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內部大清洗:黑白道1 第10章 夜色猙獰 (9)
    兩位領導打了幾句嘴架,終於轉到正題,到底還是魏市長先談。會場又嚴肅起來,人們都翻開小本兒,拿出筆準備記錄。李斌良和吳志深也從口袋裡拿出筆記本。

    魏市長咳嗽一聲開口了:「大家都知道,我當年當過警察,當過刑警,也當過公安局長,這是我引為自豪的經歷。應該說,我還是有點發言權的。但是,今天和當年的治安形勢、犯罪規律都有了很大不同,因此,我也不敢說自己談的都正確,都有針對性,更不敢打什麼保票,就像剛才李斌良那樣……」

    李斌良又從魏市長的話中聽出了譏諷的意味。還好,他很快進入正題:「下面,我僅就此案談三點看法,供大家參考。」

    魏市長使勁抽了口煙。停了停說下去:「第一,剛才秦局長匯報時說提取到了指紋,我覺得,應該充分利用。小李剛才說的破案設想雖然有道理,但忽視了這一點。要知道,這可是最有力、最直接、也是惟一可靠的證據,絕不能忽視。你們一定已和情報資料室的指紋卡比對過了,可這還不夠,因為我知道,你們的資料庫存的指紋太少,是近幾年建立的,很不全面,要擴展比對的範圍,我看,可以將全市可能作案年齡段的人都比對一遍,也正好借此機會充實一下你們的指紋檔案庫。當然,根據輕重緩急,分期分批,先從市區開始,年齡可掌握在二十歲至五十歲。當然,這工作量大一些,可破案沒有捷徑可走,不能怕干笨活,很多大案就是干笨活破獲的。李斌良,你說對嗎?」

    李斌良一時語塞。從魏市長的話中可以看出,他確實是個內行,其分析和指示也不無道理。可擴展指紋比對範圍,擴展到全市,這談何容易?得多大工作量?這可是專業比對呀,全局只有技術科那兩個技術員,什麼時候比對完?再說了,殺手到底是不是本地人還很難說,把力量都投放到這上邊,萬一……

    還好,魏市長並沒有真讓他回答的意思,在他猶豫的時候,話已經繼續下去:「我的第二點意見是,不要輕易下結論。剛才李斌良談了,這三起案件應並案偵查,兇手的年齡在二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是不是太絕對了?經驗告訴我們,很多案件在破獲後往往與我們最初的判斷相差甚遠。是的,這三起案件是有相似的地方,可難道就沒有別的可能?我看,林平安被殺和毛滄海被殺就不盡相同。他們都被銳器刺中心臟而死,可毛滄海只是胸口一刀,林平安是十幾刀,胸口那刀只是十幾刀中的一刀,他還被刺壞了雙眼。說那十幾刀是欲蓋彌彰,我覺得,現在下結論還是為時過早。因此,從這點上說,我們還是要擴展排查面,寧可走些冤枉路,也不能把兇手漏掉。我建議,你們應該分兩條戰線開展調查,一條是毛滄海,一條是林平安。蔡局長、秦局長,對,還有斌良同志,你們說是不是這樣更好?當然,這也是我的個人看法,供參考。」

    李斌良注意到,在自己名字前面是「還有」兩個字,顯然是無足輕重的意思。

    魏市長開始說第三點,也是最後一點:「第三,要加強領導。在這一點上,我就不說套話了,只強調一點。蔡局長剛來時間不長,對本市的情況還不太瞭解,斌良雖然工作有熱情,但是……斌良你別不愛聽,實事求是地說,你從警時間不長,也缺乏實踐經驗,因此一定要依靠領導,多請示多匯報,千萬別自以為是,要多向秦局長請教……秦榮,你剛才推責任來著,我可要批評你,蔡局長雖然是一把手,但破案要靠你,你上不能靠,下不能推,這麼大案子,你一定要全力以赴!」

    魏市長停停又掃視一下會場:「當然,我也不能推責任。我提議,成立破案指揮部,由我任總指揮,新峰書記和蔡局長任副總指揮,下設辦公室,辦公室就設在公安局,由秦榮任辦公室主任,其他幾位副局長都是成員……對,斌良也算一個。大家看這樣行不行?」

    略略靜場,人們都點頭。魏市長舒了一口氣,露出笑容,扭頭對劉新峰道:「劉書記,該你了吧,請做指示吧。我哪兒說得不對,儘管批評!」

    劉新峰一擺手:「豈敢!不過,既然來了,不說幾句不好。」他轉向在場的人:「我覺得這是一個誤區,領導就一定比別人高明嗎?我看未必。領導不是神,他不可能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今天也是這樣,我也就接著魏市長的話講幾句,只是預先聲明,不可能句句都對。」

    劉新峰雖然這麼說,在座的人反而更加重視他的話,李斌良聽起來也覺得順耳,心情也好多了。

    劉新峰說著臉色漸漸嚴峻起來:「我覺得,這三起案件確實非同尋常,如果不及時破獲,很難預料兇手還會做出什麼大案來,那將極大地影響我市整個治安形勢,直接影響廣大人民群眾的安全。為此,我很讚賞斌良的態度。決心和信心是勝利的保證,要破案,就得有這種破釜沉舟的精神。當然,斌良干刑警時間還不長,確還有很多東西要學。但,話再說回來,無數事實已經證明,高度的責任感和強烈的事業心,往往在工作中發揮決定性的作用。就當前這三起案件來說,領導是重要的,但關鍵還是靠公安局整體作戰,靠刑警大隊這把尖刀,尤其要靠斌良他們。所以,我們領導的意見只供參考,你們絕不能當成金科玉律。在破案中,一定要發揮主觀能動性,靈活機動,和犯罪分子鬥智鬥勇,才能取得勝利!」

    劉新峰說到這裡笑了笑,目光望向蔡局長:「對了,我得提醒蔡局長,你是公安局的一把手,也來大半年了,不能老是以不瞭解情況做借口推責任。就像魏市長說的那樣,你上不能靠我和魏市長,下不能推給秦副局長和斌良他們,也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切實負起責任來,把工作部署好,在發揮刑偵部門作用的同時,還要調動全部警力,打總體戰!」

    李斌良聽著劉書記講話,他注意到,當劉書記點自己的名字時,有好幾個人把讚許的目光轉向自己,余一平還似笑非笑地向自己點了點頭。不過劉書記的話與魏市長不一樣,這麼下去,不造成矛盾嗎?他看了魏市長一眼,他的臉色依然那麼凝重,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劉書記說完又問魏市長還有什麼說的。魏市長想了想,看著蔡局長、秦局長和李斌良,咳嗽一聲道:「我最後只強調一點,我和劉書記是正副總指揮,具體工作我們不能做,可不能把我們的耳朵堵住。案情有什麼進展一定要隨時報告。這也算是一條紀律吧!」散會了,魏市長和劉書記向會議室外走去,公安局的領導都站在門兩邊送。劉新峰走過李斌良身邊時,又緊緊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斌良,好好幹,給我這老校友爭光,有什麼事找我!」

    魏市長也同李斌良握了手:「記住,案件有什麼進展一定隨時報告我!」

    11

    魏市長和劉新峰在局領導們的簇擁下順走廊向外走去,李斌良、吳志深和胡學正跟在後邊,忽聽走在前面的魏市長高興地叫起來:「哎,這不是小靜嗎……」果然,寧靜從對面走過來,魏市長一邊拉住寧靜的手一邊給劉新峰介紹:「認識嗎?她是老市長的女兒……」說著低下聲對劉書記耳語幾句。李斌良能猜到他說的是什麼:「她是車禍死去的寧市長的女兒,余一平的妻子!」

    李斌良忽然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寧靜不卑不亢地微笑著跟兩位領導打招呼。魏市長拉著她的手不放開,又對蔡局長等人說:「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太重感情,寧市長是我的老領導,當年的關懷和培養我永遠忘不了。蔡局長,你們都在,我說句沒原則的話,誰要對小靜不好,我可不答應。」又對寧靜:「小靜,誰要欺負你跟我說,我饒不了他。」

    蔡局長也會說話:「寧靜在我這兒你就放心吧,不過,余主任在你身邊,可要靠你照顧了!」

    魏市長看了一眼余一平:「那你問他吧!」

    余一平急忙一笑:「魏市長對我非常關心,無論是政治還是業務,我從魏市長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各方面都受益很大!」

    魏市長:「聽到了吧。小余到我手下沒兩年就當了副主任,現在已經正科級了。小靜,你找了個好夫君,將來有前途!」

    李斌良注意到,寧靜的反應冷淡,她掃了一眼余一平:「那我就替他謝謝魏市長了!」

    魏市長又對余一平道:「你也別驕傲,你能有今天,也靠寧市長的培養。你找了個好媳婦,不但長得漂亮,還這麼樸實,你真有福啊!」又對寧靜:「好了,小靜,有空到我那兒去玩兒!」

    李斌良覺得魏市長有點過分,一口一個「小靜」。其實寧靜已經三十歲了,魏民也才四十二三歲,這麼稱呼叫人聽著不太舒服。不過,他對寧靜的評價還是中肯的:「漂亮,樸實。」說起來,寧靜已經三十歲了,雖算不上美女,但有一種特別的韻味:寧靜,溫柔,樸實,給人以一種特別的美感。可惜,落到余一平這小人手裡……

    魏市長終於放開寧靜的手向前走了。李斌良和吳志深隨在眾領導後邊往外送,因走廊窄,與寧靜走迎面時,兩人的身體碰了一下,目光也不由得碰到一起,寧靜那明亮的目光使李斌良的心忽地一熱。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寧靜也在回頭看自己,心又一熱,急忙扭回頭向外走去,可寧靜的眼睛仍然在眼前閃亮。他只覺心有些亂。

    走出辦公樓,局領導們依次上前握手道別。李斌良本來不準備往上湊,可劉書記主動把手伸給他,而且很使勁兒地握了握說:「我希望多聽到校友的好消息!」魏市長向他招招手,再次囑咐道:「好好幹,案子有什麼進展隨時告訴我!」李斌良覺得心裡熱乎乎的。

    兩位市領導的車開走了,消失了,但李斌良的眼睛仍然向前看著,前面是一片迷茫的夜色。

    一隻大手從後邊落到他的肩頭:「怎麼樣,壓力很大吧?」

    李斌良扭過頭,發現別人都已經進了辦公樓,只有雷副局長站在自己身後,一雙眼睛正關切地盯著自己。

    李斌良與雷副局長來往不多,但聽人說過,他原來也是分管刑偵的,秦副局長被提起來後,他就分管治安了。在幾個副局長中,他的年紀最大,已經五十出頭了,資格也最老。為人直爽,嗓門也大,有啥說啥,為此沒少得罪人。聽說,他在十年前就是局長的後備人選,好幾次都是差一點提級。有一回,考核都進行了,風也吹出來了,可最後又黃了,所以到現在還是副局長。可他本性不改,照樣該說的說,該做的做。有時別人不敢說的話,他也很隨隨便便地說出來,聽起來很過癮。可是,因為他辦案不講人情,誰的面子也不買,得罪不少人。他的兒子在念中學時,一天晚上放學回家的路上,不知被誰幾棒子打在頭上,大腦受了傷害,很聰明的孩子成了傻子,學也上不了啦,整日傻笑,誰一嚇唬,就會跪在地上,管人家叫爹。如今已經二十多歲了,啥也幹不了,成了雷副局長的一塊心病。

    可是,即使這樣,雷副局長仍然不改自己的脾氣秉性。此時,沒等李斌良回答,他又追問:「怎麼,你在政府辦得罪過他?」

    李斌良知道這個「他」指的是魏市長,可是,他無法回答,只能苦笑一聲。

    雷副局長苦笑了一聲,用勸慰的口氣道:「當年,他也在公安局幹過,當過我的領導,對他的為人我瞭解,得承認,他有能力,有水平,要不也提不起來,當不上市長,可是,從那時我就看出,他不是警察,只是領導,人家想的和咱警察想的根本不是一碼事兒……」停了停,換了一種諷刺的語調:「現在看,他的水平更高了,你聽那講話,滴水不漏,真全面,好像句句是真理,一句頂萬句,可到底咋干呢?我也搞過刑偵的,怎麼也沒聽明白。不過,領導總是正確的,但真要照這種正確意見去搞,恐怕猴年馬月也破不了案,那時,又不知多少人橫屍街頭了!」

    雷副局長的話說到李斌良心裡去了。

    兩人並肩向辦公樓內走去,走到門口時,雷副局長拉了李斌良一把又站住了:「斌良,我看出來了,你是好樣的,有能力,有水平,可我也看出來了,你社會經驗還不多,還嫩,我得囑咐你一句,我在公安局幹一輩子了,總結出一條非常重要的經驗,那就是:有的時候,對付內部的壞蛋比打擊外部犯罪要困難得多。你千萬要小心,你們刑偵口我瞭解,有的人不是玩意兒,啥事都幹得出來,別讓他們哄了你!」

    雷副局長說著又拍拍李斌良的肩,向樓內走去。李斌良卻怔在門外好一會兒,心中暗想:雷副局長指的誰呢?秦副局長……胡學正……

    這時,分管監管工作的張副局長從樓內走出來,看到李斌良,把大拇指高高豎起:「好,斌良,好樣的。以前我真不太瞭解你,覺得你不是干刑警的料,這幾個月聽到一些表揚你的話,還不太相信。今兒個我可認識你了,行,是條漢子,敢作敢為,當刑警就得這樣,就得有點血性……」說著左右看看,又笑著低下聲道:「不過,你也不太好幹哪,別的不說,兩位市領導的講話就夠你領會的了。不過,該咋干就咋干,主意還得你自己拿。破案上要是有啥需要的就吱聲,我全力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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