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受傷之後,這些天來都沒能參加日常訓練,但是經常蹣跚著腳步到操場去觀看。其餘的時間則用來學習一些必要的東西,或者制定公司的未來發展計劃。
「報告,長官!」埃瑞克腰板拔得筆直,站到龐勁東的面前。
龐勁東正趴在床上看書,隨意揮了揮手:「坐下吧!」
看著龐勁東的樣子,埃瑞克突然感到有些內疚:「長官,最近……還好吧……」
「我不敢說自己是鐵打的,但肯定不是紙糊的。所以你們如果是紙糊的,我會感到很失望。」
埃瑞克平靜的保證道:「長官可以對我們放心!」龐勁東的這個冷笑話,沒有引起他的任何感覺。但這並不是因為他不想笑,而是因為他不能確定龐勁東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善意還是惡意。
龐勁東看了看他,問:「你有什麼事嗎?」
埃瑞克深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的問:「我想知道,你對我的家庭做了些什麼!」
「做了我作為你們的最高指揮官應該做的事情……」龐勁東合上書,看著埃瑞克緩緩的說:「公司替你的家庭還清了債務,不過這只是把你的債務從銀行轉移到了公司,以後從你的薪水裡逐漸扣除這些貸款。所不同的是,從此以後你不必面對銀行的逼債,更不需要支付高額的利息。如果你離開公司的話,相信你一定是找到了一份待遇更高的工作,這筆債務對你來說也就不算什麼了;如果你立功了,得到的獎金可以讓你提前還清;如果你不幸死在戰場上,撫恤金也足夠償還這筆債務。」
龐勁東的這些話很實在,說到底錢還是要還的,不過埃瑞克完全明白這個看似簡單的債務轉移,對自己意味著什麼。
默然了許久,埃瑞克從嗓子的最深處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我希望第七軍團是一個大家庭,也就是說所有的人可以成為兄弟,每一個人的困難都是其他所有人的困難。」龐勁東說到這裡,語氣變得低沉起來:「如果有人不希望如此,或者破壞這個家庭的團結,那麼我就只有清理門戶了。」
「明白!」埃瑞克點了點頭,面對這個被自己傷害的人,感到些許的敬畏。
「還有事嗎?」
「對……對不起……」埃瑞克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如果你是為了這個……」龐勁東側頭看了看自己的臀部,笑了笑說:「完全沒有必要,因為你是執行命令!」
「沒有什麼事,我就出去了!」
「好!」
這一次大概是最近一年來,龐勁東受到的最嚴重的一次傷害。到操場上看士兵們訓練,龐勁東是咬牙強忍著,每次都會讓傷口復發,因為痛苦而流淌出的汗水,還會把衣服濕透。但是龐勁東卻必須這樣做,讓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堅強,同時給自己的弟兄們樹立信心。
剛才撐著身體與埃瑞克聊了幾句,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這時龐勁東又趴到了床上,想要稍稍休息一下。
埃瑞克正要出門,米麗婭闖了進來,兩個人差一點撞了個滿懷。
米麗婭看了看埃瑞克,急忙來到龐勁東身旁,問:「你看新聞了嗎?」
看著米麗婭焦急的表情,龐勁東一頭霧水:「怎麼了?」
米麗婭也不解釋,打開電腦之後直接上了M國最大的一家門戶站點,一看到首頁上最顯眼的一條新聞,龐勁東當時就愣住了。
這條新聞是與安德森局長有關的,轉自《芝加哥太陽報》,其中內容讓龐勁東冒了一身冷汗不是因為疼痛,而是驚懼。
這篇新聞洋洋灑灑數萬言,披露安德森作為毒品控制局的局長,多年來監守自盜,控制了全球最龐大的一張毒品網絡。這個網絡覆蓋了M國西海岸、中東、北非等許多國家和地區,甚至還繪出這個販毒網絡的大致脈絡,和其他許多細節信息。
為了增強可信性,新聞還提供了幾位不願透露姓名和真實身份的線人和安德森手下提供的信息,其中包括近期幾筆巨額交易的具體時間和地點。
「這是怎麼回事?」龐勁東說出這個問題,其實並不期望能夠得到答案。
米麗婭倒是很實在,直接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傭兵團的所有弟兄都清楚,這個時候如果安德森倒下了,對第七軍團意味著什麼。而對於龐勁東來說,這裡面還多了一些其他的情感。儘管安德森曾經給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但是龐勁東還是希望這個亦正亦邪的老人能夠達成自己的願望。
根據龐勁東所掌握的情報,這片新聞的內容基本屬實。事實上,安德森的這些作為,在地下世界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但是從沒有人在公眾面前揭露出來,更沒有人有能力掌握得如此詳細。
M國政治的一個很重要特點是,每次大選都是政界醜聞集中爆發的時候。每一位參選人,都要竭盡全力挖掘對手生活中醜惡的一面,然後添油加醋的報道出來,捕風捉影、憑空捏造也是經常用到的手段。目的無外乎是打擊對手,在公眾面前損害其形象。馬克吐溫在短篇《競選州長》中,對這一現象有著十分犀利的諷刺和批判。
時間長了,公眾對那些簡單的醜聞例如不正常的男女關係、數額不大的公款消費也就不怎麼關注了。但是這樣的醜聞無意是一枚重磅炸彈,爆炸後引發了滔天巨浪。從網上的報道可以看出來,現在各方面都對安德森施加了壓力,要他站出來說清楚。這次本就激盪不安的大選,由此變得風雲詭譎起來。
米麗婭若有所思的說:「雖然裡維參議員已經死了,但是安德森還有其他政治對手,例如共和黨的參選人,出現這樣的事情不是無法理解的,但是……」
龐勁東看了看米麗婭:「說下去!」
「我有一種感覺,這件事與前段時間對南美叢林的空襲、向職業殺手懸賞除掉你,是有一定的關聯的!」
「我也這麼想……」頓了頓,龐勁東繼續說:「很可能是同一個人,在幕後操縱了這一切!前段時間的這兩件事情,明顯是針對第七傭兵團和我個人的。這說明幕後主使者可能是安德森和我們共同的敵人,可是這樣的敵人我只能想到裡維參議員,還能有誰呢?」
「這就是說,我們面對著一個隱藏的敵人。」
「是的,最可怕的敵人不是擺在明面上的,而正是隱藏在暗處的。」
「我們應該怎麼辦?」
龐勁東想了想,突然輕鬆的一笑:「還是那句話,以不變應萬變!」
在米麗婭看來,龐勁東的表現太過鎮靜了:「現在的局勢這樣微妙,難道我們不應該做點什麼,卻等著別人來找我們的麻煩嗎?」
「我說過,對手做的這些事並沒有讓我們傷筋動骨,這就說明他們可能準備有更加龐大的陰謀。等到我們針對這些事作出反應,就是落到了他們的圈套裡。所以不管是收買殺手除掉我,還是對南美叢林發動空襲,我只躲在這裡訓練新兵,看他們接下來能怎麼樣。這段時間下來,結果如何了呢?」
米麗婭想了想,點了點頭,又問:「那麼安德森那邊的事情應該怎麼辦?」
「我們現在還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寄希望於安德森自己能夠處理好!」
在一間寬敞豪華的辦公室裡,一個年輕人正在低頭工作。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他仍然沒有離去的意思。只是辦公室的燈光太過昏暗,給他的這種勤奮增添了一些詭異的色彩。
幾聲敲門聲響起,年輕人低低的吩咐了一聲:「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高大的黑人,體格魁梧健碩,把黑色的西裝緊緊地撐起。本來應該寬鬆筆挺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竟然像緊身服一樣,多少給人一些滑稽的感覺。他來到年輕人面前,報告說:「按照你的吩咐,安德森的醜聞已經放出去了!」
年輕人停下手頭的工作,抬起頭看著手下:「安德森那邊有什麼反應?」
「幾乎是沒有任何反應,面對各方媒體的追問,安德森的發言人只是否認這一指控,此外再不多說一句話。」
「安德森本人呢?」
「自從新聞引起轟動之後,他就再沒有露面!」
年輕人笑了起來:「看來他是在考慮怎樣解決這個問題!」
「但是……」手下猶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問:「FBI曾經對販毒網進行過調查,但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向安德森。他操縱販毒網絡這麼多年,肯定對各種可能的情況,已經有了應對措施。他躲在幕後遙控一切,與所有的手下都保持著單線聯繫。而且他不是這個毒品網絡的全部,只是其中最大的老闆。如果他出現狀況,毒品網絡會迅速切斷與他的全部聯繫,同時讓其他老闆接手他的業務。我們的做法除了對他的聲譽造成影響,可能不會帶來太多實質性的打擊。」
「所以我們需要更多更有力的證據!」年輕人點點頭,對這個說法表示贊同,讓手下多少輕鬆了一些。
「可惜我們花費這麼大的精力,和這麼長的時間搜集到的證據,竟然不能一擊即中。」
「事實上就算有了充足的證據,我也只是希望讓安德森在這個國家無法立足,而不是以此徹底擊倒他,否則就太便宜他了。」年輕人說著,發出一陣陰測測的笑聲,這與他斯文儒雅的外表很不協調,也讓手下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您是要慢慢折磨他嗎?」
「對!」年輕人果斷的點了點頭,繼而說道:「我要毀掉他的事業,然後是他的家庭,再然後才是他的本人,現在還只是一個開始!」如此惡毒的話在他的嘴裡說出來,竟然如同輕描淡寫一般。
「所以才由《芝加哥太陽報》出頭嗎?」
「芝加哥地區的這份小報經常搞出一些聳人聽聞的東西,如果安德森真的有辦法澄清眼下的這些指控,那麼也只是會去追究《芝加哥太陽報》的責任,而不是我們的,因為這份報紙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難怪你沒通過我們操縱的媒體披露這條醜聞!」
這個年輕人做事有著與其年齡不相稱的成熟和周密,往往會考慮到各種可能的後果,而且盡可能的讓別人當出頭鳥。因此決定把安德森的醜聞公佈出去的同時,他就已經想好了退路。他花費心機隱藏自己,策劃了這麼久,絕不能輕易把自己暴露出來。
這件醜聞對於《芝加哥太陽報》來說,倒是天上掉下的一個餡餅。前兩天,報社的編輯收到一封匿名郵件,其中就是後來那條新聞的內容。經過再三的考慮,主編決定全文刊登,結果報紙銷量由此大增。
但是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就算真的掉下來了,也很可能是有毒的,《芝加哥太陽報》的主編很快就認識到了這個道理。
「沒有辦法,我要避免引火燒身,安德森畢竟是得到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年輕人對這個頗為信任的手下,倒是十分的坦誠,令其掌握了自己的全盤計劃。除了安德森,他還關注著另外一個人:「傑瑞龐那邊怎麼樣?」
「還在紅巖谷訓練新兵!」
年輕人頗為遺憾的搖了搖頭:「過去我認為安德森是條老狐狸,現在看來傑瑞是一條更老的狐狸!空襲南美基地、僱傭殺手這些事情,他竟然當作沒發生一般,我行我素。我本來為他準備了一個龐大的計劃,只要他做出相應的反應,聲譽、事業和他自身,都將在到毀滅性打擊,可惜現在卻泡湯了。所以我改主意了,決定直接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