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雲峰越看袁耽越順眼,這個人無所顧忌,又是個賭徒,是為自已衝鋒陷陣贏取錢財的不二好幫手。假如袁耽真有第三個妹妹,他會很樂意與袁耽結為親家,當然了,前提是袁耽假想中的妹妹不要長的太醜。
迎上袁耽射來的求助目光,雲峰不屑道:「一千金太小,提不起那勁頭!這樣吧,本將借你五千金,你拿去賭,還是老規矩,贏了咱倆對半分,如何?」
一瞬間,袁耽有如打了雞血般激動不已,他臉孔充血,渾身上下一陣陣的抽搐!上回一千金的賭注已使他連續失眠了好幾個晚上,如今是更大的五千金,至少半個月不用睡覺了。
「啊哈哈哈」袁耽忍不住來上一陣縱聲狂笑,直呼其名道:「顧君孝,聽到沒?能不能賭的起,放句話出來!」
「狂妄之徒!」顧和雖氣的嘴唇發青,卻避而不談,他顧氏的資產遠遠不止五千金,問題是,資產不等於現金,他拿不出這麼多現錢,家裡的現錢早被顧淳給敗了個七七八八。
吳郡四姓素來同氣連枝,袁耽的狂傲落入陸納眼裡,陸納也是一股無名怒火直衝頭頂,當即冷哼一聲:「君孝不必煩心,你差上多少,咱們三家幫你湊出便是,怎也不能失了臉面。」
周嵩也表態道:「不錯,士元兄言之有理,君孝莫要見外。」
紀瞻雖覺得不妥。他沒有必勝的信心。然而,這個時候也容不得他做縮頭烏龜,也捋鬚道:「君孝但言無妨。」
顧和尋思片刻,訕訕道:「如今我顧氏只能拿出兩千金,不足之數便勞煩諸位了,不過請放心,我顧氏會以名下產業作為抵押,決不會白受此財。」
陸納大方的一揮手:「誒,抵押什麼?咱們只是表個態罷了,此戰我方必勝。又何須如此費事?」
雲峰一聽,頓時眉頭微皺:「大中正倒是打的好主意,賭台之上不認父子,親兄弟還明算賬!口說無憑。還是把錢財擺上明面為好,既然對賭,可不興空手套白狼,四位莫非連五千金都掏不出來?」
四位家主均是微微慍怒,他們向來金口玉言,說出的話哪有不算數的?相視一眼,陸納忍著氣道:「好,錢財取來,即刻開戰!」並向後揮了揮手,其餘三位家主也各派僕役回府取錢。
雲峰剛剛遣走親衛。站在一旁的錢鳳羨慕的拱了拱手:「雲將軍今次建康之行收穫豐厚,鳳這裡先恭喜了。」
錢鳳兵法韜略樣樣精通,他可不是如紀鑒般的紙上談兵類型,否則也不會被王敦引為首席謀主。從一開始就不看好吳郡四姓,他深明兵貴精而不貴多的道理,何況一方常年在西北地區與夷虜作戰,另一方十餘年未遇戰事,所部又是臨時拼湊起來的農民,誰勝誰敗,無須置疑。當見了雙方的軍容對比之後,錢鳳更是肯定了心中推測。
他這一次代表王敦前來,正是為了觀察雲峰軍的實際戰力,為王敦日後的軍事行動提供依據。他原本不想與雲峰有過多牽扯,畢竟翻臉開打只是早晚間事。卻沒料到,自打登上城頭。便被雲峰拉住,有如多年好友般親熱的交談起來,所說的又多為各地民風民俗,奇聞趣事,令他心頭直泛不解。
雲峰古怪的笑了笑:「士儀兄過獎了,請恕本將交淺言深,士儀兄出身似乎非是士人,那麼,請問一句,士儀兄對本將於建康所為有何評價?還請直言。」
錢鳳一怔,連忙打個哈哈:「呵呵非常人行非常事,將軍所為豈容鳳來妄評?」其實他心裡還是很贊同的,尤其是庶人取得與士族同等的政治權力更是說到了他心眼裡,只是出於敵對立場,他不便當面附合罷了。
雲峰清晰的捕捉到錢鳳眉頭微微跳了跳,很明顯,這人心裡並非如表面般不作關心,他心知不能急,招攬錢鳳的時機還得等到王敦敗亡之後,於是岔開話題,繼續天南海北的胡侃起來。
城頭上的每個人都在期待著即將來臨的大戰,而在皇宮裡,也同樣有人充滿了期待。司馬紹正給他老父司馬睿梳頭,司馬睿的頭髮蒙了一層老油,一團團的粘結在一起,十分難梳,還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酸餿味。
按漢朝傳下的習慣,應當三日一沐,五日一浴。據許慎著《說文解字》釋義,所謂沐,專指洗頭,浴則清洗全身。而洗澡這兩個字,分指灑足灑手。
古人頭髮長,洗起來很折騰人,司馬睿的身子癭弱,經不起任何折騰,因此有好幾個月沒洗頭了。
司馬紹毫不嫌棄,他極有耐心,而且又非常小心的,一點一點挑開結成塊的頭髮,同時眼角的餘光常常不自覺的向殿外瞥去。
司馬紹也得到了吳郡聯軍將於今天與雲峰接戰的消息,說實話,他很想前去觀戰,可是他不敢!他輕易不會離開宮城,生怕遭了王敦的圍殺,只能焦急的等待宮外傳回戰報。
司馬睿微微瞇開眼睛,問道:「道畿,那兩方逆賊可曾開戰?宮外可曾傳回消息?」聲音虛弱而又嘶啞。
司馬紹搖了搖頭:「未曾,先前僅傳回雙方於東籬門外對峙,想必應是還未動手,否則宮外會第一時間傳回消息。」
司馬睿臉上現出了惋惜之色,歎道:「可惜了,王敦那國賊駐有三萬軍在石頭城,否則道畿你趁雙方鏖戰正酣,率禁軍突擊,當可把他們一舉成擒,再逼迫涼州牧傳令部將攻打王敦,使其兩敗俱傷,如此,我司馬氏江山可定!唉可惜啊,可惜!算了,這兩方狗咬狗也好,涼州牧也不是好東西,他行事無所顧忌,只怕為禍更甚王敦。」緊接著,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自言自語道:「他們在做什麼?怎麼還不開戰?莫非打算握手言和不成?」
司馬紹覺得講和的可能性很小,正待說出自已的分析,一名黃門急匆匆跑來,施禮道:「稟陛下,太子殿下,涼州牧與吳郡四姓已正式開戰!」
「打的好!狠狠打!狗賊,都死光了才好!哈哈哈哈」司馬睿突然情緒激動起來,一邊含糊不清的咒罵著,一邊連聲大笑。
司馬紹連忙輕撫起了司馬睿的後背,急道:「阿翁,請冷靜!」
司馬睿卻像給點了笑穴一般,笑的口涎都沾滿了衣襟,就是停不下來,一個不留神,一口濃痰嗆進了氣管!
「咳咳咳!」司馬睿劇烈咳嗽起來,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
「阿翁,阿翁,你怎麼了?」司馬紹大急,手上加重力道,拍打起了司馬睿的後背。
司馬睿的咳嗽雖然停了下來,可喉頭又傳出了咕咕聲,口唇、顏面愈發的青紫,呼吸也變的既急促又微弱。
司馬紹慌了,連聲喊道:「快,快傳太醫來!」話音未落,卻見司馬睿猛的兩眼一翻,兩腳一蹬,披散著灰白相間頭髮的一顆頭顱軟軟垂向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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