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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隆重的國葬,硬是從春寒料峭的二月搞到暮春時分才算告一段落。累得半死的人太多,包括劉娥母子和眾大臣等,幾乎每天一倒在床上就伸了舌頭睡覺,不消多說。
平民百姓也很是苦了一個月,不准婚嫁、不准過生日、不准做任何慶賀、不准娛樂,全都得看皇家的熱鬧。
剛開始梁豐同情了趙禎幾天,介個沒爹的孩子,早早就要擔起國家的擔子,從此沒有了童年的娛樂,天真爛漫,有的只有家國天下四個字。這四個字伴隨了他兢兢業業的一生。趙小六子幾乎就是從小被一群老的呱噪,慢慢地把這群老的熬死了,又培養出一批小的呱噪自己,沒有消停過。其間猛人太多不可勝數,就算現在,已經很有幾個伏在暗處蠢蠢欲動了,比如如今正在沿海管理鹽田的范仲淹同學等等。
梁大少爺覺沒有趙小六這種天生的耐煩心,只是稍微暗暗地向小皇帝表示了一下哀悼就自尋開心去鳥。其間全京城都沒了娛樂,張揮、鄧聖、石寧、高雙卯、楊文廣、王英這些無聊分子只好隔三差五來他家裡《蝦球傳》(呵呵,各位沒看過這部電視劇吧?太老了,八一年的,俺取它的諧音「瞎球轉」,專門解釋一下)。有時候馮程焯也帶著他兄弟來串門,遇到人多,梁豐就安排程程兄弟到後院找小嫦姐姐玩去,人少的時候也親自陪陪,但就是不說故事,憋死她!
不消說,各瓦子青樓也吃起了老本,沒辦法,法定大假不休也得休。正好湊合了雪裡梅等這些行首,她們不缺錢,缺覺。但睡多了也無聊,就派人悄悄去請梁公子來坐坐,開始這廝還扭扭捏捏假稱有事,推辭不去。又捨不得把話說死,嘴上許諾改天、改天。後來實在被那群糙貨鬧得煩了,雪裡梅的小廝再來,就一拍即合,就背著那群禍害,屁顛顛地跑到中瓦子去會會雪裡梅。
兩人在一起倒也沒怎麼越界,就是喝喝小酒,談談歌詞創作,順便討論一下國事。梁豐對雪裡梅另眼相看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女子頗有政治頭腦,隨便拿個國家大事都能分析個頭頭是道。插科打諢說些黃段子也是少不了的,彼此心懷鬼胎,但一來礙於國喪,二來都假正經慣了,還真撕不開面皮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就這麼曖昧地廝混了好幾回。每次都是吃了午飯去,還沒用晚飯就乖乖回家,要不是這廝每晚上精力過剩,連小嫦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有病了。
兩人來往之初,梁豐曾取笑雪裡梅料事不明,寇准剛進京時,當天就面見官家,後來雖然不但沒有實授什麼官職,反而被剝了萊國公的頭銜,但一直都在京,還參與了趙恆從托孤到駕崩的全過程。這和當日雪裡梅在潘樓窗子邊上的判斷截然相反。雪裡梅只羞愧地好承認自己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
誰知趙恆喪事一辦完,皇太后劉娥就跟皇帝趙禎(趙小六當了皇帝,原來的名字趙受益太普通,容易混同於一般老百姓,為了方便忌諱,故改名趙禎)商量著怎樣安排人事工作。其實都是劉娥拿主意罷了。
劉娥先召寇准進宮,比較為難地和他商量,看他能不能先委屈一下,做個參知政事什麼的。寇准自尊心挺強,覺得當初丁謂從來都是自己的老部下,上次把自己整下去的,如今雖然和緩不少,但還是耿耿,怎能屈居他的手下,同時因為自己性子剛烈,怕在政事堂與其不和,耽誤國事,為大局著想,斷然拒絕,請放外地。
劉娥想來想去,覺得這也是個法子,就下了詔書:寇准拜侍中,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永興軍節度使,京兆府尹。既避免了和丁謂同朝為官的尷尬,又離開封近在咫尺,便於通氣照應。同時考慮到老頭年紀大了,先帝的喪事活動中累得不善,專門給假三個月修養調整,擇日再離京赴任。寇准對這個安排非常滿意,表示自己一定恪盡職守,謝主隆恩!
安排完寇准,接下來就以丁謂為司徒兼侍中、尚書左僕射,馮拯為司空兼侍中、樞密使、尚書右僕射,又把曹利用調回,拜尚書左僕射兼侍中,領樞密副使。其餘大致保持原樣,只有參知政事李迪對召回曹利用表示反對,認為這廝自恃功高,有驕橫之意,應該繼續敲打。反覆跟劉娥爭執了幾次,惹得劉娥不悅,把李迪罷為尚書戶部侍郎、衡州團練副使,攆得遠遠的去了。
這回又輪到梁豐傻了眼,畢竟自己融入時代還不久啊,真說到朝事眼光,有時候都不如一個青樓女子,只好在雪裡梅的訕笑下規規矩矩自罰三杯,承認錯誤。雪裡梅報了當日被梁豐取笑的一箭之仇,身心舒暢,歡喜得嬌艷無比。
和雪裡梅廝混幾次,沒有不透風的牆,終於被楊文廣和高雙卯發現,於是張揮等人帶頭起哄,笑他是個悶騷採花賊,別人和行首來往都面上有光大肆渲染,只這廝偷偷摸摸躲開兄弟們吃獨食,堅決不依,要他在潘樓擺酒請客。梁豐嚇了一跳,自己自從來到京城,不事生產,沒有進的只有出的。要是在潘樓擺上一桌豈不賠死?好說歹說,又借了國喪期間不得喧鬧,只好自己出了銀子,請雪裡梅代勞,就在她的小樓上擺了一桌酒宴請各位損友。
雪裡梅當然不會推辭,高高興興地替他佈置停當,那幾個吃白食的忿忿不平來到雪裡梅的小樓,一邊大口吃肉喝酒,一邊還大罵梁豐幸子氣,不如梅姑娘慷慨大方,在潘樓請客做東。本來在一旁伏低做小的梁豐聽了這話,忽然瞪起眼珠子問道:「嗯,那天在潘樓吃酒不是說你們做東請我嗎?原來是她出的酒錢?」
眾人猛地反應自家失言,顧左右而言他不敢答應。梁豐得理不饒人冷笑道:「次奧,老子原以為是你們幾弟兄講義氣夠交情請我吃酒呢,原來還是讓人家一個女子掏的腰包!我呸,居然還有臉罵老子幸子氣,這一個多月你們可都是貓在我家裡吃酒耍錢,我也不要利息,只把這些天的招待費給我結算清楚。行啊你們,吃我用我喝我耍我回頭來還罵我!」
罵得那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責怪不該說漏了嘴。最後還是王英年紀小,臉皮厚,舔著臉唱個肥喏笑道:「嘿嘿,梁家哥哥,咱們不是好兄弟麼,一時高興說說玩笑罷了,又做不得真,別生氣了,弟兄們敬你一杯陪個不是!」說完舉起酒盞敬酒,高雙卯也嚴肅沉痛地說道:「是啊玉田,哥幾個開開玩笑,別當真啊,錢這玩意兒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留著幹嘛?不就是圖個瀟灑麼?來來來,幹了這盞酒。」
「我頂煩的就是你這廝,每天人五人六的假正經,專門攛掇小英子、小寧子他們來我家喝酒聚賭,你還好意思說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回回你都沒帶錢來,臨了差點把他們內褲都帶了去!」說完白了高雙卯一大眼,就著台階把酒乾了。眾人這才回復氣氛,接著吵鬧。
還沒敞開喝得幾杯,忽然錢孝儀氣喘吁吁地跑上樓來,報告梁豐,宮裡傳旨,要他即刻進宮面聖。
眾人嚇了一跳,好端端地怎麼想起要見梁豐?莫非是今天太吵,被人點了水,告了密?不至於啊,才這麼一小會兒功夫。不由得齊齊看向梁豐,有同情,有擔憂。梁豐開始也愣了一下,轉念一想,應該不是啥禍事。鎮定地抹嘴起身,讓大家先用著,自己去去就來。說完隨錢孝儀下了樓。
雪裡梅送到門口,見他上了小黃門帶來的馬車消失不見,才有些擔心地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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