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17章
    第12章

    「皇姨,你的親親侄女來替你送行,皇姨夫卻不肯出來見一面,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羲芝人小鬼大地坐在上位,向另一邊坐著的寶玨似真似假地抱怨著,「人家可真想欣賞欣賞我皇姨夫的翩翩風姿呢!聽說,他還差點成了母皇后宮眾郎君中的一份子!人家對他滿懷憧憬耶!能讓皇姨傾心的皇姨夫,必定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了!」一邊說,一邊還側歪著腦袋,故意裝出一副可愛的樣子。

    寶玨看著這個調皮的丫頭,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身為皇儲,能去的地方是少了點——頂多就是在皇宮裡頭四處瞎逛——可也不能就在她這裡跟她耗上了不是?!

    如今倒好,藉著替她送行的名頭,小丫頭跟鳳後討來了出宮的特許令牌,到了公主府就死賴著不肯走!吃了中飯,蹭茶點,蘑菇了晚飯,還要等宵夜,她要是再不回去,宮門就要關了好不好?難道她真的打算在這裡住一夜嗎?

    「玥兒,你是乖孩子,這麼晚了還不回去,你爹爹可是要擔心的哦!」對羲芝的調侃充耳不聞,寶玨轉過頭來,打算走「曲線救國」的路子,找個比較好騙的娃娃來當槍桿兒使,「快點叫你皇姐送你回去,好不好呀?」

    水晶娃娃笑瞇瞇地看著她:「皇姨,不要緊的,爹爹說過,只要跟著皇姐出來,他不會擔心的。再說,玥兒也想瞧瞧皇姨夫呀!」說著,也是一歪腦袋。

    看著水晶娃娃的可愛模樣,寶玨終於明白羲芝剛才那個德行是向誰學的了……

    「我說,你們這麼想見皇姨夫啊?難道你們從來沒見過嗎?」寶玨看著羲芝,「好歹,兩年前,皇姐選秀的時候,你皇姨夫可進過宮啊!他那個人,那麼出挑,你不應該沒印象吧?」不滿歸不滿,她還是變相地誇讚了一下自己的夫君。

    「皇姨,兩年前,我才八歲,玥兒還跟在玉卿叔叔身邊練走路,我們都是小娃娃,怎麼可能會參加那麼重大的芝式嘛!」羲芝不客氣地撇著小嘴,「皇姨也真是的,捨不得就直說嘛!人家我又不是不懂!這叫美色重於青山,你喜歡皇姨夫的美貌,不願意讓他出來見外人,打算就此金屋藏嬌是不是呀?哎呀,這種事情還要遮遮掩掩的做什麼?侄女我也是女人,明白其中的奧妙的啦!」

    寶玨險些沒把鼻子給氣歪了——聽聽,這像是一個十歲女娃兒會講的話嗎?!敢情懂的比她這個長輩都要多!連「金屋藏嬌」這麼「深奧」的詞兒也明白!

    「墨珠,」寶玨轉頭吩咐在一邊侍立的少年,「把駙馬請過來,就說長公主和小皇子要見他,讓他稍微穿的喜慶些。」今天不讓蕭文出來露個臉是不成了,與其讓羲芝留下來繼續折騰,還不如快刀斬亂麻,讓她稱了心如了意,也好趕緊走人。

    「是。」墨珠低頭答應著,退了下去。

    「皇姨,我看,你這個小廝挺精神的,人樣子也不錯,」羲芝看著墨珠離去的背影,嬉笑著說,「不如,把他送給我怎樣?」

    「你要他做什麼?宮裡伺候你的人還不夠多嗎?比他漂亮精神的有的是,你幹嗎還打他的主意!」寶玨慍然道。這丫頭,越來越大膽了,鬧著看蕭文也就算了,反正頂多就是看兩眼,不會少塊肉,覬覦墨珠可不行!少了這麼個貼心的人在身邊伺候,她就是不折不扣的生活白癡了!問她要人也成,不過好歹也得等培養出了接班人再說!

    「哎呀,人家瞧著他順眼嘛!」羲芝眨巴著眼睛,「我拿五個小廝跟你換,還不行嗎?」

    「不、行!」寶玨斬釘截鐵地回答,「我的事兒可全靠著他張羅,我也答應了他將來要替他找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送他出門,讓他跟著你,怕是等到白了頭也嫁不出去了!豈不是平白耽誤了他一生的幸福?!」

    「哈哈哈哈……」羲芝大笑了起來,「皇姨這麼說,我可就放心了。老實說,皇姨要是真答應把他給我,他進了宮也只有被我整死的份兒!」

    「他哪兒得罪你了?!」寶玨皺著眉頭,很難想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竟然會說出這樣冷酷無情的話來。

    「得罪麼……倒是不曾,」羲芝笑嘻嘻地說,「只是瞧著他那個樣子心裡有氣!皇姨,我跟你說,這種人最是要不得了,表面上一副乖巧柔順的樣子,骨子裡可是心眼多得很,皇姨你要是喜歡這樣的人,小心將來被他戴綠帽子都不知道!前陣子得寵的恕才人,不就是這樣的?背著母皇和他那個帶進宮的小廝不三不四的做些苟且之事,東窗事發後,兩個人一塊兒被送進宗人府,原本是該千刀萬剮、株連九族的,父後替他們求了情,母皇才勉強同意只將這兩個不要臉的奴才沉江而已!」

    那兩個人也真是大膽,居然敢明目張膽在皇帝眼皮底下搞同性戀,難怪要被沉江了……寶玨暗暗咋舌,不過,「墨珠可不是這樣的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寶玨說。她可以肯定,墨珠絕對不是同性戀,否則怎麼會對自己生了情愫出來?(羲芝說的是東,寶玨想的是西,敢情這姨侄兩個,走兩岔兒了。)

    「將來怎麼樣,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皇姨還是不要把話說的太滿,小心提防著才是正經。」羲芝老氣橫秋地說道。

    「到時候再說吧。」寶玨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隨意敷衍著。

    「給長公主請安,給二皇子請安。」一聲唱禮,是蕭文衣冠整齊地進來,向兩位皇女皇子見禮。

    寶玨一看,頓時滿心歡喜——他果然聽了自己的話,把一身的孝服換了去,淡藍色的衣衫穿在身上,顯的身材挺拔、玉樹臨風;烏黑的頭髮用金冠束在頭頂,金冠上栩栩如生的鏤空雕著雙龍戲珠的圖案,正中的那顆珠子,隨著光線的變換而不停地變幻著色彩——原來,是顆貓兒眼;耳垂上,兩個祖母綠的耳扣爍爍放光;臉上雖沒有施脂粉,卻因為愛情的滋潤而容光煥發,一掃往日的抑鬱之氣,整個人顯的典雅精緻,秀麗絕倫,比起以前,又動人了幾分。

    「我的天吶!皇姨夫真是美耶!」羲芝看著蕭文的絕色姿容喃喃歎道,「怪不得皇姨會收了性子……若是我,我也會的……」

    「咳咳!」寶玨重重地咳了幾下,把小色女的魂給叫了回來,羞得她漲紅著臉,兀自為自己的失態找台階:「不過,皇姨夫雖然漂亮,可比起我父後和玉卿叔叔……還是要差上一截的……」

    「哦?是嗎?」寶玨看著小丫頭的口不應心,挑著眉,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既然這樣,那你還是趕緊回宮去瞧你父親和叔叔去,少在這裡垂涎你皇姨夫的美色……瞧瞧,連口水都流出來了!丟不丟人啊?!」

    羲芝趕緊伸手去抹,一摸根本就沒有什麼口水,再看皇姨似笑非笑地睨著自己,要面子的她頓時有些惱了,「哼!有什麼了不起?皇姨夫再好看,終究是老了,比皇姨還要大上幾歲呢!有什麼值得羨慕的?」

    停了停,她又想起了什麼,頓時驕傲的如同一隻開屏的孔雀:「皇姨你不知道吧?母皇和父後可是已經替我選好了四家朝中大臣的小公子哦!連宮名都賜下了呢——惜珍、惜福、惜憐、惜愛——瞧這名字就是好的了。況且日前我也見過他們一面,個個都是相貌不俗,精緻秀氣的。父後早上還和我說,這四人選黃道吉日就要進宮的……依我看,幾年以後,他們絕對能把皇姨夫比下去!到時候,可就是皇姨看著我的駙馬流口水了!」

    寶玨看著越說越得意的羲芝,啞口無言——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世界,非但支持早戀,而且,熱心的父母還會主動替孩子去挑選對像?!……這個,請原諒她缺乏豐富的想像力吧……

    羲芝在那裡得意洋洋吹噓,全然忘記了自己帶著出宮來的,還有個天生自卑的玉娃娃——玉玥兒。

    玉玥兒在冷宮裡鮮少與人接觸,除了自己的父親,大概也就是兩個年近七旬的老嬤嬤了。老嬤嬤雖然瞧著他喜歡,可是,他的出身畢竟不甚光彩,要憐要寵的,有這心思卻沒這能耐。

    父親玉卿名為鳳後同胞,但因身處冷宮,加之身犯重罪,鳳後能保全他性命已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就連這次央求女皇同意讓這「混亂皇室血脈」的幼童出來唸書,也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很費了一番口舌,外加請了趙無忌做說客,才算勉強放行,至於日常生活,自然就顧不過來了。

    皇宮之中,多的是勢力小人,何況人人都知道玉玥並非皇家骨血,輕蔑之心自然在所難免,有那直性子的,當場便給玥兒難堪的;也有心思深沉、暗地裡使手段的;本該和睦相處的兩個同齡兄弟更是難親近,他們的蓄意刁難自然是逃不過的……玉玥在這短短幾個月所受的苦,比他在冷宮裡幾年吃的苦都要多上幾倍!

    在這樣的情形下,只有皇姐挺身而出保護他,玉玥的心自然就偏向皇姐一邊,加上皇姐平日呼風喚雨很是威風,教學的師傅們也對皇姐的聰慧讚不絕口,他對皇姐可謂是無限的崇拜和憧憬,只願自己能一直和皇姐朝夕相處,永不分離。在他的心目中,皇姐親切溫柔,美麗聰慧,對自己是純粹的呵護有加,與父親的寵愛中夾雜著複雜情感的眼神自是不同,論起重要程度來,父親第一,皇姐第二,至於鳳後叔叔,反而是排在第三了……

    蓉儀的漫罵,使他隱約地覺察到了自己微妙的身份。從來被說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小娃娃,開始暗地裡擔心:自己會被逐離皇姐身邊……若真要如此,自己該如何自處?享受過被人保護的溫柔,再要回到過去被人漠視的冷淡,他覺得幾乎要比死都難過。

    聽皇姐說,鳳後已經為她挑選了伴讀,看來日後自己與皇姐相處的時間會越來越少……那些世家公子個個兒都是玲瓏剔透的聰明人兒,哪裡像自己,膽子又小,又愛哭,什麼事都做不好,只能躲在皇姐身邊尋求庇護,久了,怕是皇姐也會嫌棄這麼沒用的自己吧?

    獻儀和蓉儀還能相互做伴,自己呢?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吧?又要關在那清冷的大院子裡,成天看著空蕩蕩的天空發愣嗎?看著爹爹滿含歉意的目光而故做天真地轉移話題麼?……

    玉玥越想越難過,看著皇姐一臉的眉飛色舞、喜氣洋洋,一顆心更是刀絞一般的痛了起來,疼的他直冒冷汗,卻哀怨地發現往日最關注自己的皇姐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的不適,兀自在那裡興高采烈地和皇姨逗嘴……他不由得眼睛一紅,鼻子一酸,不願讓人瞧見自己傷心,所以,他蜷著身子縮在椅子一角,用袖子蒙著臉,哽咽著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哭泣。

    在場的人,的確是誰也沒注意到玉娃娃的異狀。

    寶玨緊張地拉著蕭文,生怕羲芝剛才的胡言亂語刺激到他,把好不容易和緩過來的夫妻關係又搞砸,正在那裡跟他解釋「童言無忌,小孩子的話當不得真,自己將來絕對不會嫌棄他」等等,

    幸災樂禍的羲芝瞧著皇姨手忙腳亂地哄著皇姨夫,興致高昂,恨不得立刻再澆上幾盆油去助助興,不料自己的後院先已著了起來。

    因為身邊有個愛哭的小廝,寶玨的聽力已經被訓練出來對哭聲特別的敏感。

    她正在那兒說的起勁兒,隱約聽到有哭聲,條件反射地朝墨珠看去,少年雖然板著張臉,卻並沒有傷心落淚的樣子,她困惑地看了看蕭文,蕭文朝她努嘴兒使了個眼色,她順著蕭文的指點看過去,才發現,原來是現場多了個小「淚包兒」出來。

    「玥兒,你哭什麼?不許哭!」羲芝也看見了玉玥兒在哭。她看戲看得正熱鬧,平素威風的皇姨難得沒了脾氣,陪著皇姨夫直討饒,這種事情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怎麼就被打斷了呢?!這要她還怎麼回去學給父後看嘛!「說了多少次了,哭是軟弱的表現,咱們皇家的王子,就是打掉了牙齒也要合著眼淚往肚子裡吞!你怎麼總是改不了呢?!」

    玥兒不懂羲芝是在遷怒,還以為皇姐終於開始嫌棄他的血統,灰心絕望之下哭的更加傷心,一口氣接不上來,竟然就此昏厥了過去!把眾人都嚇了一跳,羲芝更是急得直跳腳。

    寶玨趕緊把臉色鐵青、失去知覺的玥兒抱回芙蓉院,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一陣地忙亂;一邊吩咐管家韓秀娟,趕緊拿了公主府的帖子上王太醫家去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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