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103章  (2)
    第64章(2)

    嘉莜和慶熙搭了人椅想請月含羞坐,沒想到月含羞只看了他們一眼,搖了搖頭,自己輕移腳步往外便走。

    寶玨跟在他身邊出來,卻見陶妙彤並未跟上,正感疑惑,月含羞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輕聲如耳語:「陶大人還有事要同公主說,就先讓她在裡面等著吧。」

    寶玨見他在夜風中走動,步子極小,又一搖三晃,就像剛學會走路的嬰兒隨時都會跌倒似的,瞧著實在覺得有些不安,他帶來的兩個宮奴也許是因為顧忌著身份地位的緣故,也只是跟在後面……眼看他一個趔趄險些摔交,寶玨慌忙在旁邊拉了他一把。

    「殿下,不要緊吧?有沒有崴到腳?」寶玨關心地問。

    「沒、沒關係,不要緊的。」月含羞飛快地回答,僅露出的清澈大眼閃過一絲懊惱和尷尬。

    「其實啊,你方才不必顧忌什麼官場禮節的,讓你那兩個侍從抬著你就好了,」寶玨索性扶著他,慢慢地走——說實話,他一個人這樣子走路,瞧著都讓她害怕,比她女兒蕭蕭學走路的樣子都可怕咧!小孩子即使跌交也不會摔得怎樣,畢竟高度有限,可眼前這位「藥罐子」皇子就不同了,若是萬一在這裡摔出個好歹來,月女皇非找自己拚命不可!「我又不計較這些浮誇表面的東西。」

    月含羞沉默了一下,緩緩道:「我也不光是為了禮節……我老是生病,老是躺著,一直不走路,時間長了,我幾乎都快忘記要怎麼走路了……」

    寶玨聽他語氣蕭索苦澀,知道觸到了他的隱痛,勸解道:「雖然適當的鍛煉是必不可少的,可你也別妄想一口氣吃個胖子不是?還是慢慢調理,等把身子養好了,再一步一步來也不遲……對了,我們花太醫開的藥,你吃得可還覺著好麼?」

    「比以前的藥方子管用多了,可到底還是不能讓我活蹦亂跳的和其他正常人一樣……」月含羞惆悵地說。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既然都知道有用了,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好效果的。」寶玨鼓勵道。

    月含羞也不答話,慢慢地在寶玨的攙扶下走著,到了門口自己的轎子前,他停住了身形,轉過身,對著寶玨靜靜地凝視了會兒,露齒一笑:「謝謝你。」他說,語氣真摯而誠懇。

    寶玨啞然失笑:「這話應該我說才對,你為什麼搶我的台詞哦?害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了!」

    月含羞靜默不語,但不知道為什麼,寶玨就是知道他在微笑。

    兩個宮奴上前,把月含羞抱進轎子裡,轎簾放下的那一瞬間,寶玨聽到他說了句「再見」,便也回了句「再見」給他。

    轎子被抬起來,舉著火把的侍衛們簇擁著轎子離開了,寶玨站在原地看人去得遠了,才轉身一溜小跑地回了屋。

    陶妙彤見她耽誤了這許多功夫回來,自以為她藉著送客的由頭,避開了自己這個旁觀者,止不定和五殿下說了多少的悄悄話呢!心中不覺又是得意又是歡喜。

    「陶大人,久等了。」寶玨客氣道。

    「不妨事,不妨事,」陶妙彤笑著說道,「殿下這是去送五殿下,又不是送別的不相干的人,下官等會兒也是應當的,何況還有好茶能品,下官可不曾吃虧呢!」

    寶玨聽了微皺了下眉——為著陶妙彤話裡話外的意思,她頗有些忌諱,但陶妙彤既然沒有挑明,自己總不能對號入座,所以也只有假裝沒聽懂,敷衍過去了事。

    「陶大人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本宮?」寶玨想著月含羞送的「禮物」,心已經飛到裡邊去了,只想著速戰速決,讓陶妙彤說完了趕緊走人。

    陶妙彤聞言躊躇:「這話說起來可有些……傷風化了……殿下還請擔待一二,下官才好詳述……」

    「你說好了,本宮聽著呢。」寶玨受不了她的吞吞吐吐。

    「那……下官可就說了?」陶妙彤看了一眼寶玨,見她點頭,方才繼續,「其實,五殿下雖然在陛下面前替紫玉求了情,楚夫人最後也答應放了紫玉,不過終歸還是晚了一步……紫玉已經被餵了『木石散』了……不過殿下請放心,紫玉的身子還是清白的,趕在和人同房之前,陛下就下了旨意把人交給五殿下了……這不,就給殿下送來了嘛……」

    她的話並沒有完全符合事實。真相是:女皇在問楚夫人要人以前,紫玉其實還沒有被餵藥。楚夫人是在接旨以後,遵照密旨的意思給紫玉餵了藥以後才放的人。

    「如此可要多謝陛下和五殿下了,能把紫玉還回來,寶玨實在是感激不已……」寶玨朝陶妙彤拱手行禮,「明日寶玨想求見陛下,向陛下當面表示謝意。」

    「這倒不必,陛下說了,這全是看在五殿下求情的份上,公主若是要謝,就謝五殿下好了,陛下可不想把事情弄得很大,」頓了一下,陶妙彤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那個……我還有件事情,要轉告公主……雖然紫玉身子是清白的……不過這性命能否保得住……還有些難說……」

    「此話怎講?!」寶玨一愣。

    「先前,下官也告訴過殿下這『木石散』的厲害了,殿下可還記得?」見寶玨的臉一下子蒼白,陶妙彤就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點點頭道,「不錯,這『木石散』的藥力甚為陰毒,喝了此藥的少年莫不是三日之後便夭折早亡的……不過,因著陛下的聖旨以及下官同楚夫人的交情,楚夫人還是告訴了下官一條保命秘訣……只是幾百年來從不曾用過,也不知道有用沒用……」

    「陶大人,別磨蹭了,你快說,你快說!」寶玨催促道。

    這下子,陶妙彤的老臉也紅了,她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紫玉既然已經喝了『木石散』,要不了多久就會覺得慾火焚身……那個……火自然是要洩的,不然也是要傷身體的,只是……卻不能走陰陽交和的路子……否則乾柴遇烈火,一燒起來非得乾淨徹底不可,再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所以麼,若想救他,就要既不和他同房,又要讓他那什麼……還要注意控制節奏和次數,不能只顧著開心……洩火兒的次數多了可也是能要人命的……總之,要是能拖過三天還有氣,紫玉的命才算保住……」

    就算能活命,以後也不可能再有子嗣了,沒有子嗣,再得寵也沒用!這就是女皇的主意,當然,藉著此事,讓月含羞做個順水人情給寶玨博個好印象,還能讓紫玉以後對他感恩戴德,真所謂一石三鳥了。

    寶玨是已婚之人,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個大概,閨房密事陶妙彤說得辛苦,寶玨聽了也有些臉紅,當下兩人都低著頭不吭聲,誰都不敢瞧對方一眼,在那裡僵著。

    陶妙彤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最後一句要緊話又嚥回了肚子裡,只說:「殿下,紫玉能夠逃過此劫,最大的功臣可是五殿下,若非他在陛下跟前替你遊說求情,你連他的屍體都是見不到了……」

    寶玨聽她三番四次地為月含羞邀功,雖然有些不耐煩,可是畢竟多虧了月含羞才能把紫玉救回來,所以只有點頭再一次表態:「本宮明白,本宮心裡有數的。」

    陶妙彤聽了十分滿意,又閒扯了幾句,告辭回去。

    寶玨早等得心煩,她這麼一走,便趕緊回去看紫玉。橘紅則忙著收拾外面的茶具、桌子,把火盆裡的碳用鐵鉗加著添到寶玨房裡的小火盆裡去,自是一番忙碌不去管他。

    宛秋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一臉好奇。

    寶玨走近幾步一看,果然是紫玉,心中一寬,鬆了口氣。

    宛秋笑著對寶玨說:「你這小廝可比花容漂亮,原本就是塊白瓷了,如今竟成胭脂玉了!」

    寶玨的心思都在紫玉身上,並沒聽出他話中的破綻,當下也不答話,只是在床沿坐下,為紫玉把鬆散的紫色外袍攏緊,遮住了他白皙的胸膛,埋怨道:「你這人也真是,解了他的包裹便好,為什麼又把他弄得這麼副衣衫半褪的模樣,他將來要是知道了,非罵死你不可!」

    宛秋雙手一攤:「好人難做,我是專為保護你的,又不是做慣這服侍人差事的,手下的分寸當然拿捏得不會太準,何況我這是做白工,你的要求可不能太高了!」

    寶玨看他一眼:「你還是把紫玉挪我屋裡去吧,他在這裡,你和橘紅總不能擠一塊兒睡吧?」

    「那……你得付點搬運費!」宛秋轉了轉眼珠子說——他是從來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賺錢的機會的。

    寶玨瞪他一眼,針鋒相對:「那你先付住宿費!」紫玉回來了,她繃緊的神經鬆了些,心也不再覺得那麼憂鬱壓抑了。

    「那我就不搬!」宛秋賭氣。

    「那你負責照顧他,橘紅到我房裡去。」寶玨較真道。

    「那你可得付我值夜費!」宛秋敲著二郎腿,討價還價。

    「休想!」寶玨白他一眼,「你去花太醫那裡好了,他是你舊主子,收留你一晚也沒什麼。」

    「不要!」宛秋耷拉著臉,「他肯定又要找機會虐待我的,我不去!」

    「左也不肯,右也不行,那乾脆你到我房裡,讓橘紅照顧紫玉!」寶玨存心拿話堵他。

    「更不行!」宛秋一蹦三丈高,「花容會殺了我的!」

    寶玨斜了他一眼:「從剛才我就想問你了,你管花太醫叫什麼?」

    宛秋笑嘻嘻地摸了摸鼻子說:「既然你發現了,咱們就捅開天窗說亮話好了,其實,我早就知道花太醫是男子,花碧蓮是他的化名,真名叫花容……他呀,其實是我表哥!」

    寶玨差點沒來個腦梗阻:「你怎麼不早說?!你早知道他的底細,那先前看我替他做媒、還有為你擔心所托非人的時候,你其實就一直在旁邊看笑話了是不是?!」

    宛秋笑得一臉無辜:「你不是沒問嘛!」

    「宛秋你這個傢伙!」氣急敗壞的寶玨,想到自己當日的亂點鴛鴦,就覺得羞愧不已,惡狠狠地瞪著宛秋,她咬牙切齒地說,「我要扣你工錢!」

    「哎?!——」宛秋大叫,「憑什麼?我沒問你要遮口費你就已經揀大便宜了,幹嗎反過來還扣我錢?!」

    「你以為,我堂堂公主親自演的戲,是能白看的嗎?!」寶玨吼道。

    「那又不是我自己願意要看的!是你自己要演,我有什麼辦法?!我……」正當宛秋開始要為維護自己的權益長篇大論的時候……

    「好吵……」

    一聲輕輕地抱怨,有效地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四隻眼睛順著聲音處看去,一個喜上眉梢,一個撇了撇嘴。

    原來,紫玉醒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