乎你告訴別人!」
龐勁東正要說話,突然發現一些異樣的地方。
唐韻的臨時辦公室在辦公樓裡,辦公樓正面對著操場和基地外的那條公路,操場和公路之間有一道通透式的柵欄,留有一個出入口。此時那條公路上聚集了一列卡車。這些卡車外面都扣著蓬,好像正要通過這個出入口進來。
龐勁東拿起對講,呼叫米麗婭:「外面的那些卡車是怎麼回事?」
「是給工地運送建築材料的。」
正在施工的工地與已經完工的地方是一個整體,都屬於基地的一部分。已經完工的操場是基地距離公路最近的地方,但是為了避免影響訓練,龐勁東在規劃的時候給工地單獨開了一個進入口,不需要通過操場這裡進來。
龐勁東問:「為什麼不從工地入口走?」
「工地入口處剛才發生了車或,兩輛卡車撞到一起,其它車輛進不來,所以只能繞路。」
龐勁東深吸了一口氣,立即命令米麗婭:「馬上關閉所有出入口,所有人遠離那些卡車!讓全體士兵進入最後戰備狀態,這不是演習!重複一遍,這不是演習!」
對講機那邊,米麗婭怔了一下,然後帶著感到奇怪的語氣答應了一聲:「明白!」
唐韻聽到了這番對話,注意到龐勁東的神情十分緊張,好奇的問:「出了什麼事情?」
「老老實實在房間裡呆著,最好躲到床底下,任何地方都不要去!」
如果換做其它女人,此時應該是驚慌失措,或者是傻呆呆的不知所措,但是唐韻卻很鎮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等下可能要打仗了!」龐勁東說罷,離開唐韻的辦公室,來到操場上。
入口的電動閘門已經關閉,那些卡車只能停在基地外卻進不來。
龐勁東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下那些卡車,進一步確定了自己剛才的判斷。
這些卡車如果真的是運送建築材料的,那麼從輪胎被擠壓的程度來看,這些建築材料未免太輕了。如果說一輛或者兩輛是這樣,可以解釋為輪胎的氣壓不足,但是如果所有的車都是這樣,就只能說明車上真正載著的是其它東西。
另一點讓龐勁東生疑的現像是,這些卡車從公路上開來進入操場入口,車身在正常情況下與基地外圍的柵欄應該是平行的。但是這些卡車卻是車頭斜對著柵欄,有的甚至乾脆把車頭調轉過來正對著。
士兵們已經離開操場,躲在了操場後的障礙物。日常的訓練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他們的動作井然有序,反應及時而且迅速。
但是所有人都被命令弄懵了,連長們見到龐勁東,急忙過來請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有敵人了!」龐勁東說著,指了指那些卡車:「就在那上面……」
龐勁東的話被一陣發動機啟動的聲音打斷了,只見伴隨著數道尾氣和輪胎摩擦地面揚起的灰塵,那些卡車瘋狂的向柵欄猛衝過來。
那些柵欄本就具有臨時性質,在重型載重卡車面前如同火柴一般脆弱,一陣刺耳的金屬扭曲和碰撞的聲音之後,被徹底撞爛,掛到了車頭的前方。卡車緊接著像發瘋一般,向士兵們躲藏的地方狂駛過來。
士兵們的集合已經引起了敵方的注意,提前發動攻擊了。
雖然已經接受了一定程度的訓練,剛剛的表現也十分好,但是士兵們次真正面臨戰鬥,仍不免緊張萬分。除了那些曾經在軍隊服役,並親身經歷過戰鬥的,其餘人幾乎是手足無措。一些人求助的看著龐勁東,而另一些人在慌亂之餘開火了。
剛開始只是一兩個人斷斷續續的射擊,很快就帶動了其它士兵,向那些卡車猛烈的射擊。子彈有許多落空了,多數倒還是密密麻麻的敲擊到了卡車表面,不過卻對卡車沒有任何影響。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這樣傷不到他們!」龐勁東拿出了手槍,高聲命令:「我們離彈藥庫太遠,不能浪費彈藥!」
龐勁東的吼聲淹沒在劇烈的射擊聲中,只有距離較近的一些士兵,猶豫的停止了下來,困惑的看著龐勁東。
佩德羅躬身跑過來,問龐勁東:「怎麼辦?」
「用火箭筒!」
「還沒有發下來!」
「媽的!我忘了!用榴彈發射器,打它的輪胎!散彈鎗,轟擊車窗!」
在龐勁東接連不斷的命令下,兩名士兵準備好榴彈發射器,匆忙向車隊開火了。
最前面的一輛卡車距離眾人已經不超過一百餘米,兩發榴彈全部落偏,在卡車兩側炸起了兩朵塵霧,而卡車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
佩德羅搶過一具榴彈發射器,立即探出半個身體,瞄準了那輛卡車。
就在這個時候,對方也傳來一陣密集的射擊聲,子彈從眾人的頭頂掠過。佩德羅不為所動,專注的瞄準著。
用榴彈發射器打擊高速移動的目標是很難的,而且卡車為了躲避攻擊,不斷的開著「之」字型。佩德羅的發榴彈也落空了,但是他仍然一動不動,繼續瞄準射擊,用第二發榴彈準確炸飛了卡車的右前輪。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剎車聲,失去平衡的卡車車身突然橫轉過來,與緊隨其後的另一輛卡車撞到一起。
佩德羅把榴彈發射器還給士兵,高聲喊道:「冷靜!注意瞄準!然後射擊!」
但是士兵們這時卻停止射擊了,對方的猛烈掃射讓他們蜷縮在障礙物的後面,雙手緊抱著頭部,盡可能地壓低身體,只有埃瑞克等人在鎮定的組織還擊。
龐勁東把士兵們一個個的拉起來,強迫他們趴到地上,同時不斷的命令著:「不用害怕,敵人在卡車上射擊,子彈的準確度很差!」
「不要這麼懦弱!」
「注意節省彈藥,當敵人出現的時候再射擊!」
一名士兵轉過身來,用散彈鎗打碎了第三輛卡車的車窗,裡面飛濺起許多血滴。失去了控制的卡車沒有按照直線跑下去,沉重的刮到了另外一輛車上,兩輛車如同角力的相撲一般糾纏到了一起,最後全側翻了過去。
四輛車橫在了面前,暫時阻斷了部隊與其它卡車。其它的卡車並沒有繞過去,更沒有跟上來,而是遠遠的停住。
龐勁東這一次壓低了聲音,讓士兵們互相傳達:「敵人要出現了!注意!」
沒等每一名士兵都得到這個命令,就見後續的卡車上跳下來許多人,弓著腰迂迴向這個臨時陣地衝來。
這些人都身穿著迷彩服,但是卻五花八門,色彩紋理和新舊程度各不相同,而且每一個都盡量讓自己顯得有個性一些,在上面加了不少零碎。
艾弗森觀察了一陣,用低低的聲音說:「是我們的同行僱傭兵!」
龐勁東也發現了這一點,冷笑一聲:「不知道是哪個蠢貨,竟然想僱傭一幫雜碎來對抗最優秀的第七傭兵團!」
很多僱傭兵甚至可以說是多數並不像當初的第七傭兵團,現在的第七軍團這樣紀律嚴格。這從小到如穿著,大到如日常作風上,就可以看出來。很多僱傭兵打仗的時候是兵,不打仗的時候就是黑幫或者匪幫。
因為畢竟是屬於同類,因此龐勁東這幫人有著一種天生的直覺,可以辨認出對方與自己有著相同的身份。
僱傭兵最起碼的職業守則之一是為僱主保密,因此龐勁東沒有試圖抓幾個活口,然後拷問出僱主是什麼人。例如偷襲安德森的那些僱傭兵,就是寧可找機會自殺也不肯說。當然有相當多的僱傭兵,並不具備如此堅強的意志,這就要碰運氣了。
龐勁東告訴士兵們:「這是你們次實戰,盡量保持冷靜!你們所需要做的,是瞄準對手然後扣動扳機,同時掩護自己的同伴!」
敵人本來打算先派遣一部分人進入工地,然後從那裡,也就是正在訓練的士兵們的背後,配合正面的同夥一起發動攻擊。
如果這個計劃能夠得逞,在他們這些久經戰陣的僱傭兵的夾擊下,龐勁東手下的這些新兵根本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就會被一股股的分割、包圍,最後消滅。但是因為龐勁東及時發現了跡象,因此沒有讓敵方搶佔先機。
緊接著,在龐勁東和連長們的指揮下,士兵們的反擊開始進入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