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雲峰就沒打算出門,一方面他需要籌備第二天的婚禮,另一方面也想在家享受下難得的天倫之樂。
這一次羊明去上邽赴任,雲峰也準備把他的大本營一古腦兒的全都挪過去,姑臧畢竟地處邊陲,尤其對靳月華主持的情報系統來說,極其的不方便。況且他把將軍行轅定在上邽,對繁榮當地的經濟也是大有好處的。
漫步在院子裡,看著諸女進進出出的忙個不停,雲峰只能乾瞪眼,沒辦法,大家都不讓他插手。
無聊之下,雲峰漸漸地思索起了兩個問題,目前來說,暫時還沒有理出頭緒,只能慢慢摸索著。
首要一條就是行政體制,君王想集權,下面要分權,表現在漢代是外戚與皇權的鬥爭,魏晉則是士族與皇權的爭奪,後世的統治者注意到了這個情況,利用科舉來打擊豪門世家,卻又滋生出了另外一個集團,即文官集團。
從內心上講,雲峰比較傾向於明朝的內閣制度,然而,這種制度又極其危險,皇帝很容易被架空,變成一個困守孤城無所作為的傀儡。明末的東林黨之禍就是在這種制度下產生的,可以說,東林黨是造成大明朝覆亡的罪魁禍首!
但是,議會制又不可行,地方上代表來京城開個會,偏遠地區光是花費在路上的時間就得有個年把半年,這個會還怎麼開?
不過,如果搞君主獨裁專制,大權集中於一人身上,後世子孫將不可避免的腐化墮落!
結合古代史及近現代史來看,權力永遠只能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真正的民主自由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存在,可是權力又不能失去監督,不能隨心所欲,否則,國家覆亡,宗室被屠必然是鐵板釘釘的事!
雲峰教授百姓知識,鼓勵他們解放思想,絕不是要搞什麼共和民主出來,首先是社會條件不允許,再說了,誰也不會將到手的權力白白讓出,一呼百應、萬人之上又有什麼不好?至少雲峰沒有那麼高的思想覺悟。
中國兩千年的封建史說白了就是皇權與各利益集團之間的爭鬥。一般在開國初期,皇權力量強大,當然了,偏安小朝庭不算在內。而到中期及未期,隨著土地兼併的加劇,破產農民逐漸轉化為了佃農,地方勢力也相應的壯大起來,反饋到中央,則是皇權的旁落架空。並且伴隨著各種矛盾的積聚直至不可調和,最終只有推倒重來!
他希望通過開啟民智,使百姓有一定的自主想法,摸索出一套自下而上的監督體系,打破中國歷史上王朝三百年一興替的怪圈,把他建立的國家千秋百代的流傳下去。
在經濟上,雲峰採取了嚴打土地兼併,引導發展工商業的手段,文化上,他大力提高女性地位,催生科學技術及民主思潮的萌芽,可是在政治架構上,集權與內閣之間如何取得平衡?長效監督體制又將如何建立?對於前世身為武夫的他來說的確頭疼的很。
但是他清楚,關鍵之處,還在於通過工商業的壯大,把中國傳統的宗法型社會改造為契約型社會,但又需要避免出現明朝中後期工商業主通過東林黨人來挾持國家財政的情況發生。
而要解決這一點,又牽涉到了另一個使雲峰頭疼的地方,商業稅的問題。
目前的商業稅,是按照漢制來收取的,即「租銖之律」和「緡錢稅」。
租銖,是以工商業者的銷售收入為對像進行的一種課徵。稅率為貲萬錢,算百二十七,即百分之一點二七。
緡錢稅,則是對商人、手工業者和高利貸者,以其貨物價值或貸款額為課稅對象,依一定稅率來徵收。對商人銷售的商品和高利貸者貸放的錢谷,每價值兩千錢稅一算,對手工業者出售的產品,則每價值四千錢稅一算。一算為一百二十錢,其稅率為前者百分之六,後者百分之三。
租銖在張軌張寔兩父子執政時就已經名存實亡了,沒辦法,銷售收入難以界定,漢武帝曾採取過極端手段,一旦發現瞞報即沒收財產全家流放,但這樣做無疑於臨澤而漁,為雲峰所不為,很簡單,吃大戶只能一頓吃飽,吃完就沒得吃了。
對於緡錢稅的徵收,由於雲峰的合併戶籍政策,整個涼州目前只存在兩種身份,一是官吏,二是平民,稅率也相應統一為了百分之三,如此一來,公平是公平,商賈們均為之雀躍歡欣,但雲峰卻虧大了,他撈不到半點好處,從商人身上征來的稅款連給官員們發俸祿都不夠,捨已為人這四個字在他的字典裡是不存在的。
這絕不是他的本意!在他看來,商業稅應該成為國家財政來源的主要組成部分。他有對商賈開徵所得稅的打算。
歷史上王莽曾經開徵過所得稅,以所得作為納稅標準,比較符合公平、普遍的原則,並具有經濟調節功能。
可是,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卻不具備開徵條件。一般的小作坊沒有簿記制度,個人收入更加難以考察,而且徵收力量也不完善,如果開徵,需要多少專業人材?王莽採取的措施是讓納稅人自佔,即自己申報財產、收入和應納稅款!
然而,百姓與商賈們傻嗎?沒有一個有力的財會制度與審計監督制度,誰會傻乎乎的如實申報自已的財產?至少雲峰不相信天底下會有這麼大公無私的人的存在。話又說回來,就連現代社會偷稅漏稅還禁之不絕呢,因此,王莽的按所得收稅只是紙上談兵而已。
如今雲峰也碰到了這個問題,設想是好的,可實施起來卻很難,況且,他自已對這一方面也不擅長,如果說他的數理化是小學生水平,那麼他的金融財會知識只能達到幼兒園級別,他除了知道幾條會計基本原理之外,就連最基本的複式計帳都不會,這還怎麼去培養這方面的人材?
雲峰不由得長歎一聲,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啊!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時不我待的感覺,他必須得在工商業力量壯大之前給他們上好套子,迫使他們依法經營,照章納稅!否則,如果光是扶持而不加以控制的話,最後商賈撈到了好處,國家財政卻破產了,難保明末的悲劇不會提前上演。
「雲郎,你明天就要大婚了,怎麼還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靳月華剛好從他身邊走過,不解的問道。
雲峰搖了搖頭,微微笑道:「月華,為夫問你,你可有法子從帳面上準確推算出商賈的財產?」
靳月華想都不想的答道:「何須如此費事,上門查抄便是!」
「呃~!」雲峰當場石化!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