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開走後,周瞳到公司剛好是上班時間,而龐勁東在路上溜躂了兩圈才去,等快到公司的時候,已經過去十分鐘了。沈家瑤立即把電話打給了這位遲到大王:「姓龐的,還在路上呢吧?」
「嘿嘿!」龐勁東乾笑兩聲,說:「你真瞭解我!」
「我瞭解過去的你,而不是現在的。你如今是爛泥扶不上牆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的去真幹什麼不法的勾當了?」
「你相信嗎?」
「我本來將信將疑,但是現在徹底相信了!」
「再給我個機會吧!」
「我可以給你機會,但是在我一再重申公司紀律之後,你又遲到了,讓我怎麼公司其他員工面前交代?今後又怎麼管理其他員工?」
「我承認,有了我這麼一個頂風作案的楷模,不怕沒人效仿!」
「知道就好!」頓了頓,沈家瑤緩和了口氣:「你回公司後別見任何人,直接到院裡找一輛白色的捷達車。」
「辦公室的那輛吧?」
「對。車鑰匙和行車執照都在上面,你直接開走就行了。去棚戶區改造現場調查一下,然後寫一份報告給我。這樣我就可以在公司說,給你安排了其他工作,所以早晨不用到公司報道。」
「明白了!謝謝你啊!」
「不用客氣!」沈家瑤說罷就掛斷了。
沈家瑤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電話,沉默了片刻後自言自語的說:「過去了十年,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再說龐勁東,找到了那輛車後,直接開向了工地。
沈家瑤所說的那個地方,是本市佔地面積最廣的一片棚戶區,處於兩片老城區的連接處。人口密度大,居住環境惡劣,基本生活設施也不全。
今年,市政府下了很大決心,並投入巨資,決定對這一地區進行改造。而承擔這一項目的,就是正東地產發展有限公司。
到目前為止,棚戶區居民的整體搬遷工作已經完成,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住戶了。只等銀行貸款到位,正東就馬上可以施工。因此那裡現在沒有什麼工作需要做,沈家瑤派龐勁東去,完全就是幫忙找一個遲到的借口。
龐勁東的車穿行在棚戶區,周圍破破爛爛的房子飛快的在車窗兩邊閃過。四周見不到一個人影,即便在光日化日之下,這裡給人的感覺也像是一座鬼城。
龐勁東想著昨晚的那個夢,不知不覺得加快了車速。正常情況下,在這樣一個地方基本沒有發生交通事故的可能,然而今天卻是不正常的情況。
在穿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龐勁東只覺眼前有一輛車飛快的開過,急忙踩住剎車,然而卻晚了。只聽「砰」的一聲,龐勁東的車頭和另一輛車的車身撞到了一起。
因為提前做好了準備,雙手死死的按住方向盤,因此龐勁東並沒有受傷,儘管車突然停止時帶來的慣性,差一點就讓自己撞破風擋玻璃,直接射到對面的車上去。
龐勁東活動了一下隱隱作痛的雙臂,發現捷達的車頭如同揉碎的紙團一般。當看向對面那輛車的時候,龐勁東心中登時暗暗叫苦,因為自己撞的是一輛警車。
警車上面坐著四個警察,因為面向自己的一側已經被撞扁,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警察出不來了,其他三個警察則很快就下了車,向自己走過來。
「你他媽長沒長眼睛?」開車的警察揉著自己的腰,質問龐勁東。
這個路口沒有紅綠燈,更沒有交警指揮。說起來,車禍的雙方都有責任,因為自己的車速都過快。
看到這幾個警察都紮著武裝帶,腰間別著槍套,龐勁東就知道他們是在執行任務。既然這樣,龐勁東也就有了詰難對方的理由。
龐勁東從車上下來,冷冷的反問警察:「你長眼睛了,還把車開那麼快?」
「我們在執行任務!」
「執行任務為什麼不鳴警笛?否則,這場事故完全可以避免!」
「這……警報壞了!」
龐勁東正要反駁,卻發現對方不止一輛車,後面還跟著一輛警用麵包。車窗四周焊著的鐵條證明,這是一輛押送犯人的囚車。
囚車見前面出了事故,停了下來,從副駕駛室下來一名警察,正是那個要命的祖宗金玲玲。
「龐勁東?」金玲玲驚訝地說。
「金玲玲?」龐勁東的驚訝程度好不亞於對方。
「怎麼又是你?」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有的時候,世界會莫名其妙的變小,但是按道理來說,在一座人口數百萬的大城市裡,想要同一天在兩個地點遇到同一個人,可能是非常低的。而想要經常在不同的地點遇到這個人,可能性就更低了。如果這些偶遇還都是在倒霉的情況下,那這種幾率就相當於中了彩票的頭獎。
龐勁東和金玲玲就屬於這種情況。
「這小子膽子太大了,連警車都敢撞!」開車的警察說著,還在揉自己的腰,看來受傷不輕。龐勁東看到他水桶般的身材,很想勸誡他:多鍛煉一下身體,就不會受傷這麼重了!
「你過來!」金玲玲伸出右手,食指衝著龐勁東勾了幾下。
龐勁東灰溜溜的走到金玲玲身前,金玲玲興高采烈的說:「妨礙執行公務,你被捕了!」
「不至於讓你這麼高興吧?」
「嘿嘿!你可別有什麼案底讓我查出來!」
「你會失望的!」龐勁東突然一掃剛才的垂頭喪氣,竟然衝著金玲玲笑了笑。
「你笑什麼?」龐勁東的表現讓金玲玲有些發毛。
「因為我感到欣慰!」
「欣慰?因為自己終於落入法網了?」
「我欣慰的是你成熟了!準確的說,是學聰明了!」
「你......」
「如果你指控我是交通肇事,需要由交警隊來處理!所以你說我是妨礙公務,這樣一來,我就終於落你手裡了!不是嘛?」
金玲玲臉色一變,急忙說:「難道我冤枉你了嗎?我是一個講理的人......」
龐勁東打斷了她:「你不講理起來不是人!」
兩人的鬥嘴,倒是惹得旁邊的刑警們忍俊不禁,暫時忘卻了處理車禍。在其中與龐勁東打過交道的刑警們眼裡,龐勁東毫無疑問的是個刺頭。如果不是真的犯下了什麼大事,他們是不願意招惹這種人的。儘管在他們的眼中,龐勁東是個沒有什麼背景和身份的普通小伙子。
這就應了一句俗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這年頭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有權有勢的,而是那種窮橫的。因為什麼都沒有,所以不在乎失去,只要能捨出命去不怕死,一般人都不願意捨家撇業的和他們鬥。如果再加上不要臉和死纏爛打,這種人基本上就是天下無敵了。
金玲玲被龐勁東氣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最後從腰間拿出手銬,把龐勁東的手拉過來就銬上了。
出乎金玲玲意料之外的是,龐勁東竟然十分配和,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這是因為龐勁東把事情看得非常明白,這些警察肯定是在執行押送犯人的任務,如果自己糾纏不休,就真的落上了妨礙公務的罪名。倒不如等結束了這件事情,再慢慢的解釋和調查清楚。
如今的警察被要求的十分嚴格,一般情況下不會動手毆打百姓,也不敢製造什麼冤假錯案,因此龐勁東對自己的安全還是很放心的。
龐勁東的推測,很快得到了一名警察的佐證,他對金玲玲說:「不能耽誤時間了,趕緊上路,不管什麼事情,等到了地方再說!」
「等我把他關後面!」金玲玲說罷,拉著龐勁東就到了囚車的後面。
就在金玲玲正要打開車門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劇烈的轟鳴聲。片刻功夫,就見從十字路口的另一個方向,飛快開來一輛卡瑪斯重型卡車,眼看著就駛近了車禍現場,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停車!停車!」警車上下來的幾名刑警剛開始楞住了,這個時候回過神來,拚命向卡瑪斯揮手。
卡瑪斯的司機顯然比龐勁東剽悍,筆直的撞向警車和龐勁東的車,只聽一聲「轟」的巨響,已經撞在一起的兩輛車頃刻間被撞飛了。卡瑪斯接著又衝出了二三十米的距離後,終於一個急剎車停住了。
這是一場實力相差懸殊的車禍,兩輛轎車變成了廢鐵,卡瑪斯只不過掉了一點漆皮而已。
困在副駕駛的那名警察,在相撞前的最後一刻沒能離開,全身骨骼粉碎,鮮血一直噴濺到了車的外面。另外三名警察在最後的時刻飛身躲過,此時從地上爬了起來,拔出腰間的槍,向卡瑪斯靠攏過去,同時高聲喊話:「司機馬上下車!」
「不好!」龐勁東的心裡突然升起這個念頭,看到金玲玲正在發愣,一把將她按倒在地上。
「你幹什麼啊?」金玲玲掙扎著就要推開龐勁東。
「想活命就別出聲!」龐勁東死死的按著金玲玲的肩膀。金玲玲只覺得龐勁東的胳膊有如千斤重一般,壓得自己絲毫動彈不得。
就在這個時候,從卡瑪斯的車廂和另一個方向廢棄的樓房裡,突然傳來數聲槍響,三個警察身上迸現出了幾朵血花,身體搖晃了幾下,先後倒在了地上。
「殺……殺警察……了!」看到眼前的場景,金玲玲臉色慘白,顫抖著手從腰間把槍拿出來,哆哆嗦嗦的對著卡瑪斯。
「你會開槍嗎?」龐勁東的臉上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容。
「你……你什麼意思?我是警察!」
「我不想打擊你,可你沒開保險!」
金玲玲傻傻的看著龐勁東,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做。
龐勁東把雙手舉到金玲玲的面前,說:「把手銬打開!」
「不行!你是嫌疑犯!」
「靠!還得我自己動手!」龐勁東不再要求金玲玲,而是在周圍的地上四處尋找起來,結果撿到了一根硬鐵絲。
龐勁東把硬鐵絲掰直,順著手銬環鋸齒的方向插了進去,然後活動了幾下,就把手銬打開了,前後過程不過十幾秒鐘。
金玲玲看得目瞪口呆,語無論詞地問:「你……你……怎麼能,怎麼會開手銬?」
「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手銬就不能改進一下。」頓了頓,龐勁東問金玲玲:「車上押著什麼人?」
「這是機密!」
「想活命就告訴我!」
「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現在我能救咱倆!」
金玲玲斷然回絕「不需要!我是警察,有能力把他們繩之以法!」
「你這個警察知道沒有鑰匙的時候怎麼開手銬嗎?」龐勁東冷笑一聲,繼續說:「我不是罪犯,尚且知道,對面的罪犯比我更加兇惡,你認為憑借自己的能力可以應付嗎?」
金玲玲低下了頭,目光呆滯,傻傻的看著身下的土地。龐勁東發現兩粒晶瑩的淚珠從金玲玲的眼眶滑出,滴落在地上,被周圍的塵土立即掩埋了。
龐勁東緩和了口氣,對金玲玲說:「你以為,我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會開手銬、會打槍?!我只是個普通人,不想捲到這件事情當中來,可是我更想活下去,所以現在我就沒有其他選擇!」
金玲玲愣怔了一會,才回答說:「裡面關押的是……前天,有三名罪犯搶劫銀行,我們警方當場擊斃其中兩名,同時逮捕了匪首。這個人現在被檢察院正式批捕了,我們正押送他去拘留所。」頓了頓,她問:「難道是劫獄的?」
「有這個可能。在押送路上動手,成功率比直接劫獄高得多。」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卡瑪斯上面下來了兩個人,手裡舉著槍,小心翼翼的走向犧牲的警察。
這些匪徒固然凶悍,但對槍戰卻很外行。三名警察殉職後,他們沒有立即控制現場,而是躲在車上觀察是否還有其他警察。這樣一來,不但給了龐勁東和金玲玲交談的時間,也讓龐勁東看出他們的業餘性。
龐勁東明白,自己已經無可避免的捲入這件事,對方既然敢公然殺害警察,當然也不會留下其他活口。而想要靠渾身直哆嗦的金玲玲解決當前的危機,可能性小於等於中國足球得世界冠軍。
「把槍給我!」龐勁東把手伸向金玲玲,不容置疑地說。
「不行!我是警察,槍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龐勁東不等金玲玲說完,一把奪過了槍,速度之快讓金玲玲甚至沒有看清動作。
這個動作吸引了從卡瑪斯下來的兩個人,當他們發現還有生者的時候,立即把槍對準了這個方向。但是龐勁東的速度比他們快,不等兩個匪徒開槍,龐勁東已經分別在兩人的額頭開了洞。
「你……」金玲玲吃驚的看著龐勁東。
「這些人不過就是膽子大點而已,看他們的表現,應該沒有受過真正意義上的軍事訓練!」龐勁東悠然說道。
「你必須跟我回刑警隊!」金玲玲說著,就要站起身來。
龐勁東一把拉住她:「別動!對方還有人!」
「啊?」
「剛才的槍聲是從兩個方向傳來的,而且是不同的武器,我估計附近應該有狙擊手!」
「在哪?」
龐勁東指了指囚車的另一側。
金玲玲又問:「具體一點啊!」
「現在不知道!不過有個辦法知道!」
龐勁東看了看金玲玲,一身警服儘管已經滿是灰土,但仍顯英姿颯爽,最為難得的是仍然戴著帽子。龐勁東伸手把金玲玲的帽子摘了下來,告訴她:「借我用一下!」
「你要幹什麼?」金玲玲雖然這樣問,大致倒也能猜到龐勁東的目的。
龐勁東十分感謝悍匪們選在了一個正在拆遷的地方發動襲擊,就如同置身在真正的戰場上一樣,讓自己可以隨手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龐勁東撿了根鋼筋,把金玲玲的帽子挑在頂端,然後小心翼翼的探出囚車邊緣,一個方向接著一個方向的嘗試,最後來到囚車頭部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槍響。
「左前方!」龐勁東看了看帽子上的彈孔,告訴金玲玲。
「你當過兵嗎?」金玲玲疑惑的看著龐勁東。
龐勁東沒有回答,而是說:「這個辦法很老套,但是百試不爽!」
「資料顯示,你是剛從國外回來的。難道你在國外當過兵?」
「囚車的司機死了!應該是剛才被狙擊手打死的!」
「把槍還我!」金玲玲向龐勁東伸出了手。
「你們這次行動總共有多少人參與?囚車裡面的人為什麼不出來?」
「我要逮捕你!」金玲玲堅定地說。
龐勁東一巴掌打開了金玲玲的手,表情顯得十分不屑:「你既然查過我的資料,就應該知道我沒有犯罪記錄!我是為了大家能夠活下去!如果你有一點本事,也不至於讓我動手!」
金玲玲揉著自己的手,傻傻的看著龐勁東,她被眼前的這個男人徹底驚呆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龐勁東提醒說。
「我們副大隊長親自在後面看管匪首!事前約定,無論出現任何特殊情況,如果不是我們自己人發出信號,車門是絕對不能打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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