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面色微變,道:「若事不諧,竦豈非枉做千古佞臣?」事涉大節,夏竦再無賴,再貪財好名,也絕不敢有半分含糊。
趙元儼凝視他半晌,淡淡道:「子喬如此愛惜羽毛,又何能成大事?」
「定王容稟,非臣愛惜羽毛,此乃一失足成千古恨之事也,竦無有保障,學不得程嬰!」夏竦也急了,把春秋程嬰拿來類比。
「無妨,本王寫告書一本,交與子喬收藏,事敗則孤先敗,人亡則孤先亡!」趙元儼說完,雙眉一挺,大義凌然,令人敬佩
「定王大義如此,竦安敢不追隨於前後?」夏竦站起身來,雙手圍攏,重重一揖到地,有古君子之風。趙元儼急忙避席站起,雙手扶著夏竦,動情說道:「苦了子喬啦!」兩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一切都似在不言中。
稍後,趙元儼當著夏竦的面,接過曾亮其親自送來的空白告書,提筆寫道:「夏竦公忠勤國,為君上分勞,未懼清名,實足敬也!大宋天聖三年二月丙申日元儼。」寫完又用了印,才交給夏竦。
夏竦恭敬接過,放入懷中,才覺完全放心下來。和趙元儼復歸於歡笑。
晚上夏竦回到在京城暫時租住的房子裡,拿出告書不住地觀看把玩,面帶得意的笑。兒子夏安期急忙過來伺候道:「父親,今日定王掀牌了麼?」
「嗯。」夏竦威嚴地淡淡應了一聲,又補充道:「為父還是那句話,今後你須同楚王離得遠遠的。至於那個陳希古麼。不妨多來往來往。有什麼事。也可以同為父通通氣。自古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真遇上事,也只有你我父子相互依靠。」
夏安期連忙答應不迭。心裡卻想,又能和陳希古一道吃喝piao賭了,豈不快哉?
夏竦自當天從定王府出來後,每日正常上朝當值,轉承政事堂各路公文。分門批閱,傳遞屬官,有條不紊。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直到有一天,樞密院副使錢惟演來到東府,專門找魯宗道密談。二人密談過後,魯宗道又和錢惟演一道朝西府而去。
雖然兩府相隔不遠,但一般來說,東西兩府是不互相串門的,既為避大臣諱,更為避內宮諱。今日兩府連續相互走動。必有重要事發生。不免六部以下,議論紛紛。
第二天沒叫早朝。只是小範圍開了朝會,連三司使和諫台、察院都免了。
快到中午時分,終於散會,魯宗道親自給夏竦遞過一張條子,沉聲道:「擬旨吧。」夏竦接過一看,卻是一條命令,要求樞密院即刻調動河東路、河北西路、河北東路三處即真定府、大名府、太原府三路禁軍緊急集結,嚴守通往北朝關隘,防止北朝大舉南下。
夏竦大吃一驚,消停了幾十年,莫非又要打仗了?不敢怠慢,急忙起草詔書,準備發往樞密院。一邊寫,一邊好生放心不下,待擬好送給魯宗道過目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相公,北朝何事,如此大動干戈?」
魯宗道看了他一眼,稍作猶豫,說道:「唉,詔書發出,也不須相瞞了。昨日樞密院從北朝都亭驛截獲情報得知,前番遼使蕭從順回國後,頗言我朝內事。遼主耶律隆緒聽從百官進言,已有南下之意。故不得不防耳!」
「敢問相公,語從何來?」夏竦追問一句。
「唉,都是今年長寧節前後故事,蕭從順回去後,向遼主呈說四件事,一曰太后奉冊於天安殿;二曰朝中曾為官家、太后鑾駕前後有議;三曰長寧節太后仍如奉冊日著袞服受賀;四曰官家去歲謁陵,遇響馬事。這四樁事,蕭從順聯繫在了一起,言說我朝恐有變,正是大舉南下之機。密令長值都亭驛各職守,一俟有變,即刻先護返在南遼人。」
夏竦心中一動,說道:「相公,容竦一言。此系子虛烏有之傳言也,若為此大動干戈,空伐而歸,非徒惹北朝笑柄,亦且反坐實我朝之謠言,豈不兩害?」
「誰說不是呢?我與樞相皆執此論,叵耐其餘人等言說嚴防是為上策,也無可如何了!」魯宗道歎道。
「呵呵,這麼著急,連樞相的話都不聽了麼?」夏竦笑說一句。魯宗道心頭一陣不爽,但又不好直說,只道:「反正旨意已經下了,遵旨就是。」
夏竦點點頭,拿著草稿就要出門,走到門口,忽然轉頭說道:「相公,若下官有一策,可不費一兵一卒,打消北朝覬覦之心,不知會採納否?」
「哦?計將安出?」魯宗道熱切道。東府最怕打仗,能不打,花點錢也無所謂。只是這回看起來好像不是花錢能解決的,所以才爭執不下,只好下旨。如今聽說夏竦有好辦法,當然要聽。畢竟幾個軍區的大部隊,光是搞搞拉練,就得好幾十萬銀子,何況萬一真的開打,那不是挖了個大坑,慢慢填麼?這才好過了幾天啊!
夏竦走到魯宗道身邊,低聲耳語幾句。魯宗道將信將疑看著他:「這個,能成?」
「相公,本來就是無中生有的事,即便真的是北朝傳言,也無非詐言兩聲,哪裡會動真格?此不過是小小一劑安神湯藥罷了。」夏竦很輕鬆地笑道。
魯宗道想想,狠狠心道:「也罷,老夫再走一遭,且看太后如何旨意便是。」說完又從椅子上站起來,整整衣冠,重新去請求指示。
去了好半天,黃門忽然過來傳旨,著張知白、張士遜並夏竦等入垂拱殿議事。
幾個趕忙收拾收拾,順手關門,來到垂拱殿。只見寇准、錢惟演等已經到了,魯宗道也坐在旁邊。忙向上面參見官家、太后。
簾子後面劉娥也不廢話了,直接說道:「方纔議定之事,魯相復又來奏,說是夏子喬有一計可平次謠傳,哀家思忖半晌,似乎可行。重新召你們來,再議一議。若能不動干戈,自然是最好的。」
寇准最是急切,他本來就反對立即調動兵馬,忙說道:「子喬,有何計策,便請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