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屍墓響 第三卷 第六十四章 紛亂紅塵難抉擇
    我該怎麼辦?

    周群一個人獨坐在喬治西餐廳中,將妖嬈的背影印在路邊的透明玻璃窗上,宛如一道街邊最艷麗的風景。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隱隱約約的體會到柳琴為什麼總是喜歡到這裡來喝咖啡,因為只有當她一個人坐在窗口,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看著外面紛紛擾擾的紅塵,她能體會出一種出塵的寧靜。尤其是當她想起外面紅塵世界的各種煩心事時,她更加會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該怎麼辦?」她抬起頭來,問著對面含笑的女人。

    柳琴注視著面前這個讓唐川思之念之的女人,她有時候總會在想,如果周群沒有失去那一段記憶,那又會如何?她和唐川會在一起麼?

    如果她和唐川在一起了,那我和唐川之間又會怎樣?

    這個問題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樣困擾著這個聰明漂亮的女人。

    在生活中,每一個人都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難題,在外人看來,他們就光鮮亮麗得就像一杯五光十色的紅酒,可紅酒這釀製的困苦過程卻沒有一個人想去關心瞭解。

    周群啊周群,你可知道,你的失憶,是你的不幸,而是我之大幸!

    周群一隻手撐著自己的額頭,她的婉轉峨眉,她的玉貌花容,她的靡顏膩理,有時候柳琴甚至都會有些羨慕與嫉妒,這個女人在經歷了生殺魂這件事情之後,她身上的氣質在慢慢的改變著,有時候她的眉宇間不經意散發出的淡淡哀愁簡直讓任何男人都無法阻擋。

    「我該怎麼辦?」周群又一次輕聲問著「我該答應他麼?」

    周群很喜歡和柳琴說自己的心事,一來,這是一個聰明到了極點的女人,她似乎永遠能洞悉對方的心理,從而說出他們最想聽到的答案,然後開導他們,重新給他們信心與活力;二來,周群這個女人卓爾不群,艷壓群芳,又哪裡肯有女人做她的朋友,做她身邊的陪襯物呢?

    也只有柳琴這個淡雅如菊的女人能在她身邊,依靠著自己溫婉如水的氣質與她不分高下,結伴而行。

    柳琴微笑著看著她:「你愛他麼?」

    周群愣了一下。

    我愛他麼?

    呵,這個問題真是傻啊,我怎麼可能會愛李東陽……

    可我問的問題就不傻麼?

    周群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柳琴的一個反問其實已經讓她自己找到了答案。

    蘇格拉底最讓人崇拜的地方就是,他永遠都是用提問來回答對方的問題,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有時候更像一個雄辯家而不是一個思想家哲學家。

    眼前這個女人最讓人敬佩的就是,她永遠都能一眼發現問題的最主要矛盾所在,然後用一個溫柔得讓你心神俱醉的笑容說出一個反問句,然後引導著你自己去尋找答案。

    既然我不愛李東陽,那我就直接拒絕他好了,為什麼要煩惱呢?

    我到底在煩惱什麼?

    是因為小川麼?

    我和他不可能的啊……

    如果僅僅只是因為這樣就拒絕他,這樣對李東陽很不公平啊!

    而且,他那樣的條件,不會有女人拒絕的吧?

    周群呆呆的想著,忍不住癡了。

    生活往往就是這樣,在你想做的事情和你不得不做的事情之間永遠有一個兩難的選擇題,魚和熊掌永遠不可兼得。

    女人可能這一輩子都不結婚麼?

    可能,但是周群不願意做這樣的女人。

    她憧憬著自己也能遇到一個讓她抵死纏綿,讓她輾轉反側的男人,然後有一段淒美得令人柔腸寸斷的愛情。這樣,做一個女人,來到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白活一次。

    可這樣的事情可能麼?

    這是生活,這是油鹽醬醋茶,這是酸甜苦辣鹹的生活,女人終究還是要結婚的。

    男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可以沒有親情,沒有愛情,可他不能不沒有事業,因為對於男人而言,沒有事業他就什麼都不是。

    可對於女人而言,她們活在這個世界上,可以沒有親情,可以沒有朋友,可以沒有事業,可她們不能沒有愛情,不能沒有家庭。不管她們再怎樣瀟灑放蕩,再怎樣浪跡紅塵,終歸有一天,當一切都塵埃落定,當她們紅顏漸老,當她們孑然一身驀然回首的時候,她們會突然之間發現,她們是多麼的渴望在這個紛亂的紅塵中擁有屬於自己的一盞溫暖安靜的檯燈,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臂膀可以讓她們依靠,有一個可能不算高大,但足以支撐起她身體重量的背影與她攙扶著,一起跑完人生這一場「兩人三足」。

    周群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在虛無縹緲的浪漫與伸手可觸的現實眼前,她現在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

    答應,或者不答應?

    周群很清楚的明白,像李東陽這樣的男人,錯過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就算她不答應,相信會有無數的女人爭先恐後的答應。

    「我該怎麼辦?」周群癡癡的再一次說出這句話,像是在問柳琴,又更像是在問自己,眼神無比迷茫。

    柳琴看著她,心中暗自苦笑。

    是啊,你問我,你該怎麼辦?

    可我又能問誰去,我該怎麼辦?

    只有當他的身影不在我的生活中出現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好像被這個世界遺棄了一樣,就像那個可怕的夜晚,那三個可怕的流氓。

    也許,我的一生都在等待著他的出現。

    現在,他出現在了我的身邊,可我又能怎麼辦呢?

    我跟他到底算是什麼關係?

    我二十五歲了……

    柳琴舉起面前的高腳杯,凝神看著杯中紅酒折射出的流光溢彩,她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有些感慨,有些無奈。

    她舉杯,將酒一飲而盡。

    ……

    我該怎麼辦?

    宋佳魂不守舍的在大街上遊蕩著,她毫無目的,毫無方向的信步走著。

    一邊是家庭,一邊是愛情。

    我該怎麼辦?

    人生中總是在一些關鍵時候面對一些關鍵問題,這些選擇讓這個高挑的美少女覺得自己像被人硬生生地撕裂成了兩半,血淋淋,不忍目睹!

    如果現在需要她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唐川的性命,那少女一定會毫不猶豫,含笑赴死。

    可人生之所以痛苦,人生之所以坎坷,就在於人們的選擇往往不會僅僅只是為你提供幾個單純的答案。

    在這些答案的背後牽連著人們在這個世界上的各種牽掛與聯繫。

    是啊,我能為了他而獻出自己的一切,可是我能為了他而與父母斷絕關係麼?

    爸爸媽媽不可能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的,而我也不可能拋下他,一個人孤獨的流放到另外一個城市,從此與他再難見面。

    宋佳的手指用力的絞在一起,不見一絲血色,彷彿她緊揪著的心。

    少女抬頭一看,四周碧落月色清明,她不知不覺的就已經走到了同周村。

    這是她的心在指引著她。

    唐川,你回來了麼?

    少女無聲的輕輕呼喚,彷彿夜幕幽幽的月色,哀婉幽柔。

    我好想和你說說話,我好想看看你的臉,只有這樣我才有信心才有勇氣去和我的父母說一聲:不!

    你知道麼,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少女緩緩的走過同周村的矮橋,髒水河的污穢味道與不遠處垃圾堆的惡臭味混雜在一起,讓人直欲皺眉避走。

    可是宋佳卻茫然不覺,這裡是他長大的地方,這裡是我在絕望中看見他身影的地方,這裡的一花一木都彷彿有他的身影,這裡的一石一磚都彷彿像少年削瘦堅毅的臉頰。

    少女總覺得自己似乎只要一回頭,便能像一個多月前一樣看見少年從地平線處緩緩的走來。

    她走到樓上,來到唐川的家門口,少女抬起手,抱著萬中而一的希望想敲敲門,似乎只要她敲了,少年便會拉開門扉,對她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

    少女的手停在半空,又頹然跌落,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上一次她沒有在他的家門口等到他的出現,這一次同樣也不可能。

    只有當一個人的心思全部寄托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的時候,才能體會到這種百轉千回的哀愁,才能體會到這種蠟炬成灰的相思。

    隱隱約約,少女聽見附近有人家中傳出周華健的《天下有情人》:

    愛怎麼做,怎麼錯,怎麼看,怎麼難,怎麼教人生死相隨。

    愛是一種不能說只能嘗的滋味,試過以後不醉不歸。

    等到紅顏憔悴,它卻依然如此完美。

    等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夠體會?

    愛是一朵六月天飄下來的雪花,還沒結果已經枯萎。

    愛是一滴擦不干燒不完的眼淚,還沒凝固已經成灰。

    等到情絲吐盡,它才出現那一回。

    等到紅塵殘碎,它才讓人雙宿雙飛。

    ……

    唐川,你聽見了麼?我很想你!

    宋佳站在唐川的家門口,癡癡的聽著這蕩氣迴腸的歌曲,眼淚不自覺的流淌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少年家門口的,她像丟了魂,失了魄,她的人像是站在奈何橋畔,一個又一個的看著從身邊經過的孤苦亡魂,卻始終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能陪她一同雙宿雙飛的身影。

    可就當少女來到村口的矮橋上時,她卻突然發現對面緩緩走來另外兩個窈窕的身影。

    周群和柳琴並肩站在橋頭,驚訝的看著橋另外一頭的宋佳。

    她也是來找他的麼?

    三個人同時這樣想著。

    兩個女人和一個女孩就這樣隔橋相望,不自覺的已經是癡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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