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內部大清洗:黑白道1 第52章 血色朝霞 (6)
    李斌良離開蔡局長辦公室,下了二樓,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快走到門口時,聽到雷副局長在後邊呼喚自己的名字,回過頭,見雷副局長匆匆走上來,握住他的手囑咐著:「斌良,還有兩句話我得對你說:我早品出來了,當刑警,戴紅花容易,戴手銬也容易呀,想當初,秦榮破案還是有兩下子的,要論腦瓜,他比我強,可人最貴重的是心,而不是腦瓜。秦榮心不好,我知道,我在黨委會上說的話,都是他告訴魏市長的,我不在乎……不過,斌良,你一定要小心他,而且,要把他作為反面教材,一定要過金錢關!我知道這不容易,也知道你生活不富裕,可一定要記住這一點,做個德才兼備的現代刑警,千萬不能在金錢上犯錯誤!」

    李斌良感動地:「雷局長您放心,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就是死到臨頭,也不會像秦榮那樣,就是餓死,也不會花一分不乾淨的錢!」

    雷副局長歎了口氣:「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哪。咱們基層民警收入太低,特別是咱們這裡,連工資都不能保證,有的時候,可真難哪,像我,到現在也沒攢下養老的錢,現在我就琢磨,真要退下去,到哪兒找個打更的活幹……行了,不說這些了,你一定要多保重,我快老了,死不足惜,你還年輕啊,咱們公安事業需要你呀……斌良,你不知道,我心裡是多麼喜歡你,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少了,人都變得自私了,講實惠了,這對咱們國家可不是福啊……你千萬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能出事啊!」

    這話說得李斌良的淚水一下流了出來。

    08

    一條僻靜街道上,一輛普通的吉普車在慢慢行駛著。

    吉普車亮著前燈,車內一片黑暗,只能看清人的大略輪廓。

    車裡坐著三個人。前排座駕車的是個三十多歲、身材瘦削而強健的男子,正是殺手季寶子——季小龍——紀雲龍。後排座坐著兩個人,從輪廓上看,一個是身材粗壯、臉龐寬大的中年男子,從明滅的煙火中可以認出是鐵昆;另一個也是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臉全藏在黑暗中,看不出明顯特徵。

    夜色很濃,但三人卻都戴著眼鏡,尤其是第三個人,居然戴著墨鏡。

    因為光線暗,看不清三人的臉色。他們在車裡只是乾坐著,誰也不說話,氣氛極為壓抑。若不是紀雲龍時不時不耐煩地動一下身子,會讓人以為車裡坐的人都睡著了,或者——是死人。

    紀雲龍實在忍不住這種氣氛,他問:「怎麼辦?說話呀?這麼坐下去,就是坐到天亮又有什麼辦法?依著我,一刀宰了他,啥事都結了!」

    「行了行了!」鐵昆看他一眼,生氣道:「都是你壞的事,早跟你說過,不要隨便出手,你不聽,這回都暴露了,怎麼辦?」

    「暴露了?」紀雲龍不屑地:「我看不能這麼說,他姓李的只是懷疑,並沒有抓住證據,而這最有力的證據就是我,可他是抓不住我的,抓住我的人在這世上還沒生出來呢!依著我,還是老辦法,來個利索的,他死了,我躲起來,誰有啥辦法?瞧你們嚇這熊樣兒,怕什麼,公安局現在還不能動你們!何況……」他嘿嘿一笑,「你們一個是全市著名的企業家,一個是公安局副局長,有什麼可怕的呢?」

    對了,另一個身影就是秦榮。

    鐵昆:「事情不像你說的那麼簡單。現在不光是李斌良一個人,地委趙書記是他的後台,公安局還有那老蔡頭子,對,還有姓雷的,都不是好東西,非常難鬥。那老蔡頭子我早看出來了,他表面裝糊塗,其實是個老滑頭。他調來之後,我試探過幾回,想拉住他,可他只是跟我打哈哈,不來真格的……一旦讓他抓住把柄,咱們全完!」

    紀雲龍:「那就把他也幹掉。公安局長怎麼了?比他大的我也幹掉過……對了,我幹過這麼多,還沒幹過一個公安局長呢,這回開開葷……」

    「住口!」鐵昆氣壞了:「你還嫌惹的事不大嗎?你知道殺了他會有什麼後果?連公安部都得驚動,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你挖出來……你給我老實呆著,沒有我的話,絕不許再殺人!」

    紀雲龍火了:「你少給我來這一套,我殺人怎麼了?你說,我是怎麼開始殺人的?不是你指使的嗎?現在你又當起菩薩來了!告訴你們,我沒什麼可怕的,我已經死過了,活這三四年都是白撿的,什麼好吃的也吃過了,多麼高級的賓館也住過了,多麼漂亮的女人也玩過了,死了也值。可你們呢?對了,你們見過槍斃人吧……秦局這場面肯定見過不少,那年槍斃我您也在場吧……對,那不是我,是朱貴。怎麼樣?那過程你見過吧,從監獄裡提出來,五花大綁,押赴刑場,一腳踹到後腿彎上,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槍口對著後腦勺,叭一聲,完了,啥都完了……我倒不在乎,可你們倆呢?行,有你們倆給我做伴,我就是被槍斃也值了……」說著嘿嘿樂起來。

    鐵昆氣壞了,探過身來:「你他媽想咋的?再放屁我饒不了你!」

    殺手依然嘿嘿笑著:「啊,饒不了我?饒不了我又能咋的?其實,咱們是一根線上的螞蚱。還是依我的吧,先下手為強,不等他們抓住咱們,先叫他們完蛋,這總比等死強吧。你不是說過嗎,不是他們死,就是咱們活,咱們要活,就得要他們死。這也是我多少年總結出來的真理。你看,我殺了多少人,還好好活著,要不是殺,恐怕早完了!好了,你們商量吧,商量好了要我動手就吱一聲!」

    紀雲龍說完就要開車門下車,卻被身後一隻手捋住後脖頸:「你給我坐這兒!」

    是秦榮。不知咋回事,紀雲龍對他的聲音生出幾分畏懼,沒敢動,可也有幾分不服:「你要幹啥?」

    秦榮壓著嗓子:「你他媽給我老實點。我問你,你為什麼在殺死毛滄海之後,特意把指紋留在現場?如果不留下指紋,他們能比對出你來嗎?比對不出你來,能牽扯到這麼多人嗎?說你你還不服,難道不是你壞的事嗎?這是誰讓你幹的?還往誰身上推?」

    紀雲龍不知是脖頸被勒住還是理虧,有點語塞了:「這……我……我也沒想到出這事啊,當時……我只是想,跟警察開個玩笑……」

    秦榮恨恨地:「媽的,這是開玩笑的事嗎?你還不接受教訓,還耍你那套!告訴你,事情絕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那個李斌良我很瞭解,他不是好惹的,從一開始,我們的每步行動,幾乎都被他分析到了,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再不能胡來……我還要告訴你們,從現在起,沒特殊情況,咱們再不能見面。你們都要準備幾個磁卡,再跟我聯繫,就上電話亭打公用電話!」

    秦榮說完才鬆開手。

    紀雲龍回頭看了一眼,再沒反駁,只是悻悻地說了聲:「好吧,就依你,不過他娘的這也太不痛快了!」

    說完開車門走出去。這回秦榮沒有再攔他。

    車裡的兩人沒有馬上離開,望著紀雲龍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消失在黑暗中,好一會兒,鐵昆才恨恨開口:「媽的,這小子太不像話了,我讓他殺毛滄海不假,可沒讓他把指紋留下呀,這不是沒病找病嗎?情況緊急,這回你該說話了吧,咱們怎麼辦?!」

    秦榮鼻子哼了聲:「他說得對,你死我活。看來,必須有人死掉!」

    鐵昆看了看秦榮,明白了:「你是說,把他……對,他要是死了,一切線索也就斷了,他們就一點招也沒有了!」

    秦榮:「這只是一個選擇,不過,他現在還有用,只有到最危急的關頭才能這麼干……」停了停:「現在還不要慌,紀雲龍有一條說得對,最起碼,暫時他們還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咱們要好好想一想再說……對了,今後,我有什麼事讓鐵忠轉告你!」

    鐵昆有點發急:「你怎麼非要把他扯進來,我們的事,他並不都知道……」

    秦榮哼了聲:「我會掌握分寸的。」

    秦榮說完,告辭的話也沒說,就悄聲地下了車,很快消失了身影。

    鐵昆一個人留在車裡,望著秦榮的背影,心中暗想:「媽的,不愧是公安局長,我覺得自己夠狠了,他比我還狠!」

    鐵昆驅車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這時,一個人影從不遠的牆角閃出,在原地思考片刻,向秦榮消失的方向走去。

    09

    秦榮走在街道上,步伐緩慢,還有些蹣跚。儘管他在鐵昆和紀雲龍跟前,表現得非常鎮定,但事實上他很害怕,非常害怕,只不過沒有流露出來罷了。

    此時,那巨大的恐怖又控制住了他,一時間讓他不知所措,盲目地向前走著,不知去向哪裡,終點在何方,但是,他知道,他必須向前走,只有向前走,不能回頭。

    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算起來,他也是個老刑警了,快二十年的經歷了。

    那年,公安局因嚴打缺人,從全市抽調了一些人協助工作,當時,他還是個工人,被借調到公安局刑警隊幫忙。

    那時,他還是個上進心很強的青年,對公安工作興趣很濃,夜以繼日地跟著刑警隊員們摸爬滾打,有空兒就看書,鑽研業務,再加上會處事兒,有人緣,上上下下反映不錯,嚴打結束後,就被留在公安局刑警隊,當上了警察,當上了刑警。

    現在回憶起來,那真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自己。從警最初的幾年裡,他意氣風發,忘我工作,業務能力突飛猛進,很快成為破案能手,屢立戰功。後來公安局給他辦了轉干手續,再後來,當上了刑警隊偵探組長、副隊長,再後來,當上了刑警隊長。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什麼時候自己開始走上另一條路的?

    好像沒有明顯的界限。刑警生涯使他受到了磨練,增長了才幹,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使他受到了污染……他漸漸發現,當刑警有很多特殊的權力,比如,辦一起案子,抓一個人,總要有人來求情,而凡來講情的,很少空手。當時,生活水平不像今天,人們生活都很困難,他一家老婆孩子四口人,只靠他一人的工資,尤其拮据。一開始,他還頂得住誘惑,後來慢慢就不行了。那時,法制還不太嚴密,也有空子可鑽,一些規定可上可下可寬可嚴可松可緊,有一些,他就可下可寬可松處理了,這使他的日子很快滋潤起來,他從中嘗到了甜頭。對這一點,他還給自己找了理由:當刑警成年起早貪晚,又苦又累,又有危險,日子都過不上溜來,也太不公平了。這樣做,日子鬆快了,也算解除了後顧之憂,使自己能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去,去破案,去打擊犯罪!

    後來,他的膽子就越來越大了,因為他發現,這麼幹的並不止自己一個人,比自己位置高的人也這麼幹,甚至幹得更歡,特別讓他膽壯的是,求他辦事的人中間,不乏職位級別都比他高很多的人,而且給他們辦事,一般出不了事,給這種人辦事回報更高。他漸漸成了精於此道的行家,游刃有餘了。但是,他很有心計,自己在受益的時候,總是分出一部分,送給上邊決定自己命運的人,這就更加博得了他們的好感。他的提拔陞遷,雖然有工作的因素,但這方面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視的。

    事物的發展總是從量變到質變。自己的質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對了,應該從結識鐵昆開始。

    那時,鐵昆還不是今天這樣子。對鐵昆的名字,他早就聽說過,是個能打能殺的狠傢伙,不過這傢伙很狡猾,從來不跟刑警隊打交道,沒受過刑事處罰,處理他的總是治安部門。因為,他在傷人時,總能掌握分寸,而且,一般不自己動手,總能閃開身子。但,對他的陰險毒辣,人們是都知道的,市裡發生的很多慘案都和他有關,可公安機關卻始終抓不住他的把柄,使他逍遙法外。後來秦榮明白了,並不是完全沒抓住他的把柄,而是有人幫他閃開身子逃脫了懲罰。

    最初接觸他時,鐵昆只是個包工頭,剛剛蓋完兩幢樓,有了幾十刀。這在當年也不是小數目,但還不足以操縱大局。有一次,他的兩個手下把人打成重傷逃跑,案子落到刑警隊手裡,落到秦榮手裡,他採取得力措施,迅速將二兇手抓獲並放出風去,一定要嚴肅處理。

    那天夜裡,鐵昆找到他家,出手就是兩塊黃澄澄的金條,他的心一下就被打動了,儘管推辭了一番,最後還是收下了。後來,受害人就改變了口供,說認不準是不是這二人打的自己,二兇手也同時翻供,最後無罪釋放了。當然,這裡邊,鐵昆肯定也做了受害人的工作,錢也不能少花。案子就這麼平了。

    從那以後,他和鐵昆的關係就漸漸密切起來。逢年過節,大事小情,鐵昆總要到家串門,當然也總不會空手,慢慢地,兩人成了鐵哥們。到後來,鐵昆越來越發達,兩人關係也就越來越密切,不過,漸漸地,從原來從屬關係變成了平起平坐的哥們,再後來甚至顛倒過來,在很多事情上,他秦榮甚至要靠鐵昆了,有求於鐵昆了。最起碼,在提刑偵副局長這件事上,鐵昆就出了不少力。

    在秦榮之前,雷明任刑偵副局長,秦榮跟他合不來。那人不行,辦事太絕,嘴裡還成天法律法律的,就好像他是法律的守護神似的。法律誰不懂?可這世界上還有比法律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關係,是權力。沒有良好的人際關係哪來的權,沒有權談什麼法?真讓人受不了!跟著這樣的領導干,一點意思都沒有。他嘴還不好,對誰都敢抨擊,得罪了很多領導,結果咋樣,倒霉的還是他自己,得罪人多了,兒子讓人給禍害了……自己是說啥也不做他那種人。這不是,他副局長干十多年了,前幾年本有一次機會,原來的局長被調走,上邊擬提拔他,可被人寫了不少上告信給耽誤了……等自己提起來後,就把他調離了刑偵崗位,管治安去了。治安雖然也有權,可跟刑偵比,還是差一點,再說,有多大權他也不會用,只能去得罪人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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