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五字,把趙禎搞得立刻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喪氣地一屁股坐下。鼻子一翕一合,好容易才止住難過。心道:「難道大娘娘真如梁豐說的那樣,斷然不肯答應麼?」心中想起秀兒的一顰一笑,想起她替自己脆聲唱益州小調的樣子,想起她陪自己放風箏,踢毽子的歡快來??????種種情形如在目前,初戀的少年最受不得如此打擊,一時間又難過得心如刀絞。
低頭又看梁豐的字條,上面居然還有四個小字——「燃之再議。」
「什麼意思?莫非是還有機會,要朕再去商量麼?」一想到梁豐會替自己出主意,馬上又充滿了希望。趕緊把紙條燒了,心中兀自激動不已。
要不是看在天色已晚,趙禎真能穿了鞋立馬跑到梁家去。
五月初一大早,是上常朝的日子,文武百官均要披掛上陣,規規矩矩一大早到垂拱殿站班。
今天有個比較重要的事情,是薛奎提出來的。老薛最先一個出班上奏:「啟奏太后、官家,今已入五月,黃梅雨天已至。臣閱歷年來水患記錄,凡至端午前後,京師多有水災,目今開封府雖已嚴陣,無奈可用人少。伏請朝廷,派與禁軍協助抗災。」
「嗯,此事甚是要緊,西府下去與開封府商議,酌調些兵去,務要安民為上。」
這時候西府來上班的只有錢惟演一人了,曹利用關著。還沒放。馮拯請操,又修了辭呈,劉娥正在慰留當中。於是錢惟演出來接旨。
說起開封府,劉娥忽然想起來問道:「薛奎,你上次不是奏報說想在府內尋個戶曹麼?吏部已經准了,可有人選?吾倒想聽聽你們是如何遴選的。」
「啟奏太后,還未。因功曹參軍梁豐假期未給。尚在家中。不過其已應了此事,說是過些日子便來協助臣辦理。」
「嗯,既然不急。慢慢來也好。吾看梁豐《筆記》,頗有見地,若能為。今後吏部也可省心許多。」劉娥心情還不錯,扯了兩句題外話。
御史中丞劉筠等劉娥歇氣當間,急忙出來道:「御史台推直官段少連有本具奏。」說完扯出一本折子放在笏板上,低頭高舉。
張景宗下台階接了奏本轉身遞上。劉筠道:「段少連彈劾皇親劉從德推恩濫舉,家人並有瓜葛者,多達數十人,皆有官身。朝廷名器,豈容此等糟蹋?請朝廷收回濫賞,問罪從德,並該追其治家不嚴。縱奴私造軍械之重罪。」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劉娥才把劉從德罰俸、閉門處分了,以為就過了關,這段少連卻盯上了。
「事已查明,不干劉從德事。是曹汭故意引誘。已降罪罰俸了嘛,何用再論?」劉娥邊看劄子邊聽劉筠說話,不悅道。
「是,不過段少連只論其治家不嚴之罪,恐怕罰俸輕了些,況有推恩濫舉事。」段少連級別低。上不了朝堂,只好請老領導幫忙吵架。劉筠也真忠於職守,全當是自己彈劾的一樣。
「此時吾已同官家議過,官家正持此論。」坐在靠東頭的趙禎急忙頭表示確有此事,本人證明。
「官家春秋未盛,政事悉由太后一語而斷。」劉筠不理會趙禎的頭,自說自話,言下之意說啥事都是你這個老太太做主,現在就別拿小皇帝來做擋箭牌了不是?
「唉,官家春秋未盛,說話便不算麼?劉卿勿用爭了,此時已然了斷。」劉娥想著告狀罵人是言官們的職責,也並沒怎麼生氣,何況又不是他劉筠的折子。誰料到劉筠昏了頭,又揪著小辮不放道:「既如此,太后莫非欲歸政乎?」
他娘的這是什麼話?好端端的扯到老娘身上來了!劉娥心中大怒,拼了老命才忍下來道:「今日就事論事,你有興趣多說,不妨改日專奏來罷。」說完不再理會,殿前執金吾上前一步,意思是說話的該退下了。[]
劉筠也知自己莽撞失言,不再吭聲,躬身退下。
這下清靜了,張景宗問了聲還有言否?沒聽到回答便宣佈退朝散去。
開完了大會還要開小會。因為大會是說小事的,小會才專門討論大事,只是會議地移到福寧殿去了。
剛剛大家又轉了台,王曾便急忙從袖子裡抽出一封書來奏道:「魯宗道有信急報,已查環、慶、延、渭等州,軍械流入,十有三四,與前時朝廷所推測一般。另,發現軍中有空額吃餉之象,有些軍中十有一二,有些竟已達到三四成。因非他專查,是以專門急信來請示一二。還有,據報,饒州發現曹汭等鑄私錢的鑄坑,共募得官造工匠三四十人,另僱有鑄工五百餘。」
「好賊子們,果然如此大膽。這可了得了!」劉娥不禁怒道。轉頭對錢惟演道:「馬上發文,查空額事!」又對王曾道:「著即差饒州就地捕捉,一干人犯悉數解進京來!」王曾躬身答應。
「太后,空額之事,將在外,請徐徐圖之!」丁謂忽然插嘴道。呂夷簡也附議,並道:「太后,如此大事,患在心腹之間,須完全才好。」
劉娥醒悟,頭道:「那麼,各位,可有好主意呈上?」
老頭劉筠又出來了,不過這回沒有吵架:「臣有一言,莫如西府先把邊將調換了,然後徐徐圖之,可保穩便。」
「嗯,此事可待魯宗道回朝後再議。哼,曹利用家的好侄子!中書省擬召,罷曹利用樞密副使,交刑部議罪。」
劉筠心說方才彈劾劉從德,你說他不知情。這老曹不也是蒙在鼓裡麼,咋就議罪了涅?不過這時劉娥氣頭之上,劉筠也閉嘴不敢多言。錢惟演倒是出了身冷汗,幸好有大個兒頂著,要不自己也懸了。
一個個都心裡思索著這樁軍械大案眼看愈演愈烈,正不知下一步如何走時。劉娥又問話道:「諸位相公,馮拯到現在已連上五道辭本,哀家前日遣人過府探望,他果然體不能支,便擬准了他致仕。你們以為如何?」
丁謂道:「馮相病體不輕,既然去意已決,太后不妨准奏。」在場人人都頭同意,只是王曾道:「拯老致仕,還請太后、官家拿個主意,誰來接替才好。」
這事輪不上他東府管,不過該說還是說說才行。
「待哀家細細想想再說。」劉娥頭道。
看看也沒什麼事,眾大臣也都散了。
出來時,只有錢惟演心頭蕩漾得緊。如今西府長官辭職,又一個副的這會兒正吃牢飯去了,自己這不就眼看要坐樞密院頭把交椅了麼?呵呵,想起來心潮一陣澎湃,險些摔倒。
回家時候,坐在轎子上又仔細琢磨,好像不對啊,咋樞相致仕要換人了,老太太就不瞄自己一眼呢?莫非另有所屬?
錢惟演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越想就越失落。多半不是自己的菜了,可好大一塊肥肉啊,怎生捨得?忽然眼睛一亮,心道:「我去找找那小子商議一二不好麼?」
一連兩回,梁豐先是幫寇准起了復,第二次又替丁謂出主意躲過了山陵之災。老錢對他信任得緊,遇到大事,自然就想到了這廝。
第二天大中午,梁豐病才好了些,正在家裡陪著二位娘子吟詩作畫,好不快活。開玩笑倆才女啊,都齊聚梁探花麾下,一時人才濟濟。三個人可就熱鬧了,主意又多,玩法翻新,倒是小嫦和馮程程趣味高雅,語態醇正。反襯得梁官人粗鄙庸俗村氣逼人。
三個正玩加字對呢。前次在襄州,周通就同碧雲玩過的那種。
小嫦出題道:「海棠。」
梁豐答:「山藥。」
「嫩海棠。」馮程程接話。
「老山藥。」梁豐繼續。
「一枝嫩海棠。」——小嫦
「半截老山藥。」——梁豐
「一枝帶葉嫩海棠。」——馮程程
「半截連毛老山藥。」——梁豐
小嫦漸漸聽出這廝來路不正,有些紅了臉不說話了。只馮程程還沒弄明白,繼續興致勃勃道:「鬢邊一枝帶葉嫩海棠。」
梁豐笑吟吟接道:「腰下半截連毛老山藥。」
馮程程聽得急了,沒反應過來,只顧發難道:「奴喜自家鬢邊一枝帶葉嫩海棠。」
「呵呵,你愛我的腰下半截連毛老山藥。」梁豐扇子輕輕一揮,放聲笑道。
這時候馮程程再單純也聽出味兒來,不禁羞紅了俏臉,一口啐道:「你個死不正經的,又佔我便宜!」說完惱羞之下,衝上去又掐又擰,看得小嫦在一旁鼓掌叫好道:「使勁些,這廝恁地憊懶,要好生教訓!」
夫妻三人正鬧得歡實,掃琴跑來報道:「門外來了樞密院錢相公,說是有事找官人。」
小嫦奇道:「錢相公可有好久不來了吧?今日怎地忽然登門,又有要事?」馮程程才過門不久,不知他們以前的勾當,不明所以。
梁豐低頭想想,明白過來,朝馮程程努努嘴道:「呵呵,都是你爺爺惹出來的。也罷,待我去迎接迎接他老人家。」馮程程瞪大了眼睛望向小嫦,小嫦也猜不透裡面的機關,搖頭示意不知。
梁豐已急忙換了衣服,大步走出門去前院迎接錢惟演。(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