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峻的果決狠厲,令雲峰等人均是面面相覦,暗歎大好機會就此溜走,庾文君忍不住嘟囔道:「蘇峻是不是屬烏龜的啊?真能忍!就這樣讓他白白走了?回去可沒那麼好的機會了,真不甘心!」
荀灌娘也跟著道:「要是能把他抓來,拷問出系師究竟是何方神聖就好了,還有天師道在朝庭內布有哪些暗棋,蘇峻很可能也清楚。」
雲峰亦是眉心緊鎖,他雖也不甘心,卻不能在沒半點口實之下揮軍攻打,至少名義上還是友軍,否則將造成極惡劣的影響,還有什麼再能拿來作為借口呢?
突的,雲峰眉頭一鬆,倒是勉強尋了個理由,當即轉頭道:「庾小娘子、老師、還有綺貞,你們先暫時避一避罷,接下來的頗為不雅,女人在場不方便。」
「怎麼回事啊?又怎麼不方便了?」庾文君不解道。
雲峰現出了自信之色,冷哼一聲:「搜身!哼!本將就不信蘇峻還能再忍!」
「搜身?」庾文君喃喃著,似在思索內裡的意味,荀灌娘卻俏面一紅,附耳就著庾文君小聲嘀咕了幾句。
庾文君的臉上也飛起了一抹紅霞,不齒道:「將軍您可真齷齪,不過,若是這樣能激的蘇峻失去理智也好,那文君先到後面了,師尊,綺貞姊姊,咱們走吧。」
「嗯!」荀灌娘與蘇綺貞雙雙點了點頭,策馬奔向了後陣。
三女剛剛離去。蘇峻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對面傳了過來:「雲將軍,所有犯事士卒均已當眾處決,料想你也該滿意了!本將這就回返建康,告辭!」
「且慢!」雲峰連忙出言阻上。
蘇峻一怔。不悅道:「你還待如何?莫要欺人太甚!」
雲峰淡淡道:「人犯雖已斬首,可搶劫而來的財貨還在你軍中,是不是該交還給姑敦百姓呢?」
「你!」蘇峻差點又要發作,緊接著就深吸了口氣,喚道:「來人,把他們身上的財物都取出來!」
「這還不夠!」雲峰馬鞭一指地上那堆屍體:「剛才有些人已然混入了隊列當中,誰知道他們有沒有把財貨分潤給同夥?」
「你究竟意欲何為?說出來便是!」蘇峻心裡升出了一種不妙的預感,他覺得雲峰要借此作文章了。
果然。雲峰面容一肅,冷冷道:「搜身!你軍士卒須脫光檢查,待確定無誤,方可離去!」
轟的一下。蘇峻軍中炸開了鍋!在眾目睽睽下脫光衣服,這得是多大的侮辱啊!蘇峻亦是面色煞白,額頭根根青筋虯結而出,他真的憤怒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一趟下都勤王,一開始被王敦壓著打。險些一命嗚呼,後來反敗為勝,每一天卻又在屈辱中渡過,時至今時。終於發展到了頂峰!
『拼了!衣著豈能輕易脫之?否則有何面目再立於人世?』蘇峻的識海中只餘下了一種聲音,雲峰也緊張的注視著蘇峻的神色變化。當蘇峻的手臂一寸寸被提起,面色也愈發獰猙。他的一顆心也隨之跟著提上了嗓子眼!
卻不料,蘇峻的手臂竟於半空中猛的一頓,就此僵住,並開始有了輕微的顫抖!原來,蘇峻的識海裡又冒出了另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告訴他,人死了,什麼都沒了,再是天大的屈辱又有何用?縱使日後師尊代為報仇,可是自已能看到嗎?忍!都忍了那麼久,忍不下也要忍!
流民武裝、守軍、雲峰的騎兵包括聞訊趕來的鄧岳及其親隨們都在盯著蘇峻,流民的眼裡散發出掩飾不住的憤恨,守軍則帶著滿臉的興災樂禍與解氣之色,騎兵均是不自覺的緊了緊韁繩,只要蘇峻敢說半個不字,立刻將衝殺上前!
鄧岳身邊的一名部將心中一動,轉頭小聲道:「將軍,雲將軍這一手著實狠毒,換了末將寧死也不脫,很可能賊兵會受不了侮辱而暴起反抗,兩軍一旦混戰,咱們的機會就來了,將軍不妨偷偷做些準備,若老天幫忙,很可能反敗為勝啊!」
鄧岳勃然怒道:「雲將軍以誠待我,老夫怎能行此不義之事?今次暫且當你失言,若再敢生出此心,定斬不饒!」
部將頓時噤若寒蟬,把頭縮了回去,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場中。
被數萬道目光注視著的蘇峻,沉重的壓力與劇烈的思想鬥爭使他直欲發狂,心裡委實難決,猛然間,劉遐被釘上十字架遊街的情形突然閃現在了眼前,令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如果自已忍不下去,恐怕下場不會比劉師兄好上多少,生死盡操於人手,不還得一樣的受辱?』
漸漸地,天平有向著忍辱一方傾斜的趨勢,猛然間,蘇峻轉頭爆喝一聲:「脫,給他檢查!」
「將軍,萬萬不可啊!」部將們再次湧了上來。
蘇峻面色一沉,冷聲道:「怎麼?連本將的命令也不遵了?」
「將軍,末將寧死不受辱,和他們拼了!」一名部將悲憤之極,轉身就要向騎隊衝去。
「彭!」的一聲悶響,蘇峻暴然出腳踢中這人下腹,令他倒跌著橫飛開來,鮮血象不要錢似的一口口狂噴,顯然活不成了。
蘇峻恨恨道:「想死本將成全你,卻別害了全軍!脫,都脫!本將第一個脫!」說著,伸手就去扯身上的甲冑。
「且慢!」雲峰立刻喝止:「蘇將軍不必了,你身為士族,也不在乎那幾個小錢,本將相信你。請你組織好全軍,每五百人依次出列,由我軍檢查無誤後便可放行。」接著,又轉頭向姚益生吩咐道:「益生你遣一千騎上前檢查,注意警戒,稍有異動,格殺匆論!另把荊州降卒甄別出來,帶去一邊,他們不必接受檢查。」
雲峰不能讓蘇峻脫去衣服,這倒不是給蘇峻留面子,而是他心裡清楚,這一趟已經徹徹底底的失敗了,蘇峻的隱忍令他暗感欽佩,同時也警兆大起,忍辱負重,所謀非小,將來必為大敵!
而且蘇峻脫與不脫的效果截然不同,由於這個失敗的舉動已使得流民武裝不但沒法被消滅掉,反而令他們同仇敵愾,擰成了一股繩,可以說,雲峰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已的腳。
如今能做的,就是在這根繩子割開一個小小豁口,全軍都脫,唯獨蘇峻不脫,立刻把他與上下人等割裂開來,體現出蘇峻的高高在上與眾不同,給流民們埋下一個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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