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局長:「只有這樣,可到哪裡去抓?我們誰也不知道他現在的相貌,只能靠猜測……如果我們真動了魏民,那他一定會遠遠逃走,就更難捕捉了……」想了想:「看來,只有採取常規措施搜一搜了。對,四門落鎖,全市大搜捕。」看看表:「現在後半夜一點多於,他如果還在,總得有個睡覺的地方。重點搜查洗浴中心、賓館、旅店等住人的場所,重點對象是二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性!」
一場覆蓋整個市區的大搜捕開始了。
刑警、巡警、治安警、派出所民警全部出動,還從局機關抽調了一批中青年民警參加,出動全部警力達三百多人。局領導親自帶隊,分工包片。局內除了負責搜集信息、搞綜合的辦公室人員外,就剩下為數不多的老刑警,負責審查搜捕中發現的可疑人員。
只有吳志深和沈兵沒有參與搜捕,他們在繼續監視鐵昆。
行動是由蔡局長親自部署的,秦榮也到了場,他也裝模作樣地囑咐刑警們搜捕要過細,沒說別的什麼。
胡學正處處緊跟秦榮,秦榮說完,他又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會議一結束,所有人員立刻行動。
搜捕行動既有效又無效。有效的是,在搜捕中,確實發現一些不法分子,帶管制刀具的,賣假藥的,以假銀元詐騙的……特別是有一個搜捕組,進旅店後還沒開始行動,就有三個小子亮出刀來,硬往外闖,還刺傷一名民警,經過激烈搏鬥全部被獲,一審,原來是外地一個搶劫集團,來本市作案的。
可是,殺手紀雲龍卻沒有搜到,一點蹤跡也沒有發現。
李斌良也隨著一個組在行動,也是一無所獲,跟蔡局長通了話,知道其他行動組和出城各路口卡點也沒發現什麼。
天眼看就要亮了。蔡局長命令搜捕人員撤回休息,可李斌良卻不甘罷休。他想,紀雲龍總得有個落腳點吧,總得有個睡覺的地方吧,所有住人的地方都查到了,都沒有他的影子。那麼,他會在哪裡呢?
他問本組一個派出所民警:「在咱們市,還有沒有什麼能夠睡覺休息的地方,我們沒有搜查到?」
民警想了想說:「當然有,那就是市招待所……可是……」
李斌良腦袋一亮:「對呀,咱們哪次行動也沒搜過市招待所……走!」
可是,負責這個組的組長——治安大隊副大隊長卻不同意:「這……這可不行,我不敢,市裡有規定,沒有市領導的批准,公安機關不許隨意進入市招待所搜查檢查,騷擾客人!」
李斌良立刻給蔡局長打電話,蔡局長毫不猶豫地答覆:「立刻開始搜查,人不夠,我馬上調集別的行動隊去支援你們!」
治安大隊副大隊長還有點猶豫,李斌良把手機交給了他。聽到蔡局長嚴厲的命令,他不敢違抗:「那好吧,咱們馬上去市招待所!」可馬上又說:「李大隊……我看……你比我級別高,咱們組還是你指揮吧!」
沈兵輕蔑地:「你這人,樹葉掉下怕砸著腦袋,還治安副大隊長呢!」
副大隊長說:「你不知道嗎?我們原來的大隊長膽子倒大,可就因為搜查紅樓丟了烏紗帽,我不想重蹈覆轍!」
李斌良接過了指揮的責任。
說是市招待所,其實早已承包給個人了,承包者是鐵昆的親屬,因此,它實際上的老闆還是鐵昆。所以,有人稱這裡是第二個紅樓。市領導——其實也就是魏民,曾多次明確告知公安機關,不許隨意到招待所檢查搜查,實在有什麼行動,也要事先向他請示。
這回,公安局又抗旨了。
趕到招待所,天已經濛濛亮,正是人睡得最香之時,李斌良敲開警衛室,說明身份和理由,要進招待所大樓,可警衛非但不放行,還拿起電話要報告。李斌良急了,一把將電話線拽斷,從警衛身上搜出鑰匙,打開大門,指揮其他民警進入。又指示兩名民警留下,把住門,不許任何人出入,同時也看著警衛,不許他報告。
進了招待所大樓,李斌良直奔服務台。房間多,全面搜查警力不足,他先要值班服務小姐拿出旅客登記簿查看,以便確定搜查重點。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李斌良翻了幾頁登記簿,就發現紀雲龍的名字赫然在冊。
媽的,他也太大膽了,居然用他真名登記住宿。
再看房間:266。
他還想六六大順呢!李斌良把手下幾人做了分配,治安副大隊長帶兩人去266窗外守候,免得他狗急跳牆,從窗子逃跑。又留下兩人把守招待所大門,剩下的沈兵和另一名民警由自己帶領,拔出手槍,打開保險,直奔二樓。
到了266客房門外,李斌良和沈兵示意了一下,沈兵就把槍揣進懷裡,準備與紀雲龍近身搏鬥,李斌良和另一名民警則拿出手槍,防備萬一。
李斌良聽了聽,客房裡一點動靜也沒有,示意女服務員開門。
女服務員被他們的神態感染,害怕起來,鑰匙鏈弄出了響聲,好不容易才打開門鎖。恰在這時,李斌良懷裡的對講機響起來:「李大隊,我是吳志深,我是吳志深,你聽見了嗎……」
聲音很大,屋裡人肯定聽見了。李斌良急了,關掉對講機,猛地一腳踹開門,大吼一聲衝進去:「不許動,警察——」
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天已經亮了,晨曦從窗子照進來,只看見一張散著被褥的單人大床,沒有紀雲龍的人影。
服務員打亮了燈,室內什麼也沒有。
李斌良打開衛生間的門,仍然什麼也沒發現。
床下、窗簾後、衣櫥……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依然什麼也沒發現。連鞋子都沒有發現。
這說明,人已經不在了。
李斌良打開窗子問外面樓下的治安副大隊長,他也沒發現什麼。
逃了?!
這時,招待所的經理趕到了,攔住李斌良不讓了:「你們這是幹什麼?誰也別想走,憑什麼到招待所來鬧,經過誰批准了?」
沒等李斌良回答,經理身後有人說:「我批准的!」
原來是蔡局長帶人趕到了。
蔡局長身上一番威氣,經理雖然還想耍一耍,但氣還是有點短了。「啊,蔡局長,你們……你們這是為什麼?市裡的規定還算不算數?」
蔡局長:「任何規定都得服從打擊犯罪。現在,市公安局在執行一項重大搜捕任務,誰要是藉故阻攔,將以干擾公安機關執行公務為名追究責任,依法嚴肅處理!」
經理說不出話來了。蔡局長轉向李斌良:「發現什麼沒有?」
李斌良一指房間:「登記簿上有紀雲龍的名字,他就住在這裡,可現在人不見了!」
蔡局長黑起臉轉向經理:「怎麼回事?他就是我們要抓捕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你把他藏哪裡去?」
經理:「這……我們咋知道他是罪犯哪?誰藏他了,他……」轉向女服務員:「這是怎麼回事……」
女服務員:「這……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晚上他在房間裡,還要過開水呢……」
蔡局長:「可現在人呢?!」
誰也說不明白,再問門口的警衛,他說,昨天夜裡鎖門後,再沒人出去。最後,經仔細勘查,發現一扇窗子沒關嚴,地上還有兩個較深的足印。顯然,人是從窗子跳出去的。
查畢,蔡局長冷笑不止,經理再也耍不出威風了。
臨走時,蔡局長又給經理施加了壓力:「你按規定向轄區派出所送檢住宿登記簿了嗎?」
經理:「這……沒有,魏市長說……」
蔡局長:「我不管誰怎麼說,我問你送檢沒有?」
經理:「沒……沒有!」
蔡局長:「那好,現在你清楚了吧,在你這裡住著公安機關追捕的特大犯罪嫌疑人,而且是因為你們沒有按規定送檢,使他逍遙法外,並最終在你們這裡失蹤,因此你負有重大責任,今後我們還會找你的。希望你好好配合!」
經理被制住了,只有「是,是」地答應著。
……
走出招待所,天已經大亮,快上早班了。蔡局長和李斌良一行人走出招待所大門,見斜對過兒的市委大門外站著有幾個人,旁邊還停著一輛轎車。李斌良望過去,忽然心猛地一跳,眼睛盯住了其中一人。
是魏民。
魏民正在和另一個人說話。儘管他身邊還有幾個人,可此時李斌良的眼睛裡只有他一人,一股衝動使他差點衝上去……就是他,就是這個人,昨天夜裡策劃了對自己的謀殺……
蔡局長察覺了李斌良的心理,手放在他肩膀上,使他清醒過來。這時他才看到,和魏民說話的是市委副書記劉新峰,轎車就停在他身旁,看樣子,他是要出門,魏民在送他。
蔡局長讓李斌良等人在車上等他,自己向魏民和劉新峰走過去。李斌良從車窗看見,魏民和劉新峰見到蔡局長,親熱地和他打招呼,分別對蔡局長說了幾句什麼。蔡局長返身回到車上。
車駛動後,李斌良問蔡局長:「你剛才跟他們說了些什麼?」
蔡局長:「匯報了一下夜裡的事和剛才的行動。」
李斌良:「他什麼態度?」
蔡局長:「態度倒很正常,甚至有點過分。他說,『為了破案,你們可以依法採取一切手段,不要事事請示匯報!』還說,『不管是誰,違反了規定就要依法處罰!』」
李斌良哼了一聲,回頭看去,見劉新峰的轎車已經向出城方向駛去。又問:「劉書記他幹什麼去了?」
蔡局長:「去省裡開會。」
不知為什麼,李斌良聽了這話心動了一下,腦海裡閃過一道亮光,可一閃即逝,沒能抓住。還沒容他仔細思考,手機又響起來,是吳志深的聲音。原來,李斌良在搜查招待所時,把對講機關了。吳志深沒辦法,又撥了手機。
吳志深的語氣十分焦急:「斌良,你怎麼把對講機關了……快來,有事,鐵昆有行動!」
「什麼?」
吳志深說:「大約一個小時前,鐵昆從紅樓出來,上了奧迪,在城裡轉了一會兒就出城了,現在正往東跑,不知幹什麼去,我們在後邊跟著……怎麼辦?你快來吧……」
蔡局長聽明白怎麼回事後,立刻跳下車,把自己的轎車交給李斌良:「快,你親自跑一趟!」
李斌良駕車飛駛出城,邊開車邊思索這些事:夜間對自己的謀殺、招待所的搜查、劉書記去省裡開會、現在鐵昆又駕車出了城……都動起來了,八成到決戰的時候了……
然而,李斌良駕車出城跑出也就五十多公里,卻發現鐵昆的紅色奧迪迎面駛來。在錯車的時候,還鳴了一聲喇叭,甚至還看到了鐵昆的笑容。這是怎麼回事?李斌良不能馬上掉車跟蹤,又向前駛了一段路,發現大熊和吳志深的車一前一後迎面駛來。見到他,都把車停下來。
怎麼回事?
大熊說:「他娘的,純粹是逗大爺玩呢,他不到五點就上了車,先是在城裡轉,轉夠了,又往城外開,我們就在後邊跟著,可跟來跟去,他忽然掉頭又往回開,不知搞什麼把戲!」
吳志深憤憤地說:「看來,他已經知道我們在監視他,故意耍我們!」
李斌良一時也猜不透鐵昆為什麼要這麼幹,可他覺得,這絕不僅僅是惡作劇,肯定有緣故,只是一時猜不透罷了。
這時,又有一輛出租車從對面駛來,李斌良無意向車窗望去,見副駕位置上坐著一個人有點面熟,車駛過去後才想起,這人好像是去紅樓玩耍那兩個客人中的一個。他們……
他們在幹什麼……
這難道是巧合?不可能,可蔡局長派人調查過了,說他們沒問題……可是,為什麼鐵昆從那邊返回,他們也從那邊過來……
沒容李斌良想下去,懷裡手機又響了。他放到耳邊一聽,驚訝地叫出聲來:「什麼……老隊長去世了……」
事情都趕到一起了。三人暫時什麼也顧不上了,駕車向城裡駛去,不一會兒就發現了前面鐵昆的車影,他正不緊不慢地開著。李斌良讓吳志深和大熊繼續監視,自己駕車直奔市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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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知道老隊長已經病入膏肓,去世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可李斌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感到震動,產生一種複雜的感情。雖然共事時間不長,但老隊長對自己還是不錯的,他為人老實,厚道,也很真誠。老隊長住院後,去看過幾回,總覺得他有話沒有說出來,總想著有一天從他的嘴裡知道一些東西。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趕到醫院時,老隊長的屍體已經移到太平間,刑警大隊有不少同志來了,蔡局長、雷副局長、秦榮和胡學正也都到了,一片哭聲。哭得最響的是秦榮,他抓著已經死去的老隊長的手哭訴著:「……我的好哥哥呀,咱們並肩作戰多少年哪,你咋先走了,把我一個人扔下了……你走了,我也快了……」哭得聲淚俱下,連李斌良都被感動了,老隊長的兒女們更是感動得不得了,最後,反倒是老隊長的兒女先收住哭聲,來勸解秦榮。
李斌良掀開蒙臉布看了死去的老隊長一眼,見他比上次看望時又瘦了不少,臉色蠟黃,眼睛好像還沒完全合上。老隊長的嘴微微張著,好像有什麼話沒說完。
忙亂中,李斌良忽然感到有人拽了自己衣袖一下,抬起頭,見是老隊長那個念大學的兒子,看上去,他的表情有點怪。李斌良疑問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