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自從知道明月松派人來想要把自己弄出宮去,已平靜的心思又被擾亂了一般。她說不出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只是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頭,用變著法子吃大餐來麻痺自己。
才不過一日,董清秋就擅用特權讓御膳房為自己準備了七八次食物,花樣各異,讓御膳房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中午的時候,董清秋撐著自己被塞得滿滿的身子照例出來曬太陽,直覺得那些山珍海味都已經被自己塞到喉嚨口了。
西邊偏殿後邊的廡房住著馮廣,董清秋心血來潮決定去看看他。馮廣正在屋子外頭做著伸展運動,眼見得董清秋到來,慌不迭地往屋子裡頭一閃,瞬間就沒了蹤影。薰清秋眼前一花,外面哪裡還有他的人影?
躲著自己?董清秋好奇心起,成心要弄個明白,明明見房門關著,她也不敲門,一使勁就把門給踹開,只見馮廣窩在被子裡頭,見自己一來,就趕緊把被頭一掀,整個頭都被包裹進去。
薰清秋更是狐疑,欺身到馮廣的跟前,對著他的被子大喊道:「你幹嘛看到我就躲啊?」
被子裡頭的馮廣一動不動,居然想用裝睡這一招。
薰清秋心裡頭暗笑,小樣!跟我玩這種,你還嫩了點。她便乾脆坐在床頭開始脫靴子,一邊說道,「冬日裡頭床頭怎麼都睡不熱呢,還是跟馮兄你擠擠睡吧。被窩都熱點。」
她說著就把兩隻腳抻進了馮廣的被筒裡。馮廣渾身打了一個機靈。薰清秋地雙腿再在裡頭一攪和,馮廣終於按捺不住。呼哧坐起。
薰清秋笑吟吟地看著對面坐著的馮廣,「馮兄睡醒了?」
馮廣尷尬地一笑,實在拿董清秋沒辦法。
「你幹嘛躲著我啊?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董清秋笑嘻嘻地問道。
「沒,沒有。」馮廣趕緊澄清道,「我就是怕人看到我已經身子好了,皇上又要指派我跟著你地。」
「是麼?」董清秋本來沒覺得什麼,可眼見馮廣大方承認自己是怕跟著自己而跳回來睡覺。卻更加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是的。可不是麼。」馮廣嘿嘿一笑。正此時,外間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馮大哥,你在不在裡頭?」
是守明光門的一個侍衛找上門來。馮廣看了董清秋一眼,心裡頭正猶豫著要不要答話,只聽外邊那人又道:「馮大哥。你奶奶病了!」
「什麼?!」聽到這句話,馮廣再不敢不答應,急撞撞就從床上跳起,落地的時候就已經在門邊,他打開門,著急地問道,「你說什麼?我奶奶病了?」
那守門侍衛被馮廣揪住領子,嚇了一跳,「是……是啊。你奶奶找不著你的人,就托人到明光門來轉告一聲。那人說你奶奶前兩天就病了。這幾日越來越嚴重。要你回去看看才好。」
馮廣一聽,面露苦色。「都怪我。都怪我!一直沒有去看奶奶!」
「馮兄,那你還等什麼。趕緊去吧。」薰清秋眼見得馮廣那愁苦的樣子,忍不住走上前來勸道。
馮廣正要點頭,旁邊那守門侍衛忽然看了一眼董清秋,面色一變,道:「咦,董大人怎麼還在這裡?」
薰清秋一愣,「我不在這裡該在哪?」
馮廣剛才只顧著想他***事,聽到侍衛那一說,趕緊打哈哈道:「三胖子,謝謝你啊。你先回去吧。」
「慢著!」董清秋原本還好,可是今日裡頭地馮廣處處都透著一股詭異,她拉住那侍衛道:「你為何這樣問?」
馮廣正要開腔,董清秋卻伸手在他面前一揮,「你不要說話!」
那侍衛也不知道兩人之間打著什麼哈哈,無辜道:「我剛才當值的時候,明明看著董大人您的轎子和江妃娘娘的鳳輿出了明光門,依仗都拖了好長,所以看到董大人還在宮裡頭嚇了一跳!」
「我和江妃一起出了明光門?」董清秋聽著這話,那更加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她什麼時候和江妃一起出去了?她自己還一點也不知道。
薰清秋看了看馮廣,原本就對自己有所顧忌的馮廣乾脆迴避著自己的目光,董清秋雙目冰冷,「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守門地侍衛一聽著董清秋的腔調都變了,忽然之間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多嘴了,他也顧不得自己心中的困惑,就對馮廣結結巴巴地說道,「馮大哥,那你自己記得回家去啊。我……我先走了。」
便向董清秋一鞠躬,踉蹌地奔了出去。
薰清秋也不去追他,只是看著馮廣,他今天見到自己就躲閃,並不是怕皇上要指派什麼,而是因為有事瞞著自己!
「上官
呢?」董清秋這才意識到平日裡這時候都在章華宮看凜今天好像破天荒的不在,一定是他有事瞞著自己,這章華宮的上上下下都瞞著自己!
「你倒是說啊?!」董清秋的兩隻眼珠子都要冒出火了。
馮廣眼瞧著董清秋這著急樣,也知道瞞不住,只得說道,「其實也沒什麼,皇上就是賜江妃省親祭祖,名義上是由董大人你護送江妃還鄉的。不過皇上看薰大人你最近身體不適,對外雖然是宣稱你護送,反正都坐在轎子裡頭,又沒人知道。」
馮廣眼見得董清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是不明白,「皇上讓我們瞞著你,主要是怕你多想,其實我看也不是什麼大事,想來是皇上,皇上關心你,怕你累著,不告訴董大人,好讓董大人能在宮內安心歇息著。」
「關心我?!」董清秋的兩隻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她冷冷地笑,笑地整個人地面部肌肉都要抽搐了,「那麼他人呢?他人在哪?!」
馮廣不明白董清秋怎麼會有這麼大地反應,讓人懷疑她馬上要氣急攻心而亡了,怪不得上官凜讓所有人都瞞著他。「這個,這個卑職就不知道了。皇上去哪裡,也不可能向卑職言明啊。」
「如果我沒猜錯,那個本該坐著我的轎子裡頭,坐著地是上官凜吧!」董清秋一字一句地說著,自己聽到自己地聲音,好像空洞洞的,恨不能嗓子滲出血來。
「什麼?」馮廣還沒明白董清秋這句話地意思,卻只見董清秋的晶瑩眼眶裡頭漸漸泛紅,眼瞅著淚水就要落下來了。
「大人,怎……怎麼啦?」馮廣從來沒瞧見這男人哭,儘管像董清秋這樣的男人哭起來很好看,但他的心還是發毛了。
「不是他關心我,而是,而是他想要明月松……明月松的命啊!」薰清秋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整個人便扶著門框矮了下去,再站立不住了。
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對外宣稱董清秋護送江妃回鄉祭祖省親?那江妃和江望寒自幼父母就雙亡,義父文昌侯又已經被殺,抄了家,原本就沒有什麼親眷了,現在非要讓她去給父母掃墓,看似恩寵,事實上,他們幾個人的心裡頭都清楚,一切不過是假象!全部都是上官凜故佈疑陣!
薰清秋和江妃根本就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情形,這一點明月松知道;
薰清秋如果真的護送江妃出行,江妃一定會想盡辦法殺了她,這一點明月松也知道;
上官凜安排董清秋護送江妃,就是要借江妃的手殺掉董清秋,也只有江妃的手能殺掉董清秋,才不會給上官凜惹麻煩,儘管現在已經不是了,但至少在明月松的心裡頭是如此。
上官凜就是要讓明月松認定了董清秋這次必死無疑,所以會傾巢出動,把董清秋從江妃的手中救出來……
原來,原來那次並不是上官凜看董清秋的面子而想要放過明月松,他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時機,把明月松打擊地更徹底,甚至是一網打盡。
薰清秋算是明白過來,即使自己是軒轅季的徒弟又如何?上官凜始終是上官凜,是皇帝,即使他對軒轅季那般推崇,為達到他的目的,同樣可以利用自己,不惜一切。
就算馮廣不說,董清秋也知道,此時的上官凜能去哪裡呢?
那個該坐著董清秋的轎子裡頭,一定坐著上官凜吧。所謂的儀仗隊,只怕早已經是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明月松來上鉤。
想要和上官凜鬥智鬥勇,似乎她與明月松都不夠斤兩。
好一招引蛇出洞,欲擒故縱啊!一想到他的沉得住氣,就不由讓董清秋氣得渾身發抖。試問人世間還能有什麼東西讓上官凜的心腸能夠軟一些?
薰清秋只要一想到上官凜的臉,整顆心都忍不住顫抖,想著上官凜的毒辣,眼淚卻在不知不覺間,不自主地模糊了自己的雙眼。
明月松一定會去吧?上官凜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他既然能夠親自出動,那不把明月松一網打盡,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一想到此,董清秋再也遏制不住自己,摀住胸口便大口地喘起氣來。
「這個?董大人?」馮廣看著董清秋這樣子,一下子亂了方寸,不知該說什麼好。薰清秋猛地站起來,踉蹌著就要往外奔。
馮廣拉住她道:「董大人,你要去哪?」
薰清秋回過頭來,兩隻眼珠子瞪出來有點嚇人,「我要去救明月!」她斬釘截鐵地說著,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毫不猶豫地就說出這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