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玄慈的話語落下,在這一刻,其臉色變的灰暗了許多,本來站得筆直的脊背,也是略微有些佝僂,最後心中千般惆悵,化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歎息中的苦澀之意,卻是不言而表,原本計劃中的事情,搞到如今,不僅將少林武學在江湖群豪的心裡大打折扣,而且連面子也是大失,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慕容復心知玄慈這是退讓,當下也不會不依不撓,便是順著玄慈的話,給其一個台階:「方丈謬讚了,慕容復慚愧,今日只意與少林派化干戈為玉帛,並非耀武揚威,還望玄慈方丈能夠體諒!」
聞言,玄慈也只能點點頭,心中也是因為慕容復的作法有些怨氣,但畢竟這英雄大會是他自己發起的,如今自嘗苦果,卻也怪不得旁人,有些疲倦的歎了一口氣,目光掃過在場群雄,聲音嘶啞的道:「至此,玄悲師弟一事,少林派和姑蘇慕容氏便在此揭過!」
在場群雄聽得玄慈方丈的嘶啞聲,皆是滿含深意得相視一笑,少林派廣發英雄帖,令五湖四海的武林同道齊聚在此,其目的在場群豪如何不知?
若真想質問慕容復,大可以私下解決,而他們如此大張旗鼓的舉行英雄大會,無非是想在江湖群雄面前露一把臉,鞏固他少林派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而已。
但是顯然,他們挑錯了對象,姑蘇南慕容的表現。也是遠遠出了他們的預料。這個似乎一直神秘至極姑蘇慕容氏。居然將少林派的方丈首座打得毫無脾氣,這等實力,這般年紀,他中成長,即使是他們,也為之感到膛目驚舌。
「嘿嘿,少林派這些不成器的廢物,當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連老子都打不過那小子,你們這群廢物又如何是那小子的對手?」蕭遠山瞧得場中情形,不由得譏笑道。
視線下移,目光瞟過那站立廣場,一臉頹然之色的少林僧眾,特別是當目光掃過那臉色極其疲憊的玄慈之後,蕭遠山冷冷一笑:「是時候該老子出場了,玄慈禿驢,今日我也讓你嘗嘗聲名掃地,千夫所指的滋味!」
說完。腳下一踏,雙手張開。如同一頭展翅高飛的大鷹,身形極為矯健,眨眼間便從這棵大樹枝上跳下!
與此同時,在場眾人忽見一條黑衣人影,如一頭大鷹般撲將下來,正好落在玄慈和虛竹中間。
這人驀地裡從天而降,突兀無比,眾人驚奇之下,此人已經雙足落地,隨即才漸漸看清,原來此人手中拉著一條長索,長索的另一端繫在十餘丈外的一株大樹頂上,借助繩索之便,才得以從天而降!
黑衣人的落下,凝神觀望場中的蕭峰卻是猛地一愣,望著那揮索遠掠的身法,眼中劃過一抹熟悉之意,隨後面色一喜,顯然是認出他便是那日,在聚賢莊救他性命的黑衣大漢。
蕭峰一顆心劇烈跳動,只想立時便上前相認,叩謝救命之恩,剛剛欲起身,腳下卻是突然一頓。
卻見這黑衣人毫不理會眾人吃驚的眼光,身形一落,旋即手掌閃電探出,極為輕易的便是朝虛竹肩膀一抓,虛竹亦沒想到黑衣人竟是直接對自己出手,此刻想要反抗卻是已來不及了!
瞬間,虛竹的僧袍應聲而破,一擊得手後的黑衣人,也不再有其他動作,身影一飄,拉開了與虛竹、玄慈的距離。
從黑衣人的降落,到此刻黑衣人將虛竹的衣服撕碎,不過眨眼之間,待得眾人反應過來之時,便只見虛竹光著膀子站在廣場上!
「慕容大哥,你看?」游坦之的反應最快,立即對著慕容復道,聲音中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
此時的慕容復站在王語嫣、阿碧兩女的對面,故而是背對著虛竹和玄慈,所以並未看到剛才這一幕,聽得游坦之的提醒,忽然反過頭來,見得場中情景,卻是微微愣神後,臉色便恢復正常!
「是他?終於到了!」慕容復的臉色劃出一抹複雜,而後輕聲喃喃道:「蕭峰,看來你我這一戰,馬上就要來了!」
一旁的鄧百川卻是留意到了慕容復的表情,然後疑惑道:「公子爺,什麼是他?你認識此人麼?」
「有過一次交手!」看著眾人眼神中的好奇,慕容復當下只微微點了點頭,眼神微瞇的看著場內的情形,淡淡道,顯然不願多說!
聽得慕容復此話,阿碧等人也是微點了點頭,想必他也是覺察到了慕容復的變化,也不再多問,目光瞥向場中
「閣下是誰?」
玄慈望著面前的蕭遠山,那從對方體內溢滿而出的絲絲強橫氣息,讓得其指尖忍不住的顫抖了一下,但一派方丈的儀容不能失,朗聲說道。
蕭遠山微微轉過頭,黑布蒙面,所露出的那一雙冷電般的眼睛緊緊盯著玄慈,眼神中劃過一抹譏笑,也不理會,右手指著虛竹緩緩說道:「葉二娘,你來看看這小子是誰?」
整個廣場,都是隨著蕭遠山的出場,而陷入了一陣安靜,雖然江湖群豪並不清楚這個神秘黑衣人的實力,可從剛才其的短暫出手可以看出,實力絕對不弱,聽得黑衣人說話,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望向了虛竹,只是面上帶著些許疑惑,不知為何這黑衣人為何突然提及虛竹。
此刻,虛竹僧衣被撕開,露出他背上肌膚,卻只見他腰背之間整整齊齊的燒著九點香疤,僧人受戒,香疤都是燒在頭頂,不料虛竹除了頭頂的香疤之外,背上也有香疤,這倒是極為少見,但除此之外,好像也並無甚特殊之處!
忽然,人叢中突然傳出一道顫抖的聲音:「這是?這,是,我找到兒子了,找到我親生乖兒子了!」眾人隨說話之人望去,卻見此人是一個中年女子,身穿淡青色長袍,左右臉頰上各有三條血痕。
隨即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便見此女子疾撲而前,身形向前飄去數丈,已來到虛竹面前,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撫虛竹的面頰,全身發顫,叫道:「我……我的兒啊!」
虛竹心中一凜,有如電震,顫聲道:「你……你是我娘?」
葉二娘語氣急促道:「兒啊,我真是你的娘,你,你兩邊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個香疤?那是為娘給你點上去的!」
徒然聽到葉二娘的話,虛竹大吃一驚,他雙股之上確是各有九個香疤。心下疑慮漸漸散去,已是明白眼前的葉二娘,就是自己的娘親,突然間領略到了生平從所未知的慈母之愛,眼淚涔涔而下,叫道:「娘……」
隨後虛竹似乎想到了什麼,抱著葉二娘道:「娘,你既然在此,那我爹呢?我爹是誰?」
本來還一臉激動,喜不自勝的葉二娘,卻是全身突然一震,語無倫次道:「你,你沒有爹,不,你爹他……他已經死了,對,你爹他已經死了!」
蕭遠山聲音顯得十分平淡,甚至於冷漠,繼續看著葉二娘道:「你竟然在自己親生兒子面前,對其撒謊,明知道他父未死,你卻不肯讓他們父子團聚,這是何作法?」
葉二娘聽了蕭遠山的話,呆呆的木然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是,他父親是沒死,但是,但是我不能讓他們相認!」
觀望的蕭遠山卻是一陣冷笑,轉頭瞟了一眼那正與葉二娘目光接觸到一起的玄慈,狂笑道:「不能相認?難不成是這個人只顧到自己的聲名前程,而將你拋棄了?」
蕭遠山的眼神望著玄慈,極有深意道:「是了,也只有這樣,他才會全然不在意你的處境,亦不管你是何等的淒慘,讓你孤零零的飄泊江湖!」
葉二娘的眼神中充滿了溫馨和思念,昔日恩情,彷彿歷歷在目,輕聲道:「不、不!他顧到我了,他是個好人,他向來待我很好,是我自己不願連累他,他……他是好人!」
「哈哈,好人?」蕭遠山見此致葉二娘也不願說出那人姓名,卻是氣極而笑:「既然如此,那你就永遠的守著這個秘密吧!」身形一動,手掌曲成爪形,旋即如奔雷般,逕直對著葉二娘的頭頂抓去,看那聲勢,若是被其抓中的話,怕直接就是會洞穿。
葉二娘此刻背對著蕭遠山,毫無察覺,而虛竹卻是猛然一驚,當下近乎非條件反射般,左手將葉二娘的身形一拉,其本人卻是挺身向前,右掌便是緊握成拳,然後狠狠的朝蕭遠山這一抓揮去。
「嗤!」
兩者相撞,一個是蓄勢已久,一個早已是氣血翻騰,而且倉促反擊,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只見蕭遠山陰惻一笑,而其手爪卻是猶如毒蛇張口般,狠狠的裹住虛竹的拳頭,另一隻手閃電般出現,重重的印在虛竹的胸膛之上!
蕭遠山的出手卻不似慕容復那般有所保留,一出手就是狠辣至極,旋即一陣冷笑,種種攻勢被在其手上信手拈來,再配合著他雄渾的內力做支撐,根本無從抵擋的虛竹,只得發出一聲悶哼,擋在葉二娘前面的身形順勢倒飛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