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64章  (1)
    第44章(1)

    寶玨一身華貴的宮裝,在月國的朝堂上,經由月國宰相陶妙彤的引薦,和月國女皇以及其滿朝文武見面。

    「虹國女皇御妹二公主寶玨,參見月女皇。」寶玨優雅地向月女皇行了個屈膝禮,姿態猶如謝幕的女芭蕾舞演員一樣高貴矜持——這是她仔細考慮很久才決定的,沒有拱手那麼草率,也沒有磕頭那麼隆重,既顧全了月國女皇的面子,也沒有丟失自己身為虹國公主的尊嚴。

    月女皇高高地坐在皇座上,平淡地開口:「寶玨公主平身,賜座!」

    「謝女皇陛下!」寶玨起身,微笑著坐在女官們抬上來的金絲楠木椅子上。

    「二公主國色天香,聰慧能幹,聲名遠播,朕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月女皇淡淡地笑著,說著場面上的客套話。

    「讓女皇陛下見笑了,」寶玨微微欠身,笑道,「寶玨蒲柳之姿,才疏學淺,如何當得起陛下的誇獎?實在是大家對寶玨太過抬愛了。其實,若論起容貌,有誰能比得過女皇陛下當年名動天下的美貌?論才幹,又有哪位國君能像女皇陛下這般,讓國家安定,讓百姓富足,締造一個五十年的盛世繁華?就連我皇姐也對月女皇的治國手段欣賞不已,女皇陛下才是寶玨、乃至天下萬民景仰的風流人物呢!」

    寶玨覺得自己為了國家,做的犧牲也真實夠大的:這樣明顯的奉承話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有些佩服起自己來。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既然有求與人,自得讓人覺得舒坦,而讓人舒坦最直接的辦法,莫過於說好話!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高帽子人人愛戴,尤其是坐在高位上幾十年的人,聽慣了好話,要讓她不聽,比死都要難過!只是,這拍馬屁的技巧和火候麼,自然是要好好的把握了,否則,早已經聽好話聽得麻木不仁的月女皇,可不會對她有什麼感覺,自己這奉承話白說也就算了,若是沒有借這個機會把好印象留下,後面的遊說工作難度係數可就高了……權衡再三,她也只好委屈自己當回「馬屁精」了。

    不過,拍馬屁歸拍馬屁,她可沒有貶低自己去抬高別人!她只說皇姐「欣賞月女皇的治國手段」,卻沒有說「敬佩月女皇的治國手段」,或者「敬佩月女皇本人」,幾個字的差別,裡面的含義可就差了許多了。

    滿頭銀髮的月女皇一聽,果然十分高興,興致頓時高昂起來:「哦?百姓們都這麼說嗎?說朕締造了一個五十年的盛世繁華?二公主快給朕講講,你這一路過來,都聽到百姓們是如何評價朕的?」

    寶玨早有準備,頓時在朝堂上洋洋灑灑,把月女皇誇成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有道明君,又把那些「路不拾遺」,「敬老愛幼」的故事悉數搬來,套在自己所見的月國風土人情上,只說月國民風淳樸,官吏自制,全是女皇領導有方,把月女皇哄得心花怒放,當即表態要在皇宮裡設國宴招待寶玨。

    寶玨連聲道謝,一邊向方美婷投去感激的一瞥——多虧她昨晚的通宵解說,才讓自己對月國有了大致的瞭解,並做了相應的準備,否則,今天這場只能由自己出面的開場戲非演砸了不可!(女皇召見的是使團的最高領導者,而寶玨就是名義上的領導,以後的事情,固然可以交給別人去做,這次的見面會卻是她逃也逃不掉的,否則,月女皇會認為虹國不懂禮數,輕則驅逐她們出境,重則,只怕立時就會站到風國一邊去,這樣的話,禍可就闖大了!)

    現在,經過臨時惡補,寶玨對月國的皇室也有了個大致的瞭解:

    首先,是關於月國女皇。

    月女皇是一個年過古稀的老嫗,她統治月國已經有整整五十年的時間了。她並不聰明,卻也不是一個昏君,知道任人唯賢,也知道勤奮自勉,並且樂於接受別人的建議和忠告——至少幾年以前,她還能做到這些。她對月國最大的貢獻,並不在於她的文治武功,而在於她的長壽。一個好皇帝、哪怕是一個中庸一點的皇帝(只要不是一個昏庸的皇帝)的長壽,能使很多制定的政策可以連貫地執行下去,也可以不斷地從過去的失敗中汲取教訓,所以,月國在她的統治下,雖然沒有繁盛,卻也沒有寥落,百姓生活倒也安定。

    其次,是關於月國的繼承人。

    當年,月女皇與月後所生的長公主,人品出眾,文武雙全,原本是國家的希望,社稷的期待,然而,她青春妙齡時,卻不幸難產而亡,且並沒有誕下皇女,只留了個兒子月憫。月女皇對這個導致女兒早夭的皇孫甚為厭惡,在他成人之後,匆匆將他嫁給了那一屆的榜眼朱潔思,命他隨妻子離開皇城到偏遠外地赴任,不奉詔不得回京,沒過兩年,這個背負了太多莫須有罪名的少年得急病去世,對他也算是個解脫,但長公主一脈自此便徹底斷絕。長公主的駙馬,因妻、子的命運乖桀,加之女皇的遷怒,終日鬱鬱寡歡,收到兒子客死他鄉的消息之後,終於心死,當日便服毒自盡,追隨著早逝的愛妻和薄命的嬌子,遠離了這多事的紅塵,死時年僅三十五歲。

    月女皇目前尚有三位公主:安國公主月清嫦,定國公主月清嬌,鎮國公主月清妍,這三位公主人品一般,學識才幹和那去世的長公主自然不可同日而語。眼下,因為月女皇年事已高,猶如風中的蠟燭隨時面臨熄滅的危險,卻又遲遲沒有立皇儲,三位公主都覬覦皇儲的位子,個個培植心腹、拉幫結派,正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地鬧得厲害。

    除了這三位公主,還有五個皇子:月夢蘿,月楓瑤,月蕉荏,月奉歌,月含羞。其中,尤以雙十年華的幼子月含羞最得女皇寵愛。

    月含羞是月女皇在五十五歲時才生的孩子,月女皇老來得子,本來就是十分的歡喜,偏偏這月含羞身上天生帶有異香,而且宮內傳聞,此子降生之時,天空祥雲繚繞,一頂彩虹架於皇宮之上,眾人都說是天大的吉兆,更有猜測他是天上的神仙轉世投胎,女皇聽了便越發喜歡。

    月含羞容貌秀美,天資聰穎,能過目而不忘,不過人無完人,月含羞雖然樣樣都好,只一點卻是一個致命傷——那就是他天生嬌弱多病,終日與藥為伴,每逢寒冬時節,更是終日臥床不起,女皇瞧在眼裡,疼在心裡,也曾貼出皇榜召天下名醫為愛子治病,奈何全沒有效果,月含羞的身體反而每況愈下,到了十六歲時,一年之中便有大半時間都只能臥床靜養,女皇自此也絕了想為他找門好親事的念頭,一意將他留在宮裡,命宮奴細心照料,只道多活一日便是上天的恩德,全部的寵愛都傾注在這個小兒子的身上,這樣慢慢地拖著,倒也有驚有險地又過了四個年頭。

    月含羞的幾位兄長都已出嫁,眼看小弟生命垂危,自然掛心不已,時不時地便進宮來探望。比起幾個兄弟的真心來,三個姐姐卻功利許多。她們也對月含羞噓寒問暖,關懷備置,可惜,每次見面說不過幾句,便問他是否知道女皇打算立誰做皇儲?女皇喜歡看她們如何的表現?要做什麼事才能討女皇的歡心?……諸如此類的問題。(這些,寶玨現在當然是不知道的,是後來月含羞嫁給寶玨以後,自己說出來的,現在為了說明情況,把這些內幕先抖落出來了。)

    記得方美婷說到這裡時,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說:「這次遊說,成敗的關鍵,可能就在這位小皇子身上,因為他雖年輕且在朝廷裡從來不露面,但聽說,女皇如今有很多大事都是在和他商量之後才做定奪的……若是能直接說服他就好了……可惜,我們是不可能見到他了……」

    寶玨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突然想笑:方美婷那麼不知變通的書獃子,居然也學會了走後門,實在是有趣的很……看來這官場果然是個大染缸,任你什麼顏色的料子進來,再出去,可就只能是一個顏色了。

    「諸位臣工,還有事啟奏沒有?若無,朕這就要回宮歇息去了!」月女皇環顧著她的臣子們問道。

    眾臣都沉默不語——這句話是每次上朝商議國家大事之後,女皇必問的話,其中固然有詢問的意思,但其實際的涵義卻是宣佈「退朝」的前奏。眾臣為官多年,對這規矩自然是熟悉的很,況且,有事也都早就啟奏過了,哪裡還需等到女皇親自過問?所以大家都是三箴其口,直等女皇的下一句。

    果然……

    「既然眾位臣工無本要奏,那就退朝吧。」女皇說著站起身。

    旁邊的女官馬上集體大聲重複:「退——朝——」

    眾臣趕緊跪在地上,恭送女皇回宮。

    在滿地憑空矮了一截的女子中,寶玨頓時顯得鶴立雞群般地突出,她原本還在感慨環境改變人,冷不丁抬頭,頓時嚇了一跳,再一看女皇的寶座空空如也,方才明白:原來,這場見面會結束了啊!想到這裡,不覺鬆了口氣。

    她雖然不太懂外交上的規矩,可是,聽方美婷說過,和女皇第一次見面,絕對不能直白白地說出自己的來意,否則,容易被人看輕,而且要是一下子被人拒絕的話,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大家的臉上也沒什麼光彩。所以,第一次見面,就圖給女皇留個好印象——從女皇主動提出,要請自己吃飯這點來看,自己留給她的初步印象應該還是不錯的,姑且就算第一關順利通過了吧。

    那麼,第二次見面就能說要結盟了嗎?也不可以!方美婷的解釋是:第二次見面,是雙方試探性的接觸,互相掂量對方的斤兩,揣測對方的底限,然後對症下藥,決定自己該如何開展遊說工作——照目前的形勢來看,晚上的酒宴倒是個絕佳的機會,藉著推杯換盞的功夫,大家交流起來也比較自然,沒有太多的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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