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屍墓響 第三卷 第八十章 恍如隔世難思量
    唐川站在鏡子跟前,靜靜的看著裡面這個冷峻得像冰山一樣的男人。

    他默默的站立著,一言不發,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可輕犯的威嚴,這張像鋼鐵鑄就的面孔讓他忍不住伸出手,在鏡子上面緩緩的撫摸婆娑了一下。

    可是,這雙眼睛為什麼這樣的迷茫?

    這,真的就是我麼?

    這,真的就是十年後的我麼?

    唐川低沉的一聲歎息,鼻子裡面撲進來一股甜膩的脂粉香,他的目光落到身旁的女人身上。

    何麗莎也長大了,原本像洋娃娃一樣的女孩子此時長成了一個絕代尤物,她比唐川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能撩起男人的性欲。這個女人仿佛天生就是為了床第之歡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即便是心冷如死灰,心疑似海嘯的唐川都忍不住為眼前的這個女人所散發出來的性感氣息而欲火焚燒。

    她,她竟然成了我的妻子……

    雖然何麗莎已經反復向他解釋過無數次,但是唐川看見這個陡然間由可愛少女變成美艷婦人的何麗莎時,他都會升起一股恍如隔世的感慨與滄桑。

    這,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十年前,周大龍和雷虎作亂的那一天,你一個人鎮壓了他們一群人的暴亂,可是雷虎在被你殺死前開的一槍,擊中了你的額頭。

    當時我嚇得命都沒了,還以為老公你死定了,可沒有想到你腦袋中了一槍,卻沒有死。只是你的腦部受到劇烈創傷與撞擊,從此留下了一個經常失憶的後遺症。

    那件事情過去以後,你忘記了以前所有發生過的事情,我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照顧著你,直到你慢慢的好了起來,雖然有時候你還是會經常忘記一些事情。

    對了,你還記得我們什麼時候結婚的麼?呵呵,又不記得了?

    是八年前啊,那個時候我剛剛滿十八歲,你也剛剛滿十八歲,爹地和媽咪就忙著為我們操辦了婚事,呵呵,現在想起來,他們也真是的,好像唯恐怕你跑了似的。

    嗯?

    你問你的爹地到哪裡去了?

    啊,公公他兩年前去世了,你也忘記了?

    他走的時候很開心啊,我們扎了很多的金元寶和紙人給他,他在下面一定會很快樂的,你說是不是?

    咦,老公,你哭什麼?

    你想起什麼了?

    我哭什麼?

    我在哭什麼?

    我為什麼會哭?

    唐川仰著頭,張著嘴,強忍著眼眶裡面打轉的眼淚不讓它們奪眶而出。

    十年啊……

    眨眼之間,這十年的時間就過去了。

    可是,我竟然不知道它是怎樣在我的生命中渡過的!

    我仿佛昨天剛剛閉上眼睛睡了一覺,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少年已經變成了男人,我突然有了家,有了妻子,有了女兒!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為什麼會這樣?

    我難道真的失去了記憶麼?

    可為什麼我對十年前的事情又記得那樣的清楚?

    周老師,柳琴,宋佳,你們,你們在哪裡?你們現在還好麼?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突然間,唐川想起宋佳燦爛的笑容,想起柳琴溫柔的微笑,想起周群絕美的容顏,他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被人用力捏在手裡,揉爛了,捏碎了,痛苦萬分,哽咽難言!!

    他想仰天長嘯,可是身體裡的郁氣卻積壓在胸膛中,百轉千回,激蕩成殤,一腔的熱血奔湧到了心中卻陡然間化作了滄桑無比,淒涼無奈的落花流水,像是那雨打風吹的舞榭歌台,上面站著一個寂寥人影,憑欄處,瀟瀟雨歇。

    唐川慘然一笑,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以前曾經擁有的一切……

    何麗莎脈脈的注視著眼前的男人,她伸出手,體貼的為他將胸前的衣領翻出來,細心的為他掃去筆挺西裝上面的絨球與灰塵。

    結婚已經八年了,可是他仍然每一天都是這樣的卓然出塵,他像一塊天生的磁鐵,無論走到哪裡都吸引著人的注意力,他像一團烈火,無論四周有多寒冷,只要依偎在他的身邊,就會溫暖無比。

    他的臉龐上像有著無比強大的魔咒,任何一個女人只要看一眼,就立刻會被他這種令人窒息的冷峻之氣所俘虜;他的眼中像藏著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寶藏,令人迷醉,深陷其中!

    何麗莎看著他,這種發自骨髓的瘋狂癡迷與愛戀讓人覺得,哪怕這個男人下一秒鍾讓她為他去死,這個女人也會臉上含著笑容,甘之如飴的奔赴黃泉。

    十年前的唐川,尚且是少年的他就已經有著足夠的魔力吸引任何一個女人;而十年後的唐川,他哪怕是一個最不經意的眼神,就足以征服這個世界上最高傲冷漠的女人,讓她們心甘情願匍匐在他的腳底下,獻上她們的肉體,獻上她們的靈魂。

    而這個男人,他是我的……

    何麗莎臉上蕩漾著幸福到了極致的微笑,她取出一枚精致純金的胸針,為男人別在胸口,顯得他氣質格外的高貴,格外的高雅。

    其實,何麗莎很清楚,無論這個男人穿什麼樣的衣服,他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就足以讓任何人對他高山仰止。

    可是,今天他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宴會,這一切都是必須的。

    今天,他又會和幾個女人上床呢?

    何麗莎眼中的秋波流轉,凝視著面前的男人,心中不僅不生氣,反而有一種莫名的驕傲。

    沒有關系,那只是逢場作戲,像他這樣的男人,身邊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的。而我,能坐在他身旁這獨一無二的位置上,就好了。

    “你,准備好了麼?”女人吹氣如蘭,仿佛無時無刻都在誘惑著男人。

    唐川低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女人畫著淡紫色的唇彩,顯得妖冶異常,柔嫩的紅唇一張一合,仿佛在釋放著無盡的誘惑與原罪,讓人忍不住想起她含住男人下身時的情形。

    唐川陡然間心中又燃起一團欲火,恨不得立刻將這個女人抱進房中,然後扛著她線條優美的雙腿,大力征伐!

    女人仿佛感覺到男人體內洶湧而起的烈焰,她吃吃的笑了一下,踮起腳,在男人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晚上回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當然,前提是,如果你還有力氣的話……”

    她咯咯嬌笑了一下,媚態橫生,然後挽著男人的胳膊,輕聲道:“我們走吧,該遲到了!”

    唐川心中一聲低低的長歎,身不由己的跟著女人走出了門。

    “老爺,夫人!你們的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走出房間,走廊上躬身等候的傭人輕聲的說道。

    何麗莎一旦出了臥室,這個渾身散發著撩人魅力的女人頓時搖身一變,仿佛變成了一個不可侵犯的貴婦,她淡淡的對傭人點了點頭,卻不說什麼,只是挽著身旁的男人,緩緩的走下了樓梯。

    唐川腦海裡面混亂無比,他渾渾噩噩的坐上了豪華轎車,在一旁傭人敬畏與景仰的目光中將自己關進了一個狹窄的空間,“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仿佛從此與世隔絕。

    ……

    港島大浪彎道9號,這棟藏在林蔭叢內的豪華別墅,靠山臨海,無論是臨欄遠眺還是度假休閒,這裡的位置都是上上之選。在別墅的後面還有碧綠猶如寶石的游泳池,在別墅的頂上還有裝著高高防護網的網球場。

    在別墅的前面是寬敞的停車坪,上面停放著世界上各種名牌豪車勞斯萊斯、奔馳、寶馬、保時捷等等,像一面平整鏡子上面鑲嵌著的各色寶石,將這裡點綴得貴氣逼人,豪華奢靡。

    今天這個晚上是主題為面具的一個上流社會的小型聚會,每一個跟來的客人都要戴上自己的面具。只見各色各樣戴著面具的上流人士們聚集在別墅的進門處,熱情的互相打著招呼,寒暄著。

    “哎呀,又見面了!鍾董?”霍東鷗戴著的是一面鉑金打制的龍形面具,他舉著一個酒杯,哈哈大笑著。

    鍾洪濤戴著的面具獨具匠心,是一張京劇臉譜的小生面具,他西裝革履,熱情的和他擁抱了一下,少年時期沾花惹草的花花惡少此時也長成了香港金融界的名流人士,即便是戴上了面具也不能妨礙他們互相認出對方:“霍總氣色不錯,是不是最近霍氏基金盤路上揚了幾十個點,你格外的開心啊?”

    霍東鷗哈哈一笑:“承蒙鍾董照顧,一點點小意思罷了!”

    鍾洪濤呵呵一笑,和他站在一起,眼睛打量著人群,似乎在尋找著裡面的各色美女,好方便隨時出擊。

    “哎,看見了那個女人沒有?”鍾洪濤用胳膊肘拱了拱一旁的霍東鷗,用眼神指了指不遠處一個身材修長,窈窕性感的女人。

    這個女人身材極高,穿著一件火紅般流蘇如同烈焰的旗袍,下身旗袍開叉處直到她白生生的大腿根,露出一條修長優美,線條極佳的性感長腿。她戴著一面鏤空鑲金的花型面具,只看得清她面具下面露出的一張紅艷朱唇,無比誘人,可是藏在這面具之後的一雙眼睛,卻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淡淡哀愁與憂傷。

    “靚女啊!條子真正!”鍾洪濤感慨著,這個女人光是擁有這樣一雙長腿就已經足以征服任何一個男人的目光,可是她的雙峰也是那樣的挺拔豐滿,腰間纖細,盈盈只堪一握。

    這樣的女人,我怎麼會沒見過?

    鍾洪濤目光不解的投向霍東鷗。

    霍東鷗笑了一下:“這個女人?你別動歪腦筋了,她已經訂婚了!你看見那邊那個男人了沒有?大陸來的,金融界的一顆新星,這個女人的未婚夫!”

    鍾洪濤不以為然的笑道:“什麼玩意!到了這裡還不是要聽我們的?”

    霍東鷗冷冷一笑:“是,她未婚夫是沒什麼!可是這個女人的背景你知道是什麼樣麼?”

    鍾洪濤不解的問道:“怎樣?”

    霍東鷗笑而不語,用手指了指天。

    鍾洪濤張大了嘴巴,失聲道:“京城高官?”

    霍東鷗嘿嘿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男人:“也不知道這個僕街怎麼這麼好運,能媾到這樣的女人!就算她長得一張麻風臉,不堪入目,光是她的背景就足以讓一個男人少奮斗整整二十年!”

    鍾洪濤笑道:“不會不會,這樣的條子,怎麼會是一張丑臉?”

    兩個花叢老手低聲談笑著,卻不留神旁邊的人突然激動了起來,紛紛踮腳遠眺:“來了來了!”

    鍾洪濤和霍東鷗相互對視了一眼,他們很明白,這是誰來了。

    唐川。

    在唐川與何麗莎結婚之後,何永強將他的基業幾乎一點不剩的全部都交給了唐川,他卻和自己的妻子白笙在南洋買下了一個無人小島,一天到晚的過著悠閒的生活去了。

    而唐川,他只是施展了一下他恐怖力量的冰山一角,整個香港的黑道就匍匐在了他的腳下。

    男人們的目光在空氣中接觸著,碰撞著,每一個人都看得見對方眼中的嫉恨與仇視,忌妒與害怕。

    這十年來,這裡的每一條規則,都是出自他的喉嚨,任何人只要膽敢違背他的意願,他就會毫不留情的將他的反抗者送入地獄,從來沒有幸存者!

    他殘忍,冷酷,鐵血,無情!!

    當這輛車緩緩駛入眾人眼簾的時候,這周圍一切的竊竊私語聲和低聲談笑聲都陷入了沉寂之中。

    每一個人都摒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仿佛等待著一位君王的降臨。

    男人們嫉妒而又畏懼的看著這輛車上緩緩走下來的男人,他們知道,無論他們有多麼了不起,有多麼的引人注目,可是當這個男人出現的時候,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光彩與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因為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像磁鐵一樣,緊緊吸引著任何一個人的目光。

    女人們眼神癡迷狂熱地注視著這個站在原地的男人,她們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的目光比他更深沉,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的目光能像他這樣滄桑!只要他凝視著一個女人,他那浩瀚深邃如同海洋一樣的眼眸能瞬間殺死任何高傲的女人!

    他,來了!

    這個黑道的巨鱷教父,這個恐怖的死亡使者,這個冷酷的女人殺手……

    他身上的稱號太多了,多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人!

    唐川站在別墅的門口,看著身邊每一張晃動的面孔,都仿佛無比陌生,可隱約中又有點印象。

    他覺得自己像置身在一出鬧劇之中,周圍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戴著濃墨重彩的臉譜,他看不清這些面具下面的真實面孔,他更看不清自己這張面具下的真實面孔!

    我,我到底是誰?

    為什麼印象中一張曾經稚嫩的面孔隱約可見?

    為什麼記憶中有幾個深刻有如烙印的窈窕身影不時閃現?

    為什麼我周圍的這些人,他們一個個對我笑臉相迎,可我看見的卻是一雙雙冰冷仇視的眼睛?

    唐川呆呆的站在門口,直到何麗莎溫柔的挽住了他的臂彎,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中,緩緩的走上了紅地毯,一步一步的走進了一個陌生而又繁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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