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大宋 第四卷 基層放手搞 285、墨吏段仙念
    ps:這一章寫了四千字,不知能不能暫時緩解一下情緒?

    要想當御史中丞,就得有個中丞樣,該罵就罵,該誇就誇,不能有半點含糊。聽到梁豐一套一套的,陳執中便忍不住讚道。

    「好絕句,可為天下州縣之銘也!咦,怎麼,鞏縣也有竹子麼?這倒是頭一回聽說。」晏殊稱讚之於,也適當提出自己的疑問。

    梁豐心裡大汗,***光顧著吹牛皮了,沒注意自家縣衙內宅連片竹葉都沒有。只好支支吾吾不置可否,心道回去無論如何也要找些竹子來栽上,哪怕栽死了也要留個屍。免得謊言戳穿。

    不過此時車上氣氛倒是好得多了,三人交談,特別是說道《三字經》那物事,兩位前輩讚歎不已,已經表示自家今後凡有了蒙童,就用這書作啟蒙教材了。梁豐謙遜之於,也表示回頭給兩位大人一人送一本精裝豪華本的,留作紀念。

    芝田鎮離蔡莊不遠,大概小一個時辰就到了。

    鎮上是兩條交叉的十字大街,共約百多戶人家的樣子。別小看這點戶口,那時候在大宋,就算是大鎮了。還得托了趙禎死去的爸爸的福,因為埋了皇上在附近,才聚了那麼高的人氣。

    街面石板鋪成,歷經多年,早已變得光滑溜溜。趙禎下了車一看,顯得有些失望。雖說自己平日住的皇宮比起歷朝歷代算是寒磣,但這小鎮也忒小了,還不如自己徒步從福寧殿走到坤寧宮呢。雖說他現在打死也不願去那地方。

    李石彬知道官家沒見識過這麼小的地方,站在身後盡量不惹人注意地賠笑道:「官家,這就算是一個大鎮了。街道也還齊整,既然來了,官家便不妨隨意走走?」

    趙禎一想也是,自己是來私訪民情的,又不是參觀大都市,怎麼能挑剔呢?點點頭。邁步緩緩逛去。他這一走,後面幾輛車跳下來的老老少少,還有石元孫的徒子徒孫們也就全部跟著開動,倒給這下午冷風中有些清冷的鎮上帶來些許人氣。

    也是他們老趙家御下歷來不嚴,臣子們隨口胡說八道口無遮攔慣了的。身後幾位覺得既然逛街。也別悶著不開腔啊。於是四五位大小臣就邊走邊聊起天來。

    晏侍郎老家是撫州臨川,也是一個小鎮,還不如這裡呢。也是他命好,一中了進士就在中 央部委幹活。請貴無比。也就沒了地方官經驗,這時候走在街上,看見小鎮街兩旁屋宇高聳,鱗次櫛比,雖值初冬。隔三差五也有小攤小店開張買賣,路上人雖然不多,也總還有些熱鬧的樣子。不免誇讚道:「想不到這芝田鎮還真是不錯,看這屋宇街道,若非戶數少些,也不下於一個縣城。看來此地百姓富足得很吶!玉田,你那封丘,可找得出這麼好的鎮來否?」

    趙禎一邊走,一邊留神聽他們說話。這時晏殊發言。他也凝神一看,果然不錯,房子都很氣派,門臉都很新。甚至可以嗅到新刷的油漆味道了。

    他也很開心,畢竟子民生活幸福是他這個職業應該的追求。不由暗暗點頭。同意晏殊的說法。又要聽聽梁豐是如何回答的。

    「找不出。」梁豐笑笑答道。語氣裡居然殊無慚愧之意,也不怎麼解釋。

    呂夷簡屬於陪同系列中級別最高的,不怎麼好發言。聽了梁豐回答,扭頭看了他一眼。也是淡淡一笑。目光中卻似有嘉獎之意。

    章得像卻抬槓了,說道:「叔同。你是一葉障目了。看著好房子就以為富足了,不覺其中有詐麼?」他一中進士便當過玉山縣令,很有發言權。

    「怎麼?我說的不對麼?」因為是跟著私訪,大家都不已職務稱呼。晏殊問道。

    「嘿嘿,你看這房子,棟棟都如同新建,這油漆,也彷彿匆匆刷上去的。一家兩家如此倒也罷了,整個鎮子都是一般,難道是約好了的?」章得像一針見血指出道。

    「哦!這個我倒還未注意。」晏侍郎反思一下,急忙認錯。趙禎心裡一動,又仔細觀瞧,果然如此。

    「那麼敢問希言兄,何故如此呢?」晏殊誠懇請教道。

    「玉田,考考你,你來回答。」章得像扭頭看著梁豐笑道。一副前輩縣令的和藹語氣。

    「嘿嘿,學生不會此面子工程。」

    「面子工程?」

    呂夷簡、章得像、陳執中和趙禎眼睛一亮。呂夷簡這會兒忍不住開口笑道:「玉田果然有才,隨口一詞,褒貶殆盡。老夫卻還是頭一回聽說這個詞語。不錯,不錯!」

    這就是極高的讚譽了。

    晏殊從小就是神童,只不過沒有地方工作經驗,領悟稍慢一點而已。梁豐新詞一出口,他就馬上明白了,忍不住笑罵道:「叵耐這個段知縣,恁地費如此心思,邀功媚上。簡直奇葩!」

    前天幾個大官就不齒那段仙念一番做作,見他碰了釘子都很有幸災樂禍之意。當時沒說,今天還是忍不住順口下藥。

    趙禎聽了果然不悅,心道這大宋怎地出了這麼個齷齪縣令?改天叫來好生教訓一頓才是。

    「恐怕不止這些。」梁豐搖頭應道。以他後世多年的經驗,這裡面或許還有貓膩。

    「說來聽聽?」呂夷簡放緩腳步問道。

    「學生還不敢斷言,等看看才能說。」

    梁豐說完,抬頭看看前方有家酒樓,便走上幾步對趙禎笑道:「公子,要不上去吃幾杯酒如何?也好就近看看風土人情。」

    「嗯,很好,咱們就去。」趙禎喜道,當先抬腿就朝那酒樓走去。

    一個小鎮,能有什麼好酒樓?無非是取個「兌老店」的招牌罷了。至於老不老還兩說。不過門臉新,場子大,還頗能容人。於是一大票老少都擁了進去,跟著老店便熱鬧起來,前前後後居然又進來二三十人,隨意散漫坐下。

    掌櫃迎來送往多年,眼力非凡,一眼就瞅出起先進來的幾個老少定是貴客。一個個雖然布袍長衫,但氣度雍容。個個都像是富貴的主。便毫不猶豫選擇了第一接待。衝上前去彎腰唱喏道:「幾位客官,是樓下大堂呢還是樓上雅座?」

    畢竟是官傢俬服,再如何打成一片,也要有所區別。呂夷簡答話道:「樓上雅座吧。」

    「好,請請請!」說完頭前領路。引眾人上樓。

    到了樓上。掌櫃正要把眾人引到臨街窗前坐了,梁豐忽道:「不坐這邊,我們坐那邊。」說完手指背街一面示意。掌櫃一愣,忙笑道行行。推開背街一個雅間。引了眾人進去。

    趙禎落座不解問道:「為何要坐這邊,朕想看看街景不行麼?」

    「當然可以,不過我想看看自己猜得準不准。」梁豐笑笑,順手推開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霎時一股冷風吹進雅間,李石彬率先縮頭嚷道:「梁大人快關上。關上,公子受不得風。」

    梁豐不答,探頭朝外面一看,回頭對趙禎道:「公子請看。」

    趙禎起身過去順著他所指朝外面一看,原來沿街各棟華麗的房子背後,是一排排,一片片緊緊相連的爛棚戶,破瓦房,又擠。又髒。還可以看見有些人家出入行動,腌臢不堪,蓬頭垢面。

    這是趙禎生平頭一次和國家最底層如此接近,他腦瓜子裡從未想過這世上還會有如此情景,不禁呆住。

    呂夷簡看著君臣二人趴在窗戶上。撚鬚不語。章得像、晏殊、陳執中跟著過去看了,也都無語退開。

    趙禎回頭有些喪氣,甚至有一絲惱怒地朝諸位大臣掃了一眼,輕聲道:「怎會如此?」

    「是臣等失職。」

    呂夷簡帶頭站起。率領其他幾位躬身答道。

    話音才落,一旁放風的李石彬噓了一聲。眾人連忙閉嘴。這時登登登從樓下上來一個小二,手搭干布,短打圍裙,點頭哈腰一路賠笑進來。看來是得了掌櫃吩咐,要小心伺候。

    「幾位客官老爺,敢問想吃點啥?」

    「你這裡都有些什麼菜啊?」李石彬問道。他努力粗了嗓子講話,也沒露陷。

    「回客官話,小店有肉線條子,蝦臘,肉臘,酒醋肉、白腰子、三鮮筍炒鵪子、花筍,蜜冬瓜魚兒,木瓜大段兒,雕花金橘、脯臘十碟、烙潤鳩子、石魚。蜜冬瓜魚、酥瓊葉子??????」

    他口齒伶俐,一口氣報了許多菜名出來。

    「呵呵,也難為你了。只是你們這小小鎮上,端的有如此多食材準備不成?莫等下我們點了,你卻做不出來。」

    「嗐,不是小的誇口,只要我報的,都做得出。只是銀錢費事些罷了。」

    「嗯,這個老夫倒好奇了,我且問問你,這些菜都是什麼價錢?」呂夷簡忽然插嘴,還從袖子裡摸出一小塊銀子丟給小二道。

    那小子接了銀子,眉花眼笑,忙不迭將各式菜價報上。他不說還好,越說呂夷簡、章得像、梁豐等人眼色越是沉重。只有晏殊、趙禎等比較茫然。

    原來小二報的菜價,幾乎樣樣都比京城還要貴了一二分。話句話說,等於是這裡隨便上個五六樣菜,便要三四兩銀子,物價可算高得離譜!

    「你一個小鎮,怎地物價恁高?」呂夷簡皺眉道。

    「好叫客官老爺得知,咱們這鎮,乃是皇陵守護之地,本來過往商客便已不少,南北往來,要達鄭州、東都,俱從此過。自然物事要比別處貴些。」小二有些得意道。

    「嗯,這也有理。我再來問你,像你家這般酒家,怕是房租不菲吧?」

    「老爺,這可是我們掌櫃自家的房子,你老可不知道,這可是上月加緊造的,費銀許多呢。不信你看看其他各家,都是一路,全是新房。」

    「這是為何?」

    「嘿,說起來,便是咱們知縣大人的功勞。以前這鎮子破爛一片,雖然熱鬧,卻煞是寒酸。我們知縣大人見了,便起心整頓一番,將沿街窮戶、破落俱都趕到背處,特意騰出偌大地盤來,重新將路鋪了。這時正好聽說朝廷下旨,官家要來謁陵,知縣大人便召了全縣富戶俱來鎮上認籌撲買土地,價高者得。我家掌櫃本是桑林鎮人,因有許多銀子,便也來撲買,這塊地花了整整六百貫才買下,又加緊蓋了房子。緊趕慢趕,終於趕到官家駕到之前完工開張!」

    「為什麼要趕在官家駕到前開張?遲些便又如何?」

    「你老有所不知,縣令段老爺言道,官家駕臨,須得讓他看到咱們縣物埠民豐的太平景象方好。故而勒令各家趕工,不得拖延。」

    「知道了,你這猴兒,也算機靈多口。來,點菜吧。」呂夷簡不動聲色問完,隨口誇他一句,便看向李石彬。李石彬趕忙上前,隨意點了些酒菜,小二轉身下去。

    呂夷簡這時看著梁豐笑道:「果然不出玉田所料,這個段縣令端的是個人才啊!」

    「官家,臣要參他!」陳執中在一旁聽得火大,已經氣極,也不管什麼場合,便要行使職權。

    趙禎還有些不懂,疑惑地看著梁豐,眼神問他怎麼回事。

    「官家,差不多已經知道了,這個段仙念,藉著官家你謁陵巡行之機,巧立名目,驅趕鎮上百姓。白白空出許多好地段來,再高價賣給商家,從中漁利。同時又趁你謁陵,邀功請賞,望博得朝廷誇讚。這個鎮子,便是他的政績。來年吏部磨勘,自然要加官進爵,一路青雲直上!」

    「只是苦了這一鎮百姓,俱都被他驅趕到後面。也不知有多少人家原本靠著在鎮上臨街做些買賣過活,現在多半衣食無著,另謀生路罷了。」章得像接嘴歎道。

    「啪」地一聲,趙禎重重拍了桌子道:「朗朗乾坤,豈容這種墨吏橫行?中丞,你趕緊寫奏本,快馬送到京城去。朕也附札,說明親眼得見。」

    「是!」陳執中應了口諭。

    「還有,呂相公再寫封信給王曾師傅,請他查上一查,這個段仙念還有哪些作孽事,一併奏來。」

    王曾已經判知河南府,正是段仙念的頂頭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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