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山間,一縷溫婉琴音纏繞。
樓上,姝兒纖纖細指微動,面前几案上的瑤琴就跳出一個個動聽的音符,琴聲如傾,如訴,似在述說一個美麗童話,又彷彿是在念一頁華麗詩篇。
小漁兒手支著小腦袋,眼睛似閉未閉,昏昏欲睡。本來她是在跟姝兒學琴的,可不知道怎的每次聽到姝兒彈琴,聽著聽著就想睡覺。
龜茲位於西域,民人能歌善舞,姝兒乃是龜茲國人,自幼得名師指點,箜篌、琵琶、琴、笛、笙、簫、鼓等等諸般樂器無所不會,其實已當得上「大家」二字。
几案上的琴是無衣依著姝兒的建議買來給小漁兒學的,只可惜學了許久,小漁兒始終只通了八竅,卻還剩下一竅未通。
一曲終了,姝兒回過神來,轉頭就看到昏昏欲睡的小漁兒,不由微微一笑,每次她都是這樣。「芩兒,芩兒」姝兒來到小漁兒面前輕輕叫道。小漁兒本名秦芩兒,姝兒一向都是乎她的名,不像無衣他們都叫她小漁兒。
「嗯」睜眼醒來,小漁兒看到姝兒坐在自己面前,不由怨惱道:「不好意思啊,姝兒姐姐,不知怎麼的,每次聽到姐姐彈的琴聲就想睡,你說小漁兒是不是很笨。」
「哪有,芩兒妹妹是很聰明的,可能可能可能是妹妹沒有學琴的天賦!不如明日叫郎君買支橫笛回來,姐姐教你吹笛吧!」姝兒一向不善謊言,難為她把話說得這麼婉轉。
小漁兒聽了重重的點著腦袋,心道:就是這樣,要不然姐姐彈的琴這麼好聽,自己沒道理學不會。既然不用學琴,兩人就坐在一起聊了開來。
過了一會,小漁兒才醒悟要去做飯,連忙跑下樓去。姝兒看到小漁兒一驚一乍的樣子,不由莞爾,但心中更多的卻是憐惜。一個女兒家從小幫著做家事,到如今只有十歲,卻把家中裡裡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條,這其中的辛酸又豈是他人能夠明瞭。回身將琴收好,她也轉身下去幫忙。
「小漁兒,姝兒呢?」大娘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小漁兒忙著做飯,就問道。
「在裡面呢,大娘找姝兒姐姐有事?」姝兒一邊淘著米一邊問道。
「沒事,就問個話。」
「哦,那大娘自己過去吧,就在樓上。」
「那我去了。」說著,大娘往裡面走去,來到後面正好遇到姝兒下樓。她一看,一把抓起姝兒的手往後院走去,姝兒也不知道大娘要幹什麼,只好任她拉著。
後院之中,一畦畦菜田林立,牆邊種了各種果樹,牆上爬滿了山葡萄,這些都是無衣辛辛苦苦從各處找來的果樹,種了幾個年頭,期間又補種了幾回死去的果苗,到了今日,終於長成了一棵棵大樹。
院中有一個水塘,塘中一角蓮葉青青,塘邊上有一座茅草亭,亭亭而立,不同凡俗,有一股出塵之意。這是無衣花了好幾天時間蓋的,沒事的時候他就喜歡在這邊的椅子上悠哉悠哉的躺著。
大娘拉著姝兒來到亭中椅子坐下。
「大娘,有事嗎?」姝兒開口問道。
「沒事,就想和你說說話,姝兒來了這麼久,不知喜不喜歡這裡。」大娘是來問姝兒是否喜歡無衣的,若是兩人互相意愛,她們幾個婦人打算找個時間給他們撮合一下。
「嗯,這裡很好,清靜、幽美、雅致,無有小集的吵雜,是個難得的好地方。」姝兒看著院子,看著亭旁的修竹和青青蓮葉,還有旁邊柿子樹上掛滿的纍纍果實呢喃的說道。對她來說,眼前一切,恍然若夢,和父親分別後,淪落風塵,四處飄零,漂泊無依。本想著此生或許就此終老,沒想到卻遇上了無衣。
大娘聽了姝兒的話,心裡頓時笑了起來,想著自己要問的事多半能成。想了一下,她又開口說道:「我們這裡當然是好地方,你不知道,這可是個寶地,以前我們幾戶人家個個窮的要命,到了這邊後,日子就變得好了起來。不過,最主要還是無衣的功勞,要不是他開炭爐店的時候讓我們每人投了一份子,我們也不可能每年都能幹坐著拿錢。無衣就是好呀,如今又開了個魚粥店,還有兩個魚攤,聽說還要把店開到縣城去,可不得了了。無衣如今也是年少多金,只可惜臉黑了一點。」
姝兒聽到大娘說無衣臉黑,又想起了小漁兒昨晚的話,不由撲哧笑了起來。可想到長輩在這邊,自己這樣似乎不好,連忙說道:「其實其實臉黑點也沒什麼,郎君人好,又有一身好武藝,倒是不輸於其他男子。」
大娘一聽,感覺兩人有戲,趁機問道:「姝兒可是喜歡無衣?」
「啊」聽到大娘的話,姝兒驚叫出聲,想起昨日無衣摸她小腳時那近乎輕薄的模樣,臉煞時一片粉紅,不由在心裡暗惱:大娘今日是怎麼了,怎麼問奴家這般羞人答答的話來。轉瞬間又想起當初兩人相遇時為躲避地痞流氓策馬狂奔的情景,那時被伊摟在懷中,躺在那偉岸的胸膛,聞著那男子的氣息,想著,不禁意亂情迷。
看到姝兒的樣子,大娘哪還不知道她的心思,不由調侃著說:「喜歡無衣吧,要不要大娘給你做個媒人?」
「這」姝兒站了起來,眼望著亭外的一塘碧水,輕咬香唇,微捻錦帕,心亂如麻,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如何是好。
大娘看她這樣子,感覺她和無衣能成,就又再加了把勁說道:「你看,無衣雖是年少,卻有一身好武藝,還會下廚做飯,最難得的是懂得疼人憐人,要是誰能嫁給她,都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樣的男人要是錯過了,可就可惜了。」大娘說著,眼角朝姝兒偷偷看來,卻見姝兒一副神思的樣子。
姝兒看著亭外,亭外修竹青翠,隨風擺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情人間的呢嚀話語。驀然間,她想起當日與無衣相遇時,他不怕那地痞流氓救自己的情景;還有那日在店中,那無賴子輕薄她,他出手教訓那人的事;還有那日,他看到自己煩悶,便帶著自己到水上泛舟散心,還把自己接到山中來住。回想起和無衣在一起的種種,她竟是有些癡了,心想著若是能嫁予這般的男子為妻,倒也不枉此生。
「姝兒,你可願意嫁予無衣。」大娘對姝兒問道。其實,她自始自終想問的也就是這句話而已。與無衣這一陣子的相處,感覺到無衣的好,姝兒心中其實已有一縷情
絲暗牽,嫁予無衣自是好的,只是,她又想起那與自己分散,至今毫無音訊的父親,不由皺起眉來。
半響,她才說道:「姝兒隨父來大隋經商,不料卻半路失散,不管如何,姝兒總要先找到父親,至於親事,不如等尋到父親那時再說也不遲。」
「姝兒,聽大娘一句勸,咱們女子年華,有如白雲蒼狗一般,轉瞬即逝,若是你沒尋到父親,到時又人老珠黃,怎麼辦?倒不如先嫁個人家,再慢慢找也不遲。咱們女人家總要有個依靠不是。」
聽了大娘的話,姝兒微微心動,只是那羞人的話怎麼開口,猶豫了半天,才說道:「那那姝兒就再找一年,若是到時尚未找到父親,姝兒就就就嫁予郎君。哎呀,好羞人。」說完,已是滿臉暈紅,瞄了大娘一眼,羞赧著逃離開去。
大娘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看到那粗布麻衣都掩不住她婀娜的身姿,那飄逸的青絲就如塘邊細柳的枝條一般婉柔,不由暗暗想道:也不知無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竟能娶到姝兒這天仙一般的美人兒,怎的自己兒子卻沒這般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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