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106章  (1)
    第66章(1)

    嘴裡和宛秋說得熱鬧,寶玨其實也只是強顏歡笑而已。

    她不是傻瓜,如何看不出紫玉萬念俱灰的樣子,可惜紫玉的心結一時半會兒卻無法排解,何況還有宛秋這麼個外人在眼前,有些體己的話可就更不方便說了。

    憑著和紫玉多年的相處,以她對紫玉的瞭解,她很清楚紫玉其實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堅韌,其實骨子裡還是脆弱易碎,就好像他的名字。這樣的人,但凡有了心事,最好不要讓他獨處,否則很容易出事。

    如果不是紫玉說要換衣服,寶玨是絕對不會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的,就是拖也要把他拖回自己房裡去的——雖然如今的紫玉是怎樣也不會違抗自己的意思的。但是,紫玉既然說了,她卻不得不避嫌:紫玉畢竟是沒有收進房裡的,清清白白的一個少年郎,雖然是個小廝,自己也得對他尊重些,傳出去,對他的名聲也不好。所以,宛秋說要留下的時候,她也贊成了,可惜宛秋卻被紫玉給趕了出來。

    既然自己不能在旁邊盯著,而紫玉身邊又沒個人,隔著道門聲音總是聽得見的。寶玨便跟著宛秋糊幾句調兒,心裡琢磨著:好歹把氣氛給炒熱絡些,指望這些玩笑話飄到紫玉的耳朵裡,把他鬱結的心思給打幾個岔去,可別一條胡同走到黑、盡去揀牛角尖鑽了。

    她卻不曾料道:此舉讓紫玉觸景生情,越發的自卑,反而把他往絕路上逼了!

    心,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抽痛了起來,寶玨忍不住摀住胸口,微微地彎了腰:奇怪了,自己從來沒有心臟的毛病,怎麼突然就痛得這麼厲害了?!

    宛秋在旁邊見她突然白了臉,愣了一下,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麼?」

    寶玨握住心口勉強看他一眼,突然腦中靈光閃過,想到紫玉先前古怪的神情,暗叫「不好」,強提口氣,忍住心痛,佝僂著身體衝到門前,撞開門跌跌撞撞地走了進去。

    進了屋子,見紫玉完好無損地坐在床邊,寶玨暗暗鬆了口氣,才覺得心口的疼痛好了些,卻眼尖地看見紫玉張開的口和高舉著湊在唇邊的手之間,隱約著轉出一絲溫潤的光,情知有變,一顆心瞬間又提回了嗓子眼兒,不由得驚喝一聲:「紫玉,你在幹什麼?!」一邊趕緊三步並做兩步走,搶上前去想去奪他手裡的東西。

    紫玉一驚,眼角掃見是公主衝了過來,慌亂之下把心一橫,手裡更加用勁,把碧玉簪子往嗓子深處便捅,不過他卻沒有料到,碧玉簪子頭上那朵精雕細琢綻放的玉花,拿在手裡看是不覺得什麼,吞到嗓子眼兒裡可就勉為其難的很了。

    他把簪子往喉嚨裡狠命地送,玉花卻大大地超過了喉頭可以容納的尺度,這樣一來,一根簪子下半截插在食道裡,最上面的玉花卻嚥不下去,卡在半中間不算,還連帶著堵住了氣管,他幾口氣接不上來,眼睛立刻往天靈蓋上翻——窒息了!

    如果紫玉就著這個吞嚥的姿勢倒下去,不論是哪個角度,他都只有死路一條——玉是不鋒利,但在外力的作用下戳破食管、氣管還是輕而易舉的,何況他還沒有了呼吸的空氣。幸運的是,他的身子晃了晃,將倒而未倒的時候,寶玨已經趕了過來,就著他的坐姿,順勢將他一把靠進自己的懷中。

    只片刻工夫,紫玉的面皮已經開始發青,寶玨想起先前一幕,慌忙把他微張的嘴掰開得大些,果然見他的喉嚨口堵了一朵碧綠的玉花。她一手撐開紫玉的牙關,另一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然探了進去,仔細地鉗住那朵玉花,慢慢地往外拔。

    紫玉雖然昏迷著,但身體的本能依然存在,此時禁不住四肢抽動,眉頭緊鎖,神情十分的痛苦。

    寶玨對他又憐又氣,撐著紫玉牙關手的胳膊和自己的身體組成一道禁錮,把他牢牢困住,另一手上的動作加快了幾分,沒一會兒工夫,就把那玉簪子弄了出來,她滿頭大汗地一看:一根翠綠晶瑩的碧玉簪子,簪身上還沾染著鮮紅的血絲,尤其觸目驚心——原來,這東西終究還是傷了紫玉!

    拿著碧玉簪子,恨恨地就要往地上砸,轉念一想,卻又收了回來——東西是死的,旁人拿它做尋死的道具對它已是褻瀆,自己又何必遷怒呢?說到底,紫玉若是沒有尋死的心,簪子也只是件尋常的裝飾物件;紫玉若是存了必死的心,那麼,即便不是這支簪子,也會是尋到其他的東西來做替代……其實,自己還是應該多謝這根簪子的,如果不是它拖延了時間,等自己發現的時候,紫玉恐怕就已經魂歸離恨天了吧?

    寶玨想到這裡,目光又轉回紫玉的臉上,卻驚恐地發現他已經是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心中一急,把手裡的東西往床裡一丟,雙手扶住偎在自己懷中的紫玉的臉,對著那兩片發白的唇湊上自己的紅唇——努力地替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連垂死的人的豆腐你都要吃!」跟著進來的宛秋先前還能勉強保持沉默,此刻終於忍不住了,「你這個公主,還真是不挑嘴耶!」

    「你給我閉嘴!」寶玨發著脾氣對他吼,「現在我有事忙,沒空陪你玩兒!哪兒涼快,你哪兒呆著去!別在我眼前晃悠!否則我扣你工錢!」她心急如焚,就算當初被人甩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失態過。

    宛秋撅了撅嘴,滿臉的委屈:「你這是遷怒!標準的遷怒!哼!扣就扣好了!本來我還想幫忙你救他的呢……現在,我不管了!」說著,甩了袖子掉頭就往外走,心裡卻在暗暗讀秒。

    「你給我站住!」寶玨喝住宛秋的同時,拚命地眨了幾下眼睛,把眼中的淚意縮了回去。

    果然,公主還是上套了吧?宛秋順勢停住腳,不免有些得意洋洋,轉過身來笑著作揖行禮,「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你,過來替他瞧瞧!」寶玨朝他微揚著下巴,「快點兒!聽見沒有?!」

    宛秋上前幾步湊到跟前,討好地笑:「那報酬……」

    「少不了你的!」寶玨硬邦邦地板著臉說。

    宛秋笑著搓了搓手:「公主早這麼說不就好了……和聰明人打交道省腦子,但不保險;和老實人打交道保險,但費腦子,像公主這樣又聰明又講誠信的人,那才是我……」

    「好了,你別廢話了!快點動手啦!」寶玨既然有求於他,不敢再批評宛秋,只好受不了地翻著白眼——這個宛秋,早晚有一天非把自己給氣死不可!

    宛秋倒也爽快,談好了條件卻價碼也不開,立刻就伸出手搭住紫玉的脈門,另一手在紫玉的身上幾個穴道拍了幾下,最後更是用力往他心口上猛地一擊——反正公主金口玉言,說話總不會賴帳,她不定還還呢,自己打個悶包,到時候她不認也不成不是?!

    寶玨正要出聲喝制,卻看見紫玉重重地嗆咳了幾下,眼睫毛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臉色也比先前好看了許多,當下十分歡喜,對宛秋點頭稱讚道:「沒想到你還真有點本事,等著領賞吧!」

    「那是自然!」宛秋的尾巴頓時翹得半天高,「我是什麼人?我是堂堂武林高手!那在江湖上的排名也是很靠前的!提到我的名號,誰不是嚇得屁滾尿流的!我……」

    寶玨無奈地摸了摸額頭,對著懷裡才醒的紫玉說:「我知道對你是勉強了些……不過,無論如何,你一定要跟我走……再呆在這裡,不死也要瘋了!」

    紫玉此刻是欲哭無淚,欲訴無聲。

    從黃泉邊上走了一遭回來,下了那麼大的決心卻依然沒死成……看來,連老天都不願意收我……我竟然骯髒地連陰曹地府都容不下了麼……還要回到陽世來受苦……蒼天啊!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啊!

    寶玨不知他心中悲苦,見他並不反對,便架著他半拖半抱地往外走。紫玉渾渾噩噩地沒了主意,只是機械性地跟從著寶玨。

    宛秋見狀又要開口,被寶玨拿眼一瞪,當下住了嘴,眼光訕訕地移了開去,卻馬上被另一件更讓他感興趣的東西吸引住了——床上那支碧玉簪子,好像很值錢的樣子吶!

    這下子他可顧不得其他人了,一骨碌爬上床,把簪子拿到手裡,翻過來翻過去地瞧了個仔細,終於確定是件珍品,不覺眉開眼笑,拉過一邊的錦被,很認真地擦掉上面的血跡,四下一看,確定公主和紫玉早走了不見個人影,頓時心安理得,把簪子揣進了自己的懷裡——誰撿誰要!這東西既然是他撿到的,可就是他的東西了!

    他剛把東西揣進懷裡,橘紅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劈頭就問:「宛秋哥哥,宛秋哥哥,剛才,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好戲?」

    宛秋做賊心虛,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皮,一手摸了摸胸前藏著的新到手的寶貝:「什麼……好戲……深更半夜的……哪有人請戲班子的?又不是錢多了沒地方花去……」

    「哎呦!」橘紅跺著腳,恨鐵不成鋼:「我明明看見公主抱著紫玉哥哥出去的!紫玉哥哥連路都走不動了……她們之間,肯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啦!」

    搖了搖頭,橘紅擺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口吻教訓道:「宛秋哥哥,你怎麼……哎呀!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麼好的機會不把握……早知道我就不去茅房了……寧可憋死我也得掌握第一手資料啊……哎呦!真後悔啊!我幹嗎要去茅房啦……」他後悔地垂胸頓足,比死了親爹親娘都要熱鬧。

    宛秋瞧著奇怪,訕訕地問:「什麼事情啊……至於這麼嚴重的嘛……又沒丟了金屑銀渣,你也太誇張了吧……」

    橘紅聽他這麼一說,「噌」一下竄到他面前,瞪圓了雙眼,義正詞嚴地說道:「宛秋哥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人各有志!你的人生目標是金錢,我的人生目標是八卦!不讓我八卦可比讓我死都要難過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宛秋敷衍地說,一邊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我又沒攔著你不讓你八卦,你幹嗎跟我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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