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雲峰倒是現出一絲遲疑,面色陰晴不定。出於本意,他絕不願建康發生變故,維持現狀是最好的局面,但韓雍既然敢以此為價碼來贖買性命,很顯然,這個變故對自已極其不利,只是,放了韓雍又不甘心,如果不趁這個機會把他留下來,指不定他什麼時候就拉起一支隊伍頻頻sāo擾沿海,那可是縱虎歸山了。
至於先套話,再撕毀信諾痛下殺手,這個念頭雖說無比誘人,但僅一閃現就被排除了開去。毀諾有悖於當時的價值觀,不比現代人賭咒發誓有如放屁,光聽個響誰都不當回事,古人對信諾極其重視,與一個人的品質相聯繫,既便再是jiān雄人物,為了維護自已的口碑,只會暗中下黑手,而不會當面出爾反爾. .
見著雲峰的為難神色,韓雍座船上一眾人等均是信心大增,但同時也全都緊張的手心捏出了汗,望向雲峰連眼睛都不帶眨。
雲峰身邊的女人們亦是秀眉高蹙,均在暗暗分析著建康近段時間發生的大小事情,希望能自行摸索出來,免得被韓雍要挾,由於韓雍以幼童祭海,她們的心裡已經恨死了這人!
如果論起對建康的瞭解程度,荀灌娘首屈一指,通過對各類事件的快速對比分析,一個可能性逐漸浮出了水面,荀灌娘轉頭提示道:「斷山,莫非是慕容廆趁著你出海南下建康?」
「肯定是他!」庾文君跟著就道:「慕容廆佔據廣陵,隨時可引軍南下!除了他還會有誰?總不至於是石勒吧?其他人如陶侃、陸氏引兵入京,甚至蘇峻祖約都談不上變故!」
「不是慕容廆。也不是他們。是另有其人!」韓福聽到這師徒二人的猜測。忍不住的開聲闢謠。
「哈哈哈哈~~」雲峰卻是心頭一鬆,哈哈大笑道:「既然不是慕容廆,孤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就算是蘇峻祖約之流,到了建康也不敢肆意妄為,孤辦完正事,返回建康自會得知來的是何方神聖!」
韓雍頓時大失方寸,連聲道:「秦王,此人比慕容廆更加陰險。對您的威脅也更大,罪將敢斷言,您絕對猜不出他是誰,您萬萬不能掉以輕心啊!只怕待您回返,他已立穩陣腳,您若將來取司馬氏而代之,必然會有天大麻煩啊!」
雲峰擺擺手道:「韓將軍,多謝你的提醒,孤有強兵在手,又有建康民心依附。豈會懼怕任何人?行了,你該上路了。但願你下輩子莫做海寇!」說著,轉頭喝道:「放!」
「秦王不要」
在韓雍的驚恐大呼聲中,「繃繃繃~~」三艘戰艦從三個方向發射出犁頭鏢,頓時木屑飛舞,船身輕顫,一排排大洞驟然出現,海水瘋狂的向內灌去,船體以肉眼僅見的速度急速下沉,突然,一條身形迅如流星般墜入大海,準準踩上一條鯊魚的背脊,借力一跺,橫移三丈,又踩上另一條,竟然是以這種方式逃生!
此人正是韓雍,雲峰及其身邊一眾人等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也能逃掉?如果落到鯊魚群中,既使以雲峰或荀灌娘的功夫,恐怕也是死多活少。
李若萱不自覺的拍打著小胸口,不敢置信道:「這個人也太厲害了吧,說不定真能給他跑到岸上呢!」
庾文君不屑的搖了搖頭:「他只要有一腳踏空,就會落入水裡,到時候看他怎麼逃?」
彷彿為了驗證庾文君的預言,韓雍果然一腳踏入海裡!沒辦法,周圍沒有飄浮在海面上的鯊魚,然而,這一腳只沒入到小腿肚子,韓雍身形一沉,再一提,撒腿就向岸上飛奔。
「快追,快追!」雲峰連忙叫喚,這要讓韓雍逃了,只怕會成為天底下最大的笑語。
不過,船隻不比人靈活,說跑就能跑,由啟動到速度最大化需要時間,當三艘戰艦逐漸加速的時候,韓雍的身形已快速遠去。
「快,發射火油彈!你娘的!」雲峰氣急敗壞,大聲呼喝,他也清楚,火油彈擊中韓雍的可能性幾近於無,但是能給他造成心理壓力,如果不是隨船裹挾著大批鯊魚,雲峰肯定會拉上荀灌娘跳入海裡追趕,但是腳底下令人頭皮發麻的青灰色背脊令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韓雍早把畢生功力凝於雙腿,精神緊繃不敢有分毫鬆懈,雖是短短一小會兒功夫,他已是面色煞白,額角冷汗直流,十隻腳趾似是麻痺了般感覺不到存在。踏水而行可不比在陸上奔跑,尤其還需要一口氣狂奔十里,體力消耗之巨實令人難以想像。
透過眼角餘光,韓雍可以看到身後一道道水柱憑空濺射,還有著越來越近的趨勢,有時濺出的水花都能澆落上頭臉,但最具威脅的,仍屬那緊追不捨的青灰色背脊!
「你他娘的,有完沒完?老子皮粗肉糙,瘦的皮包骨頭,有什麼好吃的?」韓雍無奈的咒罵出聲!
這個時候,他的兒子、部將、水軍、家族全被拋去了腦後,韓雍只求逃到岸上,然後隱名埋姓潛伏起來,再找個機會偷渡到三韓,他自信憑自已的手段,奪取一個城邦不成問題。
水軍營寨越來越清晰,以韓雍的目力,甚至都能看清留守的將士們臉上那驚慌的神色,他快速回頭一看,最近的一艘戰艦還在六七百步開外,不由心頭大定!
「哎呀,說不定真給韓雍跑掉了呢!真是急死人了!」戰船上,庾文君一臉的懊喪之色,指著韓雍的背影大聲叫喚。
雲峰的面色也是難看之極,竟然讓韓雍孤身踏海十里逃出生天,今天可是丟了大臉!
荀灌娘俏面含煞,急忙道:「斷山,不如你與為師下海去追,說不定能及時追上,這裡靠近岸邊,鯊魚不會太多,只要留著心眼,應該不會有事。」
雲峰目中現出一絲掙扎,隨後就頹然的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咱們在水裡的速度不會比韓雍快上多少,依此人心性,必然不會回城,而是有多遠跑多遠,這一帶咱們地形不熟,上哪去尋他?真是失算啊,以後有大麻煩了。哎~~」說著,又長長歎了口氣,包含著濃濃的不甘與自責。
荀灌娘明白雲峰說的是事實,何況追上岸還有留守軍士會帶來不大不小的麻煩,心裡也是一陣無奈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