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夜晚是寒冷的,濃重的霧水濕透了葉子的衣衫,從早上吃了點齋飯外,她就沒在進過食。
從小,雖然師父對她什麼都要求嚴厲,但是卻從未讓她受餓挨凍,當若苦禪房裡油燈熄滅的時候,她的眼裡就只剩下黑暗,淒冷、飢餓、孤寂,都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意志裡在這一刻變得潰不可擊。
一種沒由來的委屈感遍佈了她的整個身心,想到僅僅因為自己是女子,若苦就不收她為徒,這樣的理由真的讓她想不透,也不甘心。
一直保持跪著的姿勢讓她渾身酸疼,腿腳幾乎失去了直覺,肚子咕咕地叫著,有那麼一刻,在這寂靜而清冷的夜裡,她真的很想放棄,她甚至想,既然若苦嫌棄自己的女兒身,倒不如此刻就放棄,收拾東西回雲水山莊,繼續自己雲淡風清的日子。
可當她想到走時在師父面前立下的誓言,想到和雲禮謙的約定,她又趕緊打消了那樣的念頭,心裡不停的告訴自己,「加油啊,葉子,你怎麼可以輕易就認輸了呢?堅持!堅持!一定要打動他!」
憑著這樣的信念,她堅持住了,夜裡困了就掐自己的大腿,冷了就給雙手哈氣,腿麻了就用手不停的捶,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終於迎來了清晨的曙光,雖然,早上的陽光是那麼的柔弱,但是對於渾身被霧水打濕的她來說,這已經能讓她感受到溫暖了,光明總是比黑暗更能激勵人的心,呼吸著帶著古柏味道的空氣,空空如也的肚子也覺得像是有了飽的感覺,重的如灌了鉛的眼皮也因為陽光的刺激而不那麼睏倦了。
禪房的門嘎的開了,若苦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像是沒有看見她似的,出了房門就朝著齋堂走去了,葉子卻任就跪著,沒有說話,彷彿一尊固執的石雕。
山裡的風一吹,本就渾身被霧水浸濕的衣衫更讓人覺得冰冷,她忍不住打了寒戰,雙手不自覺的抱在胸前。
忽的覺得身上多了一層溫暖,後背的冰冷不再那麼寒心,低頭一看,卻見身上多了件僧袍,「這是……」她回頭一看,卻見覺癡緊皺著眉頭看著她。
她給了他一個難看而蒼白的笑容,「呵呵,你能下床了……」
「你就在這裡跪了一夜?」
她看到覺癡關切的眸子時,眼裡一熱有種想哭的衝動,不想讓他擔心只有低著頭揉眼睛,「沒事的,你去齋堂吧,我還要在這裡跪會兒……」
「為什麼?」他問她,沒有多餘的話語,語氣裡卻是不容拒絕的質問。
葉子抬頭看他,想到若苦不收自己為徒的理由,想到自己夜裡的委屈,面對他又是有苦不能說,噙在眼裡的淚水再也蓄不住了,滿滿的往外溢,大顆的淚水順著她鵝蛋的臉龐滑落,在下顎處交匯,溶成更大的淚滴,滴落在她本就濕漉的衣衫上。
看到她那麼傷心的淚水,他也不願意再繼續問下去,只是忍著腚處的劇痛,府下身子幫她把臉上的淚水拭去,「我不問了……」
「嗯!」她仰望他,對著他點頭,報以他被人理解的微笑。
很多年以後,當覺癡回憶這樣的微笑時,仍舊忍不住會心疼,會憐惜,或許就是在這一次,他在她蒼白而傷心的微笑裡沉淪,無關她是男還是女!
覺癡沒有去齋堂,無論葉子如何勸他,可他就是固執的什麼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陪著她,用自己的清瘦的身體為她遮擋住漸漸炙熱的陽光。
這期間若苦沒有回來禪房,他一直都在正殿,沒有誦經,只是靜靜的對著佛像,清遠而寧靜的眸子默默的,看不出他心裡的想法。
一個比覺癡年長的僧人進來,手合十對他說:「啟稟方丈,那位葉子施主還跪在您的禪房外,要弟子前去勸走他嗎?」
若苦沒有說話,把安靜的背影留給了那個僧人,那僧人繼續說道:「覺癡師弟也在哪裡,需要弟子去叫他走嗎?」
「唉……是老納偏執了,還是她執著了?」說了這句話以後,他起身對那僧人說:「不用了,老衲現在就過去!」
剛說完話,一道閃電劃開了瓦藍的天幕,山裡的天氣就是這樣,總是在來不及猝防就開始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混合著遠處的悶雷聲,噠噠的拍打在黃色的琉璃瓦上,才一轉眼,就匯成水線從瓦楞上滑落。
「方丈又下雨了,弟子去給你取傘來!」
「不用了……」看到外面來勢洶湧的大雨,若苦皺起了眉頭,快步的走進了細密的雨幕中,被淋濕的背影讓看著他的僧人疑惑的撓頭,「方丈這是怎麼了?」
無邊的雨水從天而降,葉子單薄的衣衫早就被淋濕了透,渾身忍不住的打顫,可卻還不忘催促著身旁的覺癡。
「雨下大了,你身上有傷,沾不得水的,你不要管我了,快回去吧!」被雨水模糊了雙眼的葉子,大聲的對著他吼著。
覺癡卻站在她身邊,脫去自己唯一的衣衫為葉子在頭頂撐起,妄想用那薄薄的衣衫給她遮雨。
「你快去躲著,要是淋了雨,你傷口發炎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快去啊你……」她用力的想要推開他,可此刻的覺癡就像是一座石像,固執的不理會她,也不離開。
兩人就在雨幕裡僵持著,這一切被趕來的若苦看在了眼裡,心裡滑過一絲不好的感覺,卻如曇花閃現,藏匿在心中的迷霧中。
「這麼大的雨,你們不去禪房裡躲雨還在這裡幹什麼?」
正在用力推開覺癡的葉子,聽見他的聲音有如聽到天籟一般,抬起頭一臉的欣喜,「大師,你原諒我了?」
若苦無奈的搖頭,葉子見狀又失望的低下了頭,他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進了禪房,剛看見若苦來時,葉子一臉的欣喜,此刻卻在臉上失落的僵住,而看著若苦背影的目光卻無神呆滯。
「你們還不進來躲雨,難道這算是你們的修行?」
在短暫的錯愕後,葉子和覺癡的臉上頓時出現了撥開雲霧的笑容,只聽葉子高興地回答道:「哦,就來,就來……」
可當她要起來時,卻發現自己的腿腳早就僵硬的無法動彈了,本想求助一旁的覺癡,卻又想到他身上的傷勢,只好拉了覺癡的衣角道:「走,我們進去……」
「我不進去了,在西廂房,我等你回來!」覺癡說完轉身就走。
她朝著他吼著,「為什麼?」
覺癡回頭看著她,淡淡地的笑了下,「你們說的事,你不想要別人知道。」
「覺癡……」她心裡感謝著他的理解,卻不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正欲走時,覺癡卻看見葉子在地上爬著,忙忍著劇痛,顛簸的走到她的身邊,用力的將她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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