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26章  (2)
    第17章(2)

    兩人隨著方美婷來到西廂房,方美婷推開房門,走到裡間床前,寶玨一眼望去,只見一個人平躺在那裡,走近一看,頓時一驚——居然是苓瓏!

    此刻他面白如紙,雙目緊閉,好似完全沒有了知覺。

    「這是怎麼回事?」寶玨吃驚地問道。剛才聽方美婷說,他是從太守府裡被接出來的,他何時與那夏氏母女扯上了關係?

    「臣先前曾見過這位公子和公主殿下一同飲酒暢談,所以一見是他,便立刻把他接了過來。」方美婷一臉的同情:「當時,他被關在太守府的地牢裡……聽太守府的下人們說,那夏艷紅當日吃了虧,便暗地裡尋了人手,趁公子夜深休息的時候,在客棧裡放迷香,將公子擄進府裡……挑了他手筋腳筋,又廢了他的武功……公子他,如今已經是個廢人了……」

    「什麼?!」蕭文驚呼一聲,撲上前去執起苓瓏的手腕細看,果然,雙手的手腕處,都是一道鮮紅而醜陋的傷痕,手與手腕呈著詭異的角度,竟然是不光挑斷了經絡,連骨頭也生生地被折斷了去!蕭文不禁替他難過,撫摩著他的手臂,心疼著他的遭遇,忽然,他又是一聲驚叫,「這……這是什麼?!」

    寶玨順著他驚懼的目光看去,頓時也是渾身一凜:在苓瓏白皙的手肘以下,居然是道道詭異的暗紫色花紋,手肘至手腕處卻依然白皙無瑕。蕭文拉開他破爛的衣衫,卻見他的胸膛上,也是遍佈了同樣的花紋,詭異而又恐怖。

    「回駙馬,這是『紫堇葵』,是一種毒,當渾身發滿紫色花紋後,中毒者就毒發身亡了……此毒……無藥可解……」方美婷低著頭,盡職地轉述著郎中的診斷,心裡對夏氏的心狠手辣也是激憤不已。

    寶玨和蕭文都是一驚,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心裡一陣難過。

    半晌,「全是為了我……全是為了我啊……」蕭文握著苓瓏的手,心裡一陣難過,「若不是為了救我,他怎麼會和那惡女結怨?……如今卻落得這般地步,我……我真是對不起他……」

    「這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錯,若是當日帶著侍衛扈從,也不至於被惡女欺負,苓瓏也就不會出手了,今日他應該還是瀟瀟灑灑地過著他的自由日子吧!」寶玨不忍蕭文將過錯全攬到自己頭上,出聲安慰他道。

    此刻,她也是一臉的沉痛:誰能想到,當日身手矯健的少年,如今卻成殘廢,那日酒樓之上,少年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模樣猶在眼前,再見面時,卻使纏綿病榻,且已命不久遠,想到物是人非,世事無常,不由得黯然神傷。

    「臣已請這裡最好的郎中大夫來替公子瞧過了,」方美婷雖然也是十分同情,卻不得不繼續潑盆涼水下去,「她們說……公子大概也就只有這幾天好拖了……」言下之意,乃是勸她們要好好珍惜眼前這最後的時光。

    此言一出,非但蕭文,就是寶玨也是潸然淚下,心中酸楚。正所謂,昔日如花美少年,英姿颯爽笑語靨,奈何奸人暗算計,黃土壟中紅顏眠。

    「臣先告退。」方美婷甚為識趣,知道她夫妻二人心憂神傷,自己一個外人不便打擾,先行退下,並帶上了房門,將一室的悲傷隔絕在這斗室之中。

    蕭文握著苓瓏的手,語氣悲切地叫著:「苓瓏兄弟,苓瓏兄弟,你……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可好?……如今你已在公主下榻的驛站之中,夏氏母女也已被公主打入大牢……你……你如今……」他原本要說「安全」,可是一看苓瓏淒慘的樣子,這兩個字是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了,不由得又是一陣哽咽。

    苓瓏自從被夏艷紅擄回府中,被夏艷紅百般凌辱,又是廢武功,又是喂毒藥,早已經被折磨的神智恍惚,精神體力大不如前,此刻也是迷迷糊糊的,只聽有人叫自己「苓瓏兄弟」,這世上,會這麼叫自己的,只有當日大街上遇見的駙馬,難道……難道自己已經被公主派人從那個惡毒的地方救出來了麼?他在這裡……那麼,她是不是也在這裡呢……自己若是臨死之前,能見她一眼,便也算了無遺憾了,想到這裡,他勉力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如雨後海棠般清麗秀美的臉龐,那是駙馬蕭文,他認識的,那麼,她呢……他費力地轉動眼珠,想找到記憶中那傾心的身影,果然,在駙馬的身後,他看見了那雙真誠睿智的眼睛,然而,此刻那雙眼睛中,卻閃爍著淚光,滿含著憂鬱和悲傷……是她……她果然是在這裡的……也對啊……有他在的地方,她又怎麼可能不在呢……

    蕭文見苓瓏睜開了眼睛,來不及拭去臉上的淚痕,笑著說道:「苓瓏兄弟,你可醒了……我和公主正擔心著呢……醒了就好,一切有公主在,你的傷也不要緊,日後,隨我們回帝都,京中太醫手段高明,自然能把你醫的完好如初,到時,你又可拿刀使劍,威風凜凜的了……」

    「駙馬你不用騙我了,」苓瓏淡淡地一笑,「我知道自個兒受的傷,我也清楚自個兒中的毒……我的日子,不多了……」

    善意的謊言被揭穿,蕭文滿懷的愧疚再也無法掩飾:「苓瓏,全是我夫妻害了你,若不是為了我們,你也不至於……」

    「救你,是我自願的,」苓瓏打斷他道,「被害,是我自己不小心,兩樣都是我自己的緣故,與你們夫妻是一點干係也沒有的。」

    「可……若是當日邀你一同回來……那夏艷紅也就不會有機會了……原是我們對不住你……」

    「這又如何能怪你們?」苓瓏不想再聽蕭文左一個「夫妻」,右一個「我們」的,彷彿在向他示威似的,不由得心情一陣煩躁,「都說了是我自己不當心,要怪,也是怪我自己……」說完閉了眼睛,「我有些倦了,想休息會兒……」

    「那你歇著,我們以後再來看你。」蕭文見他不痛快,也不知是哪裡說錯了話,只得拉著寶玨退出來。回房之後,他喚來心腹冬行,吩咐他暫時去伺候苓瓏,冬行答應著,就去了西邊的廂房。

    這一夜,蕭文一夜未眠,他想了整整一個晚上,終於下了決心,第二天一早,他來找寶玨,開門見山地提出,要寶玨娶了苓瓏做二房。

    寶玨看著他,彷彿就像看見蕭文穿泳褲在沙灘上打排球一樣的驚奇:「你、你要我娶苓瓏?!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面對她的激動,蕭文卻一臉平靜:「本朝風俗,男子未成年夭折的,可葬在娘家;許了人家過了門的,葬入妻家;否則只能埋入荒郊野地,連個墓碑都沒有!苓瓏有今日之苦,原是我夫妻欠他的,總不能讓他死後連個讓人祭奠憑弔的地方都沒有!所以,我想請公主納了他!」

    寶玨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為什麼他父子雖討厭楊家,卻仍不得不將蕭蘭葬入楊家祖墳的原因,心中也是一片黯然:「你說的也是,那日苓瓏也說過自己的來歷,我知道他並無家人,若真是就此將他草草掩埋,你我與心不忍……那,我就娶他吧……只是不知道他可願意?」

    蕭文看著寶玨,想到即將有人要與他分享這樣美好的妻子,心裡也有些難過,但轉念一想,苓瓏本是命不久矣,自己何必和個將死之人去吃醋?再說,自己原也曾打算將苓瓏留在身邊,只是被他拒絕了而已,現在所做的不過是將當日舊事重提而已,「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對他,讓他以為你是真心想娶他,並不是因為同情、憐憫等其他的原因……我瞧他,原是對你也有幾分好感的,你若好好跟他說,他必不會疑心,一定會答應你的。」

    寶玨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把這件事辦好的……只是苦了你了……」

    蕭文強笑道:「我算什麼,比起他受的那些苦來,我……我也只是清靜幾日而已……沒有你在身邊轉悠,我……我還自由些了呢!」

    寶玨知他言不由衷,即憐其情誼,又憫其忍讓,想到苦命的苓瓏,不由得緊緊擁住眼前這個善良的夫君——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花無空折枝。比起紅顏薄命的苓瓏,她和他雖然開頭不如意,畢竟是苦盡甘來,兩情相悅,是何其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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