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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御街。
正面大慶門,左邊尚書省,右邊景靈宮。
雨一直下,氣氛也不融洽。雖然趙家歷來很注重子民的幸福感,zi you度,在這麼緊張的日子裡也沒有實行戒嚴。但氣候加上緊張氛圍,街上雖然鋪面大多照舊開張,依然沒有幾個行人。只是隔著數十丈就有一批身披氈衣的兵卒兩旁列隊,瞧著裝扮,既有皇城司,也有殿前步軍司。
看著前後無人的大街,有些小兵就難免開小差嘀咕起來
「這麼大雨,不會有人來吧?咱們已經換了三班,這要值到多少時候?」
「嗐,叫你值你便值,少廢話。」一個老成持重的訓道。
「我說,這真要是有事,你說咱們到底聽誰的?」
「聽誰的?聽頭的唄。咱們就是兵,頭讓怎麼幹便怎麼幹,費那腦子幹啥?」
「噓噓,別鬧了,看看。有人來了!」幾個無聊的談話忽然被打斷。大家雨裡朦朧看去。見有一堆人正從大相國寺那邊緩緩過來,看樣子還都沒打傘,全淋著雨。
本來眾人都勸定王抄近路直接到皇宮,定王不悅道:「此事所繫,國之正也,本王既然為之,當從正路而行,豈可斜(邪)道耶?」大家聽他說得又有道理。又有正義感,就不再勸。跟著出來,又見他不設車駕,不打雨傘,堅持不行,心裡都隨之感動起來,一個個昂首挺胸擁在左右,自己覺得壯烈極了。
但在巡防的士兵眼裡,這就是一群落湯雞。
就算是王爺大官,也不過是一群穿了朝服的落湯雞。而已!
最大的那只終於走近。小兵們眼睛再瞎。好歹也在皇城根上混了多年,光看那身頂級配置。就知道是個BOSS,誰幹挺著槍上去盤問?但又不能不履行職責,這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所有人當街排成一排,然後齊刷刷跪下,居中的都頭腦袋都不敢抬:「參見王爺!」當然,他不知道是什麼王爺,但他知道一定是王爺。
趙元儼手扶玉帶,雨中眼睛睜不大,也不太好開口說話,只是嗯了一聲。他長這麼大了,淋過雨的記憶還真沒有,這時候忽然在想,哦,感情這鼻子朝下是有道理的,要是朝上,那豈不成煙囪進了水?一定嗆得挺難受的吧?然後又是渾身各種不舒服,又渴又累。衣裳全濕透了,粘在身上,緊巴巴地。因為吸了水,本來就夠份量如今更重了許多,由此加上長距離步行,搞得他筋疲力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趙元儼後悔到想屎,自己是不是腦子真的進水了,非要這麼折騰?
但小兵們卻不會認為王爺正在鬱悶後悔,只當他老人家擺譜呢。恭恭敬敬等來一個嗯,就有些找不到話接口。
「不知王爺大駕,欲往何方?」都頭壯起膽子問道。
「本王去朝見官家,你們讓開吧。」定王淡淡說道。
「呃,王爺,請容小的通稟一聲則個。」那都頭爬起來就要往後跑。
「放肆,本王進宮,要誰批准,你要通稟誰?」
「王爺息怒,小的奉了軍令,城裡百官以上過路,都要請問明白。」他哭喪著說完這句話,脖子就朝後縮。
「你讓開!」趙元儼本來想吼,可出來的音色卻是有氣無力,簡直像是哀求。他聽到自己聲音,更加惱羞成路,抬腳便踢。可是大雨加上徒步,體力已經不支,腳才伸出,已經偏偏地倒了下去。
「王爺,王爺!」身後眾人趕緊衝上一把將他抱住,才沒跌在地上。可是衣冠已經歪了,只見趙元儼咬牙切齒,拼著全身力氣似的,撐著站起,大聲道:「本王今日要面見官家、太后,我看哪個敢阻攔!」說完也不敢甩開攙扶,在一左一右兩個護衛下就朝前衝。
那都頭本來看到這位王爺摔倒,已經是魂飛魄散,見他愣著要衝鋒,哪裡還敢阻攔。趕緊屁股後面甩手,後面會意,紛紛讓出一條路來。這時趙元儼的家將也趕緊從隊伍後面轉移到前邊開道,不敢再讓自家主子打頭。
才過了一關,來到金水河畔,又是一路人馬擋住去路。這次可威風多了,甲冑齊全,鞍馬齊整,人數大概在五六百左右,清一色的殿前司軍。其中帶頭的最少都是個副指揮使,裡面混了個虞侯也說不定。
看到前面來人,這批殿前司軍卒如臨大敵,趕緊衝出三五十步,又排成一隊,將御街滿滿地攔住。
被扶著走的趙元儼精神好多了,暗暗運足了中氣,眼看又被攔住,威嚴地分開眾人,緩步走到前面環視一眼:「那個是領頭,過來伺候。」
呼呼幾聲,有兩三個人翻身下馬,跑到跟前單膝跪倒:「臣殿前司捧日軍左廂虞侯錢滿、臣殿前司捧日軍右廂指揮使寧飛,臣殿前司捧日軍右廂副指揮使洪大錘,參見王爺殿下!」幾個帶頭的回答。
「奉命來遮攔本王不是?你們讓開,本王進宮面聖,誰敢阻攔,就是死罪!」趙元儼叫道。
「王爺息怒,臣等干係在身,不敢相讓。若王爺有急事要奏,請容臣等回去通稟請示將來。」畢竟是有些身份見過世面的,膽子壯了許多。
「大膽。這是定王殿下。誰幹阻攔?」王駿終於忍不住出來吼叫。不能總是讓領導哇。小弟們幹什麼吃的?
「定王殿下?」那個虞侯錢滿抬起頭來,驚異叫道。
「不是還有誰?」王駿頗有些狐假虎威的叫道。
「殿下急著進宮,莫非是為了?」錢滿好像很八卦的樣子,但看得出來,目光裡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說的驚喜。
趙元儼看著,也沉著剛毅、堅定地點了點頭:「嗯!」
錢滿眼睛裡充滿了激動,好像馬上就要讓開,一瞬又猶豫起來。抱拳低頭道:「殿下,恕微臣軍令在身,不敢容讓!」
趙元儼彷彿看到了他的內心掙扎,溫和地俯身問道:「你是忠義之臣?」
錢滿抬頭,毅然道:「臣不敢自誇,但行忠義之事,我輩之責耳!」
「好,那你讓開,不管今日如何,本王領你一個人情!」趙元儼當即鼓勵他道。
「不是微臣不願放行。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大丈夫頂天立地。做事只問自己良心,你們受著朝廷恩典,現在官家有事,難道要助紂為虐,倒行逆施麼?」趙元儼在雨中大聲吼道,聲若洪鐘,振聾發聵。他看三人跪在地上,全身都是一顫,深吸一口氣,又說道:「你們只管讓路,天大禍事本王承擔!只要我江山無恙,百姓無災,本王便是粉身碎骨,又待如何?」語氣中悲壯之極。
錢滿和寧飛洪大錘三人聽得熱血澎湃,忽然跪在地上砰砰磕起頭來,哭道:「定王殿下,臣等也知緊要關頭,卻無力報效國家。今有殿下挺身而出,我大宋總算有救啦!殿下且莫心急,帶臣等替殿下叫門!」說完站起,毅然轉身,分開隊伍,朝金水橋走去。
來到橋邊,錢滿抬頭大聲喊道:「宮裡聽了,今有定王殿下有急事要立即面聖,請開門放行則個!」一連喊了三聲。
不見大門開啟,只聽城頭喊道:「都知大人有令,今日太后、官家一律不見,請王爺回去。」
「放屁,什麼都知,是羅崇勳麼,叫他出來見我!」趙元儼在背後怒道。錢滿聽了又轉頭朝上大喊:「定王殿下鈞旨,請羅都知出來參見。」
「嘿嘿,都知大人不在,太后諭旨,誰敢擅闖宮廷,以謀逆大罪處之。請王爺回轉,否則末將等只好不恭了!」樓上乾笑兩聲,忽然人頭攢動,幾百個弓弩手齊齊出來,站滿了牆頭,手裡弓箭稍稍拉開朝上,威脅著下面眾人。
「樓上的兄弟們,難道你們就沒有些是非忠義之心麼?朝廷危急如此,正是我輩挺身而出之時。快快開門,放了王爺進去,大家。」話們說完,嗖嗖嗖聲響,一排箭羽從城頭射下,雖然沒有對著人,卻也聲勢嚇人。
錢滿三個趕緊後退幾步,瞪眼看了城樓半晌,無奈轉回到趙元儼跟前,又跪下道:「臣等喊了半天,只是不開,請王爺吩咐。」趙元儼想了一想,低沉著嗓子道:「你們若真有忠心,可當我臂膀否?」
三個大漢挺胸抬頭大聲道:「願為朝廷出力,願為王爺前驅。」這話說出來,可就算是造反了。錢滿突然站起對身後士兵大聲道:「諸位兄弟,今日王爺出馬,保我大宋江山,我與兩位指揮使決意跟著王爺,為朝廷立功,為官家效死。有哪個兄弟願意跟著我們幹的,就請站出來,從此咱們跟定了王爺!」
隊伍裡靜了一靜,轟然作答道:「願跟隨虞侯大人,願跟隨王爺殺敵報效朝廷!」
「好!軍心可用!」趙元儼大喜,連聲叫道。轉頭對身後眾官說道:「諸位大人已經看見,今日這裡面是公然要跟咱們這些忠臣過不去了。現在敵眾我寡,不宜送死,若願意的,這就隨本王回去,咱們共圖大事!」
錢滿等人一聽,齊聲叫道:「隨王爺圖大事!」也不由分說,簇擁著趙元儼連同眾人一起從御街回轉。金水橋外霎時走得乾乾淨淨。樓上守軍見了,急忙回頭急報上司。(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