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京城,所以沿路都是那高掛著的燈籠,以向世人炫示這太平盛世的華麗,紅紅的燈籠裡透出紗一般飄渺的燈光,青石板映照出月色般的光亮,風還是柔柔吹著,眼裡的一切都讓人覺得莫名的安心。
如果是以前,葉子一路走著心裡會感激著大金皇帝所做的一切,無論怎麼說,這個國家都是安寧而富庶的,即使有那麼多的陰暗面,可她卻總是願意忽視這些,這樣,能讓她每天看到繁忙的人們時,臉上會露出會心的微笑。
可此刻她的臉上卻沒有那恬淡的笑容,一路走著都是心不在焉,她在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出宮的時候她就在尋找,不過很可惜,離家不過一條街了,她卻仍舊沒有看到那身影。
「你在找雲公子嗎?」
一路上靜默無聲的雲致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呃……你怎麼知道?」葉子再次驚詫於雲致小小年紀的敏銳觀察力。
雲致目視前方,微微笑了下,「從雲公子救我回來,你就擔心他的傷勢,現在你當然會看他會不會又來暗中保護你了。」
葉子低頭看了他一眼,寵溺地說:「就你聰明,什麼都給你猜中了。」
「呵呵,那是!」雲致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亮亮的眸子很是可愛,但葉子心裡卻忽地一刺,「可愛這兩個字,還能屬於他麼?」
見到葉子神色黯淡,雲致忙收斂了笑容。輕聲問道:「你在生雲致的氣?」
葉子佯裝不明白,「我幹嘛生你氣?」
「我……今兒在……」
「你長大了,想做什麼,只要不是壞的,不需要對我解釋!」葉子打斷了他地話。她知道,既然雲致選擇了那樣的路,就該他自己走下去了,也再不需要她的幫助。
雲致臉上有些落寞,但隨即卻被堅定所代替,他望著葉子,靜靜地說:「雲致只想長大後好好保護你們!」
「我知道了……」葉子心裡有些歎息,但心裡卻明白。他選擇了自己的路,而她不該反對……
回到家裡,已是月上柳梢,她沒有發現雲禮謙的身影,心裡有些落寞,但卻有絲輕鬆,「他應該好好養傷……」
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地她,終究還是扛不住那潮水般的疲倦,吃過了晚飯,早早就睡了。原本她以為自己會睡得很好,卻不想夢裡竟是那麼的繚亂。
恍惚間,她看見了那溫柔而和藹的目光,細軟的聲音總是帶著歎息。「葉……師傅……」這是娘無奈的歎息。
又見到金御風著那灰色的僧服,站立在大悲寺後山的瀑布前,只是夜色太濃,身影開始模糊,剩下地是滿眼的金碧輝煌,以及那陌生而深沉的眸子,輕聲對她說:「相信我,我只想好好保護你……」
眼前一陣虛晃。場景變換,雲禮謙笑得那般燦爛,一身白衣,手執銀劍,身形好似蛟龍遊走於碧綠蒼翠的竹林間,朗聲笑著。連身邊帶起的竹葉也都是輕靈剔透。
「葉子你一定要開心!」他燦然露齒對她朗聲高呼。
那清朗的聲音好似山間的泉水。滋潤著心田,心莫名其妙的就跳了起來。臉上也帶著燒火雲般的紅,手心裡滲出了細密的汗水,這感覺是如此陌生,卻又帶著熟悉……
噠噠馬蹄聲又縈繞在耳邊,年少時,他騎馬離去地背影,她站在山頭望的寥落,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天……不如不送……
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從窗外傳來,鼻間聞到地是帶著炊煙的味道,葉子緩緩睜開了雙眼,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夢,她坐了起來,才發覺自己的褻衣已經濕透,一夜的夢擾亂了她,渾身說不出的疲憊,腦子裡回想起夢裡的一幕幕,雲禮謙的笑容竟是那麼清晰,沒由來的就覺得臉發燙,葉子忙摀住了雙頰……
「怎麼做這樣地夢……」
嘎吱……
門口探出了小腦袋,不用說,那是小四,葉子擦了下額頭上的汗,起身想要去抱抱小四,誰知道一踩著地上就覺得腳下虛浮,一陣眩暈隨即襲來。
葉子忙扶著床邊坐了下去,用手摸了下額頭,「呃……發燒了?」此刻才察覺臉上為什麼會潮紅,原來是自己發燒了。
「葉子姐姐你怎麼了?」小四見葉子晃了下,忙擔憂跑了進來抱住她的腿。
葉子勉強笑了笑,「沒事,姐姐只是頭有點暈!」
「啊,你頭暈,是病了,我告訴可姐姐去!」說罷,轉身就往門外跑。
葉子本想喚她回來,不想驚動可姐,可自己的喉嚨卻乾澀的要命,叫喚的聲音輕地只有自己能聽見,「不要去……」
剩下地只有那一開一合的門,和葉子地歎息,「身子怎麼這麼弱……」
葉子病了,這個消息在家裡可是炸開了,從來都是她照顧這個家的,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次她竟然病倒了。
可姐進來摸了摸她的額頭,蹙著眉帶著心疼的責怪,「昨兒叫你不要去宮裡了,你就是不聽,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鬧騰了一夜,竟還撐著去宮裡幹活,叫我怎麼說你……」
葉子躺著,微微一笑,「沒有什麼,不過是沒有吃飯身上沒有力氣罷了……」
「我去叫大夫來,你在家裡照顧葉姐姐吧!」雲致一臉緊張地過來說道。
「你去?可不敢叫你一個人上街了。」經歷了前一天事件的可姐再不放心雲致一個人上街了,她起身對雲致說道:「我去,你在家裡看著你姐。」
「可是……」
「沒有可是。我這就去……」
葉子一把拉住了可姐,「哪裡就那麼嬌弱了,我睡一會兒發了汗就好了,你趕緊送雲致去宮裡吧,耽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我今兒不去了。」雲致猶豫著。最後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葉子忍住頭暈,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那麼聰明一個人,難道不知道宮裡地規矩,又不是你病了,你怎麼能輕易不去呢?」
「可你病了。」
「我不過是傷風了,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病,倒是你。如今師傅才看中你,你就三天兩頭耽誤,還有二皇子,他才信任你,你要是不去,前邊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費了嗎?」
雲致低著頭猶豫著,亮亮的眸子裡染上了淚光,「可是,你病了……」
葉子知道他的固執,但也知道他地軟肋。歎息了聲,神色中透著心疼,卻又不得不說:「你不是說長大後要保護我們嗎?現在的機會不能輕易錯過的,你今日不去。上書房裡的那些人怎麼想呢?二皇子見你為了我都可以不去陪他,他又會怎麼想?」
一席話將他說得低下了頭,「姐姐說的是,是雲致疏忽了……」
葉子揉了揉他的頭,輕聲對他說:「雖然,姐姐不喜歡你沾染朝廷的事,可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那姐姐就只有支持你。但你要明白,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那將來無論多苦多難都要好好走下去,明白嗎?」
「我知道了,姐……」
可姐帶著雲致往宮裡去的時候很擔心再次問葉子,「你一個人在家裡可以嗎?我還是給你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葉子勉強撐起身子。努力擠出了笑容。「沒事,我好生睡一會兒。蓋上厚被子摀住汗就好了。」
「可是……」可姐仍舊不放心地看著她。
「哎呀沒有什麼可是,趕緊去吧,不要耽誤雲致……」
可姐一臉迷茫,「都不知道你們姐弟倆說的什麼,一整天就往宮裡跑,那裡就真那麼好……」
「可姐姐你送哥哥去吧,小四在家裡照顧葉姐姐……」
可姐無可奈何歎了口氣,「唉,還是我們小四乖,那你好好看著你葉姐姐哦!」
「嗯嗯,知道了!」小四點頭如搗蒜。
可姐和雲致出了家門,葉子才長長呼出了口氣,喉嚨頓時像是火燎一般,「小四,你幫姐姐倒杯水好嗎?」
「嗯,好的。」小四忙跑出房門去給她倒水。
剛才努力做出沒事的樣子,竭力壓制著頭暈目眩之感,等屋裡只剩下她一人時,渾身頓時像是被灌滿了鉛,重的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忙坐在床上,忍著渾身的酸痛,葉子躺下又自己蓋上了被子,閉上了酸澀的雙眼,才覺得稍微輕鬆了些,只是喉嚨火燎般的乾澀讓她覺得難受無比。
「小四怎麼還沒有過來,會不會被水燙著……」一個念頭在腦海裡出現,驚得她渾身冷汗直冒,忙用力撐起了身子,晃悠悠的朝門口走去。
可是才走了幾步,就覺得四周都在轉動,眼前黑了一下,就覺得頭重地好似有千斤,一睜眼就看著自己身子朝門框撞去……
「小心!」
葉子來不及驚呼,就撞進了一個厚實的懷裡,沉沉地聲音帶著無比的憂心。
「雲哥……」葉子抬眼望進那一雙關切的眸子裡。
雲哥打橫將她抱起,穩穩將她又抱回了床上,「不用擔心,小四在吃我帶來的包子。」
「哦……」是因為病了,所以渾身酸軟,面對他那雙關切地眸子她只是覺得那心兒有些抑制不住,這樣的感覺讓她害怕,所以她垂下了眼簾。
「別想那麼多了,好好歇著!」
他聲音很柔,卻帶著不容置否的強硬。
葉子乖乖閉上了雙眼,隔了下,就覺得唇邊有股清亮襲來,接著甘甜的糖水就順著喉嚨流入了四肢百骸,葉子頓時覺得渾身無比的舒服,昏睡前,她在想:「剛才他雙手抱著我,那這水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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