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對陳蕭的印象極好,聽他說的鄭重,此時也知道今天的事情看著大不尋常,終於還是點頭道:「好!」說著偷偷鑽了出去,轉眼不見。
段譽心中正疑惑,陳蕭卻忽然摟住他的胳膊,小聲問道:「六弟,今天哥哥有個事情,需得先徵求你的意見。」
段譽好奇道:「什麼事情,五哥還請說,只要小弟有能力,必為五哥辦道。」
陳蕭也貼在他耳邊一陣嘀咕,段譽聽的大是驚訝,道:「五哥,你……」末了狠狠點頭:「小弟說什麼也站在五哥這邊!」
他們幾個人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麼,王語嫣三女齊向兩人看來,猜不透他們的意思。
阿碧小聲說道:「一看陳公子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又有甚麼主意格。」
沒一會的功夫,老頑童又轉了回來,手裡用布包了三個物事,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只是給陳蕭和段譽每人一個。
王語嫣三女正好奇間,忽然聽群丐「啊」的一聲驚呼,幾人轉頭看去,正見到一個相貌清雅的乞丐跪在喬峰面前,只見喬峰左手在他肩頭輕拍兩下,說道:「全冠清,你既已知錯,跪下倒也不必。生事犯上之罪,卻決不可免,慢慢再行議處不遲。」右肘輕挺,已撞中了他的啞穴。
王語嫣三女這才知道這一切禍事都是這個叫什麼全冠清的乞丐攪合出來的。
遠遠坐在一旁的洪七公一直在冷眼旁觀,他一開始便覺得今天的事情不正常,這時候忽然冷哼道:「宋奚陳吳四長老、簡彭梁魯四位副長老背叛幫主,違犯幫規第一條。執法弟子,將這八長老綁上了。」
洪七公在丐幫威望也是極高,身份是丐幫副幫主,他這話一說完,頓時便有執法弟子去給這八位長老上綁。
八位長老拋下兵刃,毫不反抗。
只有陳長老臉色極是難看,喃喃的道:「懦夫,懦夫!群起一戰,未必便輸,可是誰都怕了喬峰。」
此時畢竟是丐幫的重大關頭,陳蕭等人雖然和喬峰不是外人,可也不好觀看這邊的情況。
幾人別過頭去,心中感覺頗為異樣。
這喬峰自從當上了丐幫幫主,經過了不知多少大風大浪,內解紛爭,外抗強敵,始終竭力以赴,不存半點私心,將丐幫整頓得好生興旺,江湖上威名赫赫,實是有功無過,更是得到「北喬峰,南慕容」的鼎鼎大名。
何以突然之間,竟有這許多人密謀反叛?
他幾人中除了陳蕭心中明白,其他幾人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了,甚至就連坐在一旁的洪七公也是滿頭霧水。
這時卻見全冠清指著王語嫣等三個少女道:「這三人是慕容復的家人眷屬,你加以庇護。」指著段譽道:「這人是慕容復的朋友,你卻與之結為兄弟……」
段譽連連搖手,說道:「非也,非也!我不是慕容復的朋友,我從未見過慕容公子之面。這三位姑娘,說是慕容公子的家人親戚則可,說是眷屬卻未必。」他想王語嫣只是慕容復的「親戚」,絕非「眷屬」,其間分別,不可不辨。
這時候洪七公卻在一旁咳嗽一聲,手中破木杖「呼」的一聲便扔向全冠清,怒道:「適才慕容復慕容公子剛剛來過,馬副幫主去世之時他正在少林寺做客,有幾位方丈大師可以作證!適才便聽你總提這件事,我還冷眼旁觀。如今你竟然拿女人出來威脅,放你的狗屁!」他這木杖一扔之力不小,打在全冠清的頭上,頓時打的他一個趔趄。
慕容復之前來這,那是在場不少丐幫弟子親眼見到,慕容復說這件事的時候也都是親耳聽到。
慕容復既然敢說有少林幾位大師還有玄慈方丈都可以作證,那便決計假不了。
這時執法長老白世鏡怒聲問道:「全冠清,你還有什麼話說?」
全冠清卻只是閉上嘴,再不言語了。
白世靜轉頭向喬峰道:「幫主,這等不識大體的叛徒,不必再跟他多費唇舌,按照叛逆犯上的幫規處刑便了。」
喬峰心道:「白長老一意要盡快處決全冠清,顯是不讓他吐露不利於我的言語。」朗聲道:「全舵主能說得動這許多人密謀作亂,必有極重大的原因。大丈夫行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眾位兄弟,喬峰的所作所為,有何不對,請大家明言便是。」
吳長風吳長老長歎口氣,道:「幫主,我先前以為你或者是個裝腔作勢的大奸雄,或者是個直腸直肚的好漢子,如今才知是誤信人言,只道你與馬副幫主不和,暗裡勾結姑蘇慕容氏下手害他。種種小事湊在一起,竟不由得人不信。現下一想,咱們實在太過糊塗。白長老,你請出法刀來,依照幫規,咱們自行了斷便是。」
白世鏡臉如寒霜,沉聲道:「執法弟子,請本幫法刀。」
他屬下九名弟子齊聲應道:「是!」每人從背後布袋中取出一個黃布包袱,打開包袱,取出一柄短刀。九柄精光燦然的短刀並列在一起,一樣的長短大小,火光照耀之下,刀刃上閃出藍森森的光彩。
白世鏡歎了口氣,說道:「宋奚陳吳四長老誤信人言,圖謀叛亂,危害本幫大業,罪當一刀處死。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造謠惑眾,鼓動內亂,罪當九刀處死。參與叛亂的各舵弟子,各領罪責,日後詳加查究,分別處罰。」
卻不想正在此時,喬峰一聲大喝,道:「且慢!」
說罷走到法刀之前,說道:「十五年前,北方契丹國入侵雁門關,宋長老得知訊息,三日不食,四晚不睡,星夜趕回,報知緊急軍情,途中連斃九匹好馬,他也累得身受內傷,口吐鮮血。終於我大華守軍有備,契丹胡騎不逞而退。這是有功於國的大事,江湖上英雄雖然不知內中詳情,咱們丐幫卻是知道的。」
說到這裡喬峰一伸手,將左首第一柄法刀拔起。噗的一聲輕響,只見喬峰將法刀戳入了他自己左肩。見此景象,群丐頓時「啊」的一聲大叫。
這邊群丐正在震驚之中,卻忽然王語嫣等三女也是同時「啊」的一聲驚叫!
喬峰轉頭看去,這一下也是驚個非同小可,兩步搶上前去,急道:「周大哥,五弟,六弟,你們幹什麼?」
卻原來竟是陳蕭、周伯通、段譽三人也是手持匕首,刺了自己一劍。
原來先前陳蕭便算準一喬峰性格,這一幕定然發生,隨後暗中讓周伯通幫忙,取了三柄匕首來。
今天的事情能不能改變結果,這正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好在周伯通雖然愛玩,段譽雖然迂腐,卻都極講義氣,聽了陳蕭的話,沒有半點猶豫,當即也學著喬峰的樣子,自刺一劍。
陳蕭面色都疼的蒼白,臉上卻是笑道:「喬二哥,咱們結義的時候可是說什麼來著?喬二哥可還沒忘了吧?」
喬峰面色極為悲痛,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陳蕭笑道:「如今喬二哥有難,做兄弟的如何能袖手旁觀?這是你們丐幫家事,但是你卻是我結義二哥,我們不管你家事,只管你受傷,你受傷,兄弟們便陪你!」
喬峰虎目中淚水狂湧而下,他自小便極為硬朗,此時卻是大受感動,哽咽著問道:「五弟,疼不疼?」
陳蕭皺了皺眉,道:「疼!」可是隨後卻接著說道:「不過我不怕!」
喬峰又看了看周伯通和段譽,忽然之間大聲吼道:「好兄弟!」
陳蕭接口道:「一輩子!」
周圍群丐一片寂靜。
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喬幫主的結義兄弟都如此英雄豪邁,不問可知喬峰是何等英雄人物。
這次幾大長老叛亂,到底是對?還是錯?
王語嫣三女在一旁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王語嫣先前想慕容復示好,慕容復卻不聞不問。段譽不過是一個迂腐的書生,卻可以為了全兄弟情義做出這等事,一時間竟是想的癡了。
阿碧看向陳蕭,心中道:「陳公子居然如此有擔當,唉,真是世所罕見哉……」想到這裡,不由得臉紅了一下。
阿朱看向喬峰,她要比阿碧活潑跳脫許多,卻極為崇拜英雄。
此時看著喬峰這堂堂七尺男兒,竟然連話都忘了說。
喬峰原本就不是婆媽之人,知道此事不可阻,當即又回到幾大長老面前,高聲道「白長老,本幫幫規之中,有這麼一條:『本幫弟子犯規,不得輕赦,幫主欲加寬容,亦須自流鮮血,以洗淨其罪。』是也不是?」
白世鏡臉容仍是僵硬如石,緩緩的道:「幫規是有這麼一條,但幫主自流鮮血,洗人之罪,亦須想想是否值得。」
喬峰道:「只要不壞祖宗遺法,那就好了。」
隨後轉過身來,細數這幾位長老當年的光輝過往。
他每說一個人,便刺自己一劍。
陳蕭、老頑童、段譽三人也均刺自己一劍。老頑童雖然愛玩,為人卻絕對不傻。他為喬峰豪情所懾,為陳蕭義氣所感,這幾劍,刺的雖然鮮血橫流,心中卻大是舒坦。
洪七公在一旁瞧的暗暗點頭,心中暗讚陳蕭此子雖然不會武功,豪情卻不讓喬峰半分,是以並不阻止。
轉眼之間八劍刺完,喬峰兩步走到陳蕭三人面前,輕輕幫他們拔出匕首,所幸刺的並不太深,當即四兄弟抱在一起,也顧不得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只是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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