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侯端起酒杯,向董清秋道:「董相公的小書僮便能有如此的造詣,董相公的琴技只怕天下間無人能比了。無怪乎董相公有天下第一才子之稱,按我說,也只有董相公才配得這樣的美譽。來,老朽這杯酒敬董相公……」
他說著,其他的官員也都齊齊舉起酒杯,目光都刷地飄向董清秋。董清秋受寵若驚一般,繼續向文昌侯示好:「侯爺太抬舉清秋了,清秋初來楚國,人生地陌,以後還請侯爺能多加提點才是。」
文昌侯如何不知道董清秋的言下之意,這是要投靠自己吧。文昌侯笑道:「董相公太自謙了。這樣吧,董相公,東院有一處清浦園,十分安靜,閒置已久,董相公若是不嫌棄,不如就在清浦園暫且住下,等到皇上給董相公安排了府邸再搬出不遲。」
呵!這老頭算是拉幫結派吧。董清秋臉上驚喜一現,站起來,畢恭畢敬又是向文昌侯一揖,「承蒙侯爺厚愛,清秋感激不盡,日後定當為侯爺效犬馬之勞!」
這一句話說得露骨至極,文昌侯趕緊道:「董相公此言差矣。我等都是為皇上辦事,董相公是人才,要為皇上做大事的,老朽為皇上分憂,不過是替董相公尋個住地罷了,舉手之勞,不必掛在心上。」這就勸著在場的人喝酒。
董清秋心裡暗笑,我要是不說的這麼露骨你會這麼放心?還把歌舞伎都叫上來陪酒了。董清秋生怕自己喝醉了,一邊喝,一邊往旁邊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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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浦園內,書僮索玉幫董清秋打來洗臉水,這一路為免惹人懷疑,索玉在董清秋的要挾之下都盡力做書僮該做的事。
除了晚上的時候不再陪公子睡覺。
董清秋用布巾擦了擦臉,冷不丁對正在整理書箱的索玉問道:「索玉你是哪裡人?」
索玉一愣,沒想到董清秋怎麼突然問起自己這個,「生在孤竹國。」
「哦?父母可都還健在?」
「早就去世了。」索玉看向董清秋,「公子怎麼問起這個?」
「哦,你跟著我也有一個多月了,公子關心一下書僮,是應該的嘛。」董清秋看索玉抬起筆替自己寫下收到的禮單,不禁笑道,「你家中可還有什麼親友?不如把一些禮物變賣了,托人給你家裡稍些錢去?」
索玉抬眼看著董清秋,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公子為什麼對索玉這麼好?之前的那個……」索玉似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緘口不提了。
董清秋似是無意地問道:「哦,記得你說過,你跟著之前的公子有半年了?」
玉沉痛地回答著。
「哦,」董清秋胸中明瞭,拍了拍索玉的肩頭,「以後跟著我,自然不會虧待你的。書箱裡頭,你看要些什麼,只管拿去。說起來,今天多虧了你,才幫我逃過一劫,你可需要些什麼,只管開口說。我要是辦得到,就一定幫你。」
她看到索玉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但那絲異彩轉瞬即逝。索玉終於還是搖了搖頭,繼續工工整整地寫著字。
董清秋不再發話,而是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索玉倒是個可人兒,見董清秋有些犯困,便主動道:「公子先休息吧。索玉明天再來抄這些。」
董清秋點點頭,在索玉端著臉盆出去之後,過了不久,便吹熄了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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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梢上的月已經掛了好久,整個文昌侯府都靜悄悄的,清浦園內,一個消瘦的身影披著月色從一扇門內悄悄得出來。
今夜,這個瘦小的身影在侯府私宴上大放異彩,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書僮身份和楚國的右丞相明月松比拚,讓明月松敗退而去。他使得他的主子明日便將揚名楚國。
可是這個時候,這個書僮卻躡手躡腳地趴到正屋的窗邊,伸手輕輕戳開了窗戶紙,屋子裡頭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書僮放下心來,公子應該已經睡下了吧。他出了清浦園,往園後的竹林走去,林子裡頭的蟲鳴聲不絕入耳,但細細聆聽,這些蟲鳴聲中隱約夾著樂聲,是斷斷續續,如泣如訴的簫聲,聲音壓得很低,似是怕人發覺。
書僮腳下是軟綿綿的,堆積已久的樹葉,沙沙作響。他每走兩步就要停下來聽那簫聲所在的方向。終於,簫聲漸漸近了,停止的時候,一個聲音幽幽而起:「你來了。」
書僮抬起眼,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從暗處走出來,手上的玉簫映著月光,很是清冷,「出來吧。」
書僮一愣,走向黑衣人,明明自己已經在這裡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黑衣人卻還是說道,「此間月色正美,既然董兄來了,何不一起賞風賞月?」
「呵呵,真有趣,剛才還在坐席上以琴簫比拚,水火不相容,一眨眼,便人約黃昏後了。」董清秋知道自己已然暴露,只好笑嘻嘻地走了出來,向著書僮道,「我的好索玉,不要告訴我,楚國的明月松大人也是你的舊相好啊?本公子當真是小瞧我的好書僮了。」
那個黑衣人正是明月松。
明月松衝著董清秋淡淡一笑,手中的玉簫收了回去,對於董清秋順籐摸瓜而來似是早已料中。
倒是索玉,臉上現出一絲訝異,「你裝睡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