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聲世界的中國作家:林語堂 第6章 在北京 (1)
    一、任教北京大學

    1916-1919年的北京,既是新文化運動的策源地,薈萃了新文化新思想的精英,同時也麇集著舊文化舊思想的遺老遺少。1916年12月26日,蔡元培於袁世凱死後,被任命為北京大學校長,1917年1月4日蔡元培正式到任。蔡元培在就職演說中,闡明了三項原則:一、保定宗旨;二、砥礪德行;三、敬愛師友。同時指出:"大學者,研究高深學問者也。""大學生當以研究學術為天職,不當為陞官發財之階梯。"對北京大學進行了一系列的整改,聘請有真學問、真本領的人為教授。

    蔡元培深受19世紀初期柏林大學的創建者威廉·馮·洪堡(1767-1838)和那個時代其他一些大學者的影響,主張學術和思想自由,兼容並包,聚集人才,以求發展。因此,他在整頓和改革北大過程中,提出了著名的"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的辦學方針,使這所學府成為一個心胸廣大的學府,網絡百家人才,不以成見取人,只要言之有理、持之有據,即任其自由發展。一時人才薈萃,各派人物畢至。在這種辦學方針的指導下,北京大學教員中,包括了不同政治傾向和不同學派的人。既有提倡新文化運動的進步人物,如陳獨秀、胡適、李大釗、錢玄同、周作人、劉半農等人,也有政治上保守但學術上確有造詣的學者,如辜鴻銘、劉師培、黃侃、崔適、陳漢章等。

    1923年9月,北京大學迎來了一位新教員,這就是胡適引薦的歸國博士林語堂。當時林語堂二十八歲,他被聘為英文系語言學教授,妻子廖翠鳳則在預科教英文。此時,胡適因病去了杭州煙霞洞療養,校長蔡元培也因抗議北洋政府教育總長彭允彝在羅文干案件上干預司法獨立,宣佈辭職,拂袖南去。經北大評議會議決,由總務長蔣夢麟出任代理校長一職。林語堂初登北大教習就被聘為教授,可見北大對他的重視和充滿希望。

    1923年的北京,已經不是四年前的北京了,五四運動早已落下了帷幕。北京政局混亂不堪,變化多端。儘管環境如此黑暗,林語堂還是力爭把在外國飽學之知識,用於教學與研究。

    林語堂所在的英文系,師資力量比較雄厚,有胡適、溫源寧、徐志摩、陳源、張歆海、潘家洵、宋春航、柴思、柯樂文等人。林語堂是這支隊伍中的新人。林語堂在這年秋季給學生開了《基本英文》(一)、《寫作》(一)、《英文教授法》、《英國語言史》、《語言學》等課程。到第二年春季又增開了帶有研究型的新課程《中國比較發音學》。林語堂還多次主持英文演講會,以訓練和提高學生的語言表達能力。在教學之餘,他還積極從事學術研究。早在出國之前,他就在《新青年》上發表過有關漢字改革的文章。回國後,他又在《晨報副刊》上發表了《國語羅馬字拼音與科學方法》、《科學與經書》、《古有復輔音說》等文章。他不但研讀《廣韻》、《音學辨偽》等中國古代音韻學著作,而且還專題研究語言學、音韻學、方言學、漢字改革和漢字羅馬化等方面的知識。

    林語堂在1923年的《國學季刊》第1卷第3號和1924年《晨報副刊》第56號,分別發表了《讀汪榮寶歌戈魚虞模古讀考書後》和《再論歌戈魚虞模古讀》兩文,與汪榮寶和章太炎商榷有關"歌、戈、魚、虞、模"等字的古讀音問題。

    北京大學自1917年蔡元培出任校長以來,學術氣氛十分活躍,學術自由帶來了豐碩成果。學校的研究所設有多門學科的研究機構,如國學門等,學校的教員和學生也組織了各種學會、研究會,如國文學會、英文學會、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孔子學說研究會、國家主義研究會、孫文主義研究會、中山主義研究會、方言研究會、國是研究會、中國書法研究會、造型美術研究會、高等教育訪問社、歌謠研究會、新聞學研究會、進德會等等。林語堂就參加了歌謠研究會和方言研究會。

    歌謠研究會成立於1922年,由周作人主持,錢玄同、沈兼士、容肇祖、常惠等是其骨幹,林語堂來北大後參加了此會,並且在每次會議上都是積極發言的一個。林語堂提出:"音標為劃一起見,應該只限二十六個字母,這可以用國際音標和羅馬字母對照拼寫。"此主張得到了錢玄同、周作人的贊同。林語堂還提出應擴大對"神話"的調查,"收集的目的該是注重在民間未經記載的文學;在這文學的材料上,再拿種種方面的眼光分析研究"。這些意見也得到了與會者的贊同。歌謠研究會出版了《歌謠》週刊,經常撰稿的人有錢玄同、鍾敬文、台靜農、顧頡剛、魏建功、周作人等。林語堂在1923年12月17日出版的《歌謠週年紀念增刊》上發表了《研究方言應有的幾個語言學觀察點》,在1924年5月18日出版的《歌謠》週刊第85號上發表了《方音字母表草案》,在1925年5月2日出版的《歌謠》週刊第98號上又發表了《關於中國方言的洋文論著目錄》。這些文章,尤其是《方音字母表草案》表現出了林語堂富有創造性的特點。

    1924年1月26日,方言研究會宣佈成立。它是由林語堂主持,有董作賓、溫晉韓、容庚、容肇祖、楊世清、朱希祖、周作人、馬裕藻、魏建功、夏曾佑、黎錦暉、汪詒、顧頡剛、沈兼士等三十二人組成的一個專門研究方言的組織。方言研究會確定的宗旨是:"以語言學方法調查及研究中國的方言。凡方言的現象如語音、語彙、語法,俱常用的歷史的及比較的方法研究整理它。凡與中國語言之研究有關係的,都在研究範圍之內。"

    "五四"文學革命是新文化運動的一個組成部分,提倡白話文,反對文言文,提倡新文學,反對舊文學,是文學革命運動的主要內容。1919年下半年,全國白話文報刊風起雲湧,達四百種之多。1920年,北洋政府教育部在白話文取代僵化了的文言已成事實的情況下,終於承認了白話文為"國語",通令從小學一二年級起全部採用白話文,白話文取得了勝利。但如何統一國語讀音仍然是語言學界需要共同研究的重要課題。1919年4月21日成立了國語統一籌備會,由張一麟任會長,趙元任、錢玄同等先後共一百七十二人加入,每年開大會一次,主要研究國語羅馬字拼音法式。

    林語堂到北大後立即參加了第五次年會,成為國語統一籌備會的一員。第五次大會組成"國語羅馬字拼音研究委員會",其主要成員為錢玄同、黎錦熙、黎錦暉、趙元任、林語堂、周辨明、汪詒、葉谷虛、易作霖、朱文熊、張遠蔭等十一人。林語堂積極參與國語羅馬字拼音的研究,他認為羅馬拼音並非不能實行,他的母親就借羅馬拼音法把《聖經》全部讀通,並且還用完全清楚的羅馬拼音字寫信給他。1925年9月,為了加強聯繫和溝通信息,錢玄同、趙元任與汪詒、劉半農、黎錦熙、林語堂、周辨明經常碰頭聚會,形成了一個"七人會"。從這些活動中可以看出,林語堂回國不長的時間就成為語言學界的知名人士。此後,他繼續在研究古音、探索文字改革的途經和推廣國語羅馬文字等方面作出了一定貢獻。

    二、第一個把英語Humor譯為"幽默"的人

    在1924年5月23日的《晨報副刊》上,刊登了林語堂的《征譯散文並提倡幽默》一文,這是我國最早提出幽默的文章。6月9日的《晨報副刊》又發表了林語堂的《幽默雜話》,林語堂是第一個把英語Humor譯為"幽默"的人。林語堂指出,幽默二字本是英語Humor的譯音,所以取義。他說:"凡善於幽默的人,其諧趣必愈幽穩,而善於鑒賞幽默的人,其欣賞尤在於內心靜默的理會,大有不可與外人道之滋味,與粗鄙的顯露的笑話不同。幽默愈幽默而愈妙。故譯為幽默,以意義言,勉強似乎說得過去。"同時,林語堂認為,"幽默也有雅俗不同,愈幽而愈雅,愈露而愈俗。幽默固不必皆幽雋典雅,然而藝術論自是幽雋較顯露者為佳。幽默固可使人嫣然啞而笑,失聲呵呵大笑,甚至於'噴飯''捧腹'而笑,而文學上最堪欣賞的幽默,卻只能夠使人家嘴旁兒輕輕的一彎兒的微笑。"這是說,那種具有含蓄性、詼諧性的幽默才會起到一種耐人尋味和輕鬆有趣的效果。

    林語堂還進一步指出,要有幽默的文學,就必須反對板著面孔,"板面孔一日不去,幽默的文學一日不能發達";同時不應"過於鄙俗不文,不要講不自重的笑話。而歸根結底,是要有幽默的人生觀才能有幽默"。什麼是幽默的人生觀呢?就是"真實的,寬容的,同情的人生觀"。幽默是一種觀點,一種對生活的看法,是人生的一部分。人生是永遠充滿幽默的,猶如人生是永遠充滿悲慘、性慾與想像一樣。"沒有幽默滋潤的國民,其文化必日趨虛偽,生活必日趨欺詐,思想必日趨迂腐,文學必日趨乾枯,而人的心靈必日趨頑固"。林語堂認為,中國人老成溫厚、遇事忍耐、消極避世、超脫老猾、和平、知足、寬容、因循守舊的性格,決定了中國人很懂得幽默。林語堂後來對孔子、孟子、金聖歎、李笠翁、鄭板橋、袁中郎等人的幽默言行都作了獨特的發掘與理解。林語堂當時提倡幽默含有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再認識和具有反封建的平等浪漫色彩,如孔子、孟子都是具有人情味的常人。

    當然,林語堂並非盲目提倡幽默。他在向世人展示中國人的幽默的同時,也深刻地指出,幽默有好壞兩面,中國人是兼而有之。一個歷史悠久的民族,沒有點幽默意識,是經不起幾千年專制重壓的。但是,中國人的幽默,跟道家思想有著更多的淵源關係,不免有點玩世、消極、油滑。"幽默正在毀掉中國,它的破壞是無以復加的"。

    林語堂的闡述,可以說大體講清了什麼是幽默和怎樣才能幽默及幽默的優點與缺陷。他是我國第一個提倡幽默的人。對幽默的看法也較為客觀、健康,其功不可沒。

    對幽默的提倡,每個人也會有不同的看法。如魯迅在1926年12月7日寫的《〈說幽默〉譯者附記》一文中說:"將Humor這字,音譯為'幽默',是語堂開首的。因為那兩字似乎含有意義,容易被誤解為'靜默''幽靜'等,所以我不大贊成。一向沒有沿用。但想了幾回,終於也想不出別的什麼適當的字來,便還是用現成的完事。"其實,魯迅雖然不贊同,但也還是贊同了。"幽默"一詞流傳下來,不能不說是林語堂首倡之功,這是難能可貴的。

    三、向《語絲》投稿

    1923年9月,林語堂來到北京大學,被聘為英文系語言學教授,兼任北京師範大學英文系講師。後來又兼北京女子師範大學英文學科主任、教務長等。業餘時間除發表語言學等方面的學術文章外,也有散文和短論,主要發表在孫伏園主編的《晨報副刊》上。

    《晨報副刊》是"五四"時期四大副刊之一(其他三種是《京報副刊》、《時事新報副刊·學燈》、《民國日報副刊·覺悟》)。1924年10月,《晨報副刊》代理總編輯劉勉己將魯迅的《我的失戀》打油詩抽掉,因孫伏園是魯迅的學生,又是背著他把魯迅的稿子抽掉,自然引起孫伏園的不滿,所以他憤而辭職。

    孫伏園辭職後,也就失了業,那些常給《晨報副刊》寫文章的人,也失掉了陣地,都有些不平。這時孫伏園提議自己辦刊物,得到了魯迅、周作人的支持,由他出面約集了十六個撰稿人,並且印了紅字白紙的廣告張貼:"本刊有周作人、錢玄同、江紹原、林語堂、魯迅、川島、斐君女士、王品青、衣萍、曙天女士、孫伏園、李小峰、淦女士、顧頡剛、春台、林蘭女士等長期撰稿。"關於刊物的名字,據周作人日記載:1924年11月2日"下午至東安市場城北樓,同玄同、伏園、小峰、川島、紹原、頡剛諸人議出小週刊事,定名曰《語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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