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著急地:“寧靜,你怎麼不到隊裡來呀?隊裡正在行動,你快來吧!”
寧靜的聲音:“這……我去不了,我……有病了,你……能來我家一趟嗎?有點事跟你說……”
李斌良:“到你家……這時候,你到底有什麼急事啊?不能在電話裡說嗎?我也有急事……”
片刻,“不能,我……我要跟你談談我們倆的事,最好你來一趟……你快來吧!”
這……李斌良答應了一聲:“好,我這就去!”
他關了手機,發現高蘋饒有興趣地聽著,心中一陣反感。她在這方面是很有想象力的。他想了想,對她說:“寧靜說有急事讓我去她家一趟,你陪我去吧!”
“哎呀,我可不去!”高蘋急忙推辭:“你們倆的事,我在裡邊攙和啥呀?你快去吧,自己去……真的,寧靜那人不錯的,長得漂亮,性格也好,你們……”
李斌良的火冒上來:“你想哪兒去了?”他粗魯地拉起她的胳膊:“走,你必須去,和我一起去!”
高蘋從來沒見過李斌良這種神情,被嚇住了,再沒掙扎,乖乖地跟著他向外走去。邊走邊說:“你看,這是為了啥呀,叫我去當燈泡哇……”
經過值班室時,李斌良又特別對留下值班的一個弟兄說:“我們去寧靜家,她有急事找我!”
來到寧靜家樓道門外時,天已經大亮。李斌良按了一下電子防盜門的門鈴,裡邊沒說話,只聽咯登一聲輕響,門開了。
李斌良覺得有點不對頭:寧靜是怎麼了?為什麼這時候非要來她家,還說要和自己談談兩人的事……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有點不對頭……
很快來到寧靜家門外,發現她家的門已經開了一道縫。
李斌良下意識地把手伸向了腰間的槍柄,可高蘋卻在旁用她那又尖又沙的嗓子叫起來:“寧靜,寧靜啊,李大隊看你來了,你看,他非讓我陪著不可,你可別有想法呀……”
她說著拉開門走進屋子,李斌良想阻攔也來不及了,只好緊跟她後邊進入,他們一進屋,門就在身後關上了,李斌良知道不好,可沒等他回頭,後腦已經被堅硬的東西頂住:“別動,我這不是刀,是槍……你也別動……”
這後一句是對高蘋說的,她的後腦也被頂上了手槍,於是,她把要脫口而出的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
“把手舉起來,往前走,進客廳!”
是季寶子,他怎麼上這兒來了……
走進客廳,李斌良一眼看見,寧靜和兒子都被綁著雙手雙腳歪在沙發上,嘴裡還塞著毛巾。看到李斌良和高蘋進來,她眼睛睜大了,悲哀、希望和絕望同時出現在她的眼睛裡。李斌良還注意到,寧靜沒有穿外衣,幾乎是赤身裸體,連乳罩和短褲也被扯破。
這……李斌良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乖乖坐下,坐到地下,手放到頭上!”
李斌良只好照辦。這樣,季寶子——紀雲龍就從後邊轉到了前邊,他們面對面了。
天已經亮了,這次看得更清楚了。雖然整過容,鼻子比從前高了,兩腮鼓了一些,眼睛比從前大了……可仔細看,仍然能辨出他從前的影子。瞧:那殘忍的笑容,冷酷的表情,不是和從前一樣嗎……對了,比較引人注目的是他門牙中的一顆假牙,比別的牙白一些。林平安是不是據此認出他的?
紀雲龍盯著李斌良,把一支手槍插回懷中,又伸手把李斌良腰間的手槍拽出來。這樣,他手裡仍然是兩支槍,一支對著李斌良,另一支對著高蘋。
李斌良覺得嗓子發干:“你要干什麼……”
“我要干什麼你還猜不出嗎?”紀雲龍獰笑著:“對了,你應該先問我已經干了什麼。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殺掉了魏民……你高興吧。我還要告訴你……”他後撤兩步到寧靜身邊,一支槍口在寧靜半裸的乳溝輕劃著。“我已經品嘗了她的滋味,不知你嘗過沒有……真的,很不錯……對了,我得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你們的關系的,為什麼要這麼干。聽好:我是聽余一民說的,他說你喜歡他老婆,她是你心愛的人,用時髦的話說,是你的情人吧……既然是你的情人,我當然不能放過,當然要嘗一嘗……”
這……難道是真的?他看看寧靜,她閉上了眼睛……看來,這是真的了……媽的余一平,你不是人,該殺……
怒火從胸中升起,他盯著紀雲龍:“你是個畜生!”
“畜生?對,我就是畜生,好像不止一個人這麼叫過我。上學時有人這麼叫過我,都叫我揍得閉上了嘴,改口叫起了爺爺。這幾年也有人這麼叫我,都叫我殺了。現在,你又這麼叫,叫吧,叫不了幾聲了。是,我是畜生,我跟你不是一樣的人,可是,你想過沒有?咱倆是真有緣分哪。”他仍然對李斌良笑著:“李文良……不,你已經改名了……你看,咱倆多有緣,當年是同學,好得不可開交,打成一片,罵成一片……後來又都改了名,我當年的季寶子、季小龍成了現在的紀雲龍,你李文良成了李斌良。真的,咱倆真是太有緣了,瞧瞧,現在又有了共同的女人,你和我這個畜生有了共同的女人,你喜歡的女人還沒等自己干,先讓畜生干了……”
紀雲龍說著還輕輕親了寧靜一口。李斌良強忍著沒動。他看見,寧靜在紀雲龍親她的時候,眼睛痛苦地使勁閉了一下。
李斌良干著嗓子問:“你到底要干什麼?如果你想和我算賬,那就找我,和她們沒關系,你放了她們,一切沖我來!”
“那不可能,”紀雲龍說:“我找她們,也是為了跟你算賬,因為你喜歡她,我就折磨她,要她在你面前死去,讓你心裡痛苦,難受。我成功了,我用她把你引來,落入我的陷阱,我干了你喜歡的女人,還要殺了你喜歡的女人,最後再殺死你……對了,你想知道她為什麼聽我的,打電話騙你來嗎?想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嗎?好,讓你死個明白……”
季寶子扯掉寧靜嘴上的膠布,槍口抵著她的太陽穴:“說吧,我講人道,讓你們臨死前說個明白!”
寧靜看著李斌良,臉上湧出羞愧之色:“我……也不知他怎麼進的樓道……我早晨起來,出去倒垃圾,他趁我進屋時,突然從後邊把我推進來……我不想給你打電話,可他……他要殺我兒子,我沒辦法……可是,我在電話裡說……商量咱倆的事,你應該聽得出來……可你還是來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可惜,自己當時心很亂,沒有仔細分析,否則,就不會處於這種危險的境地了。他看看寧靜的兒子,大概年紀小不懂事吧,手被綁著,嘴被堵著,卻沒太害怕,只是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紀雲龍嘿嘿冷笑起來:“聽明白了吧,女人都是這樣,她可以豁出自己,豁出丈夫,豁出情人,可豁不出兒子……這不,她到底聽了我的,把你騙來送死……”
“丁零零……”
茶幾上的電話突然響起。紀雲龍斜眼往前湊了一步又停住,槍指著李斌良道:“別動!”把一支手槍插入懷中,一把將電話線扯斷,然後又拔出槍,仍然是一支槍對著一個人,繼續說道:
“姓李的,你不要抱幻想了,這電話救不了你,誰也救不了你……告訴你,我是個有賬必算的人,魏民讓秦榮和鐵昆他們除掉我,我就把他殺了……你呢?你他媽的在念書時就跟我作對,現在又把我整得無處藏身,我能饒過你嗎?不會,我從來沒有饒過任何跟我作對的人,威脅我的人……”
這時,李斌良懷中的手機也叫起來。他剛要拿,被季寶子的槍口指住腦門:“別動,我來……”他掏出李斌良的手機:“討厭,老是打斷我們的興頭,反正你再也用不著了!”他使勁摔在地上,繼續對李斌良獰笑著,“不管你叫李文良還是叫李斌良,咱倆是天生的對頭,有你沒我,有我沒你,這就叫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現在,終於了結了,而且,我要讓你死得痛苦,看著你喜歡的人去死,然後再殺死你。只是……”他的目光轉到高蘋臉上:“只是,還有人自願來陪死……”
李斌良忽然感到自己的屁股濕了,這……向下瞥了一眼,原來是高蘋嚇得尿出來,從褲子裡洇出,淌到地上,把自己也洇濕了。
紀雲龍也發現了,對高蘋怪樣地一笑:“哈,尿褲子了,我本來想再干你一次,讓你死前最後舒服一次,可你這模樣,真是看後背想犯罪,看正面想撤退……你看,你來湊這個熱鬧干啥?把命都弄丟了,我只好先送你走了。可是,用什麼呢?不能用槍,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槍,那會驚動別人,還是用刀吧,你放心,很痛快,一刀捅進你的心窩,不用兩下,你就一伸腿完了……”
紀雲龍說著把另一支手槍揣回懷中,騰出手來去拔刀,就在這時候,高蘋像哨一樣尖叫起來,一邊在地上向後退去,一邊指著李斌良和寧靜尖叫著:“不——不要殺我,殺他們,殺他,他是刑警大隊長,是他要抓你,你殺他……”又指著李斌良和寧靜罵起來:“都是你們,都是你們,搞破鞋,不要臉,是你們害了我……”又對殺手:“求求你,你殺他倆吧,不要殺我……”
聲音非常尖銳,尖銳得刺耳。紀雲龍皺起了眉頭:“媽的你閉嘴!”說著把刀從懷中拔出來……
是時候了。
李斌良一直在盯著紀雲龍的手,就在紀雲龍那把蒙古剔剛剛拔出來的時候,他猛地撲上去,抓住握刀的手腕……
可是,紀雲龍的手中還有一支槍,因此,他並沒有驚慌,而是獰笑一聲:“怎麼,你想先死啊?好,我成全你……”
紀雲龍說著,對著李斌良扣動了扳機。
可是,只有撞針發出了卡嗒一聲響,並沒有子彈射出。
這支手槍是李斌良的,他早就知道,子彈已經射光,也正因此,他才一直耐心等待著,當紀雲龍把另一支槍插入懷中,拔出刀來的時候,他騰地躍起,撲向紀雲龍。
於是,兩人在客廳裡打成一團。
寧靜雙手雙腳被綁,雖然拼命掙扎,卻一時解不開,高蘋卻只是抱頭尖叫,失去理智……只有李斌良和紀雲龍一對一地搏斗。
搏斗中,李斌良深感紀雲龍力氣很大,胳膊就像鐵棍子一樣,但他也不示弱,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紀雲龍努力把手腕掙出,把刀尖對向李斌良,李斌良則握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得逞。
但是,紀雲龍漸漸占了上風,他一使勁,把李斌良翻到身下,刀尖沖著李斌良刺下。
李斌良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向上扳,但是漸漸支持不住。紀雲龍手臂猛一使勁,叫了聲:“嘿!”蒙古剔刺向李斌良的心窩。
寧靜在旁邊看得清楚,口中發出一聲悲鳴,渾身也突然進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一掙,手臂上的布帶被掙松了,她拼力把手掙脫出來,雙腳蹦著沖向紀雲龍,兩只手從後邊揪他的頭發,接著又摳向他的眼睛……
紀雲龍叫了一聲,一抬刀,猛地回手向後刺去。
寧靜啊地一聲手捂住胸口,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倒去。
紀雲龍大罵著,揮刀繼續向寧靜身上扎去。然而,手腕又被人死死地抓住了,他扭過頭,吃驚地發現是李斌良。
“你……你沒有死……”
李斌良感到季寶子的刀刺向自己,感到了胸口的震動,卻沒感到疼痛。因此,當季寶子的刀刺向寧靜的時候,他趁勢沖起,反撲上去。此時,他看到寧靜已經手捂著胸口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汩汩地湧出來,他豁出性命抓住季寶子手腕向後猛地一擰,只聽嘎巴一聲,季寶子慘叫一聲,手臂順從地背到了身後。
原來,他的手臂被李斌良擰脫了環,巨大的疼痛使這個凶頑只好住手。
接著,他身上的槍也都落到李斌良手裡。
這時李斌良聽到,房門不知啥時被人擂鼓般砸響。李斌良用槍對著紀雲龍,扭臉對高蘋大叫著:“快,快去開門……”
可高蘋仍然抱著腦袋尖叫著,說什麼也不去開門。
終於,門轟地一聲被撞開,幾個刑警一擁而入,沖進客廳,領頭的正是胡學正。
此時,李斌良再也顧不上別的了,把紀雲龍交給弟兄們,猛地撲向寧靜大叫起來:“寧靜,寧靜,寧靜……”
寧靜臉色蒼白,在李斌良的臂彎中,一動不動,也不回答他的呼叫。
另一邊,殺手紀雲龍已經被銬起,寧靜的兒子也被解開了綁縛,摔著跟頭撲向母親:“媽媽,媽呀……”
孩子大哭起來,終於,寧靜的身子輕輕動了動,眼睛慢慢睜開,看看兒子,又看看李斌良,臉上出現一絲笑容,輕聲吐出一句:“我,把他……交給你了……咱們……有緣……無分,可……我能……遇到你,你還……活著,我就非常……滿足了……”
外面,響起急促的警車聲和急救車聲。李斌良猛醒過來,雙手抱起寧靜向門外沖去,嘴裡大叫著:“寧靜,你要挺住,挺住……”
此時,他已經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他什麼也不顧忌了,淚水也肆無忌憚地飛出來,灑到她蒼白的臉上。
他不停地呼叫著,呼叫著她的名字,然而卻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軀體在懷中漸漸冷卻……
她那雙美麗而明亮的眼睛閉上了,永遠閉上了。
李斌良感到,心中的一塊溫暖正在漸漸遠去,遠去,無法挽回,永遠地失去……
黑夜退去
迷霧無蹤
天已黎明
曙光
驅走孩子的噩夢
母親又露出笑容
朝霞正在醞釀
將伴著太陽出生
可有誰知道
它為什麼
是那樣的血紅
血紅……
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