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快來,家裡來客人了。」這邊,一進門安媽媽就衝著房子裡叫了起來。因為媽媽覺得,樊達不僅僅是客人,沒準還會是她未來的女婿。
「來了、來了,哎喲!這位是……」爸爸從廚房裡跑了出來,邊在圍裙上擦著手邊驚呼一聲,下巴頦都要掉到地上了。
他只看了一眼就像大致猜出了這男人的來意,不過,這小伙子長得……比鄭余還要「帶勁」呢!而且這一身的行頭,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
閨女怎麼這麼厲害呢?人家說離婚的女人沒人要,她怎麼就越找越會找了啊!
「叔,咱是安雪的朋友樊達,您叫我達子就行。元旦了,專程送她回來看您的。」樊達一笑,把行李放到門口,然後從胸口摸出煙發給安雪的爸爸。
「哎喲,這、這……你是客人,該我發煙啊!」很是受寵若驚的樣子,雙手接過樊達遞過來的煙放鼻間聞了聞,這絕對是他平時買不起的貴煙,但看了安雪一眼後放到了耳朵上。
樊達已取出打火機「噹」地打開:「叔,咱給您點上火。」
「好煙,留著等會兒好好抽。」爸爸一笑,卻是搖了搖手。
「沒事兒,我還有。」一眼就看出安雪爸爸也是煙民,乾脆把剛打開的整包煙都送到爸爸手裡,只差下樓再去給他買兩條的誠意了。
「不是……其實是我閨女,我閨女在家我一般不抽煙,她有咽炎。」爸爸呵呵一笑,別看這小伙子看著這麼有身份,可是一口一個「叔」把爸爸叫得心花怒放。
行!這第一印象就不錯,是個會「辦事」的小伙子。
「哦!」樊達一聽,表示理解,自己也把煙收了起來。
安雪卻白了爸爸一眼,然後走進小客廳裡。
他真好心關心自己嗎?他平時在家抽煙少嗎?安雪最不喜歡他在外人面前裝模作樣的,覺得他特別虛偽。
「他媽,餃子餡我剁碎了,就等你回來調味了。」爸爸卻是死臉皮,嘿嘿一笑追著媽媽走進廚房。
「行!我來調味,你去和面。動作快一點,大家都餓著。」媽媽一進屋,片刻也不休息就捲起了袖子。
「好勒!」爸爸高興地應了一聲,把客廳的小桌搬到中間,把廚房裡早準備好的面盆端出來。
「包餃子好啊!包餃子是全民運動,能不能讓我也參加和和面?」說著,樊達脫了西服也捲起了袖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會把身上弄髒的。」安雪正在整理面板,取來擀面杖。
「勞動光榮,勞動產生樂趣,咱們都愛勞動!」樊達說著,洗過手後非要從爸爸手裡接過大麵團。
「來,把這個穿上。」沒辦法,安雪知道樊達特別的「人來瘋」,只得取來爸爸以前在棉紡廠工作時發的新工作服給樊達穿上,這才讓樊達也加入到這「全民運動」中來。
「和面這個功夫不是使蠻力就能使得好吃的,那樣和面又累人又容易煮爛面皮。得像打太極一樣,運著力用陰力……」看著樊達生澀的樣子,爸爸很好為人師地取了一小團面在樊達面前展示起來。
「爸,你自己和過幾次面?還教人家。」安雪真是哭笑不得。
一般情況下,安雪每次回來爸爸都在外面的牌場子上,今天本來在家就很是奇怪。而且這個爸爸在家從來不做家務,今天真是撞了邪了,竟然又是去超市買菜又是在家理菜。不過可以解釋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又輸錢了,而且是輸慘了。一般只有輸很慘很慘,他才會回家「老實」幾天。
「這丫頭。」卻不怪她在外人面前出他洋相,反而是極寵愛地衝著她笑笑。
「這和面還真是個技術活啊!才和了一會兒胳膊就發酸了,平時打球打幾小時也不覺得酸呢!」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樊達才進來不足半小時,但也看出了這家庭裡的一些道道來。
安雪跟她媽很親,可是不怎麼喜歡這個爸爸,至於原因……還要進一步觀察。
「哎呀,你怎麼能用手擦汗呢?你手上有麵粉的嘛!」安雪抬頭一看,樊達俊逸的臉上已成了花貓了。
說著,連忙把自己的手甩了甩,然後準備去取毛巾……
「不用、不用,就這樣才能看出來我幹得最賣力!你看看你,臉上乾乾淨淨的,一看就像沒做事的人,你做表面工作完全是零。」一把拉過安雪手腕,讓她繼續做事。
這是什麼理論?他就一直在和面,而安雪又是整理面板,又是取碗碟,又是撒乾麵粉的……哪裡比他做得少呢?看來不管是做什麼事情,都得讓別人看到「成績」,比如那臉上的麵粉……
「這擀餃子皮裡學問就更多了。要四周的薄,中間的厚,煮熟了咬起來就帶勁。」爸爸真是越忙越開心,一點也不像是以往輸了錢的沮喪。
難道……爸爸沒輸錢也有這樣的表現?不太可能吧!管他輸不輸錢,這事放著媽媽去計較,她才懶得去管他。
「哦!」樊達很「虛心」地學著,邊看安雪爸爸的手法邊自己加著油。
「咚、咚、咚……」正在這時,大門響了起來。
「晨風沒帶鑰匙嗎?」安雪洗了一個手,然後開門。只是大門一打開,整個人都僵到了大門口。
只見雷從光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站在門口,手裡還提著什麼禮盒。雖然臉上有些疲憊,但絲毫不影響他的俊朗,濃黑的眉宇英氣十足。
只是……樊達不是說他剛剛從南湖回怡景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樊達的情報有誤?
安雪覺得完全蒙了,只能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不打算讓我進去嗎?」片刻,雷從光挑了挑眉頭。其實他也能理解,這樣意外地出現在這裡安雪會有多麼的驚訝。
「囡囡,不是晨風嗎?」安雪開個門也開了好一會兒,爸爸不得不手也來不及洗就來到門口,瞬間與安雪一樣,整個人就那麼呆住了。
他當然認識眼前的這個人,這個人不就是總在南湖新聞頻道上出現的那個人嗎?他深入基層的田間地頭檢查工作,進入工廠瞭解情況,坐在會場上大講報告……可是突然跟他站這麼近,爸爸只覺得他一定是在做夢。
不由用沾著麵粉的手把自己的大腿一擰,「好疼」!這才回過神來。
「他、他媽,他媽!快來、快出來……」目光一動不動地仍然盯在雷從光俊朗且威嚴的臉上,用帶著麵粉的手卻在身後招著。
「什麼事啊?」聽到安雪爸爸非常急促且緊張的聲音,媽媽也沒來得及洗手就小跑出來,都不知道爸爸這麼一陣的驚呼是為了什麼。
跑到門口看到雷從光的時候,跟爸爸的反應基本無太大的區別,都像被孫悟空點了穴一般一動不動地連話也不會說了。
「哎呀!我讓你給領導倒水,你站在這裡發個什麼呆啊!」還是爸爸「毅力」比較堅定,捅了一下媽媽的胳膊,裝成很懂禮貌的樣子。
「呃……不用客氣的。」上一次來過安雪家,不過沒見到這個男人。瘦瘦的,中等身材,目光裡卻透著些說不清的東西,看來他就是安晨風和安雪的爸爸,而安晨風像他,安雪像媽媽。
「領導,你坐。」自己的手髒死了,連忙用袖子把一張凳子擦乾淨,「晨風不在家,我馬上打電話讓那小子回來。」
以為雷從光是為安晨風而來,安雪媽媽連忙用帶著麵粉的手取出手機。
「不用,我是來……」搖了搖大手,頓了頓,「我是來看你們的。」短短幾個字,雷從光真是出了一腦門兒的汗了。是的,他只能說「你們」二字,實在是無法把稱呼叫出口,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把自己真正的來歷說個清楚。
安雪則在一邊很無語地看著一腦門子汗的雷從光,人家樊達進來還會叫一聲「叔叔阿姨」呢!他就不能把來歷再說清楚一點,叫一聲人嗎?
不過,對於他今天的登門造訪讓安雪感到意外的同時,更是將她推入了一片雲霧中不知道所以然。
「啊?」爸爸嚇得手一抖,這是哪兒跟哪兒?
難道是兒子非常討他喜歡,所以他離任要來看望他們?又或者是……他們家祖墳埋得好?跟領導結了緣?
「領導喝水。」媽媽已洗淨了手,雙手把水送到雷從光的面前,然後微微欠身。
「不用叫我領導的,你們都這麼大年紀,應該是我的長輩,還是叫我從光比較好。」這左一聲領導右一聲領導,再加上他們老兩口不斷地「鞠躬」……一向很能控制場面的雷從光接過水杯後也犯了難,覺得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才好。
「您不是南湖縣委書記也是其他地方的領導啊,領導的名字我們怎麼能隨便叫?」還是爸爸「見過世面」,沒有因為領導的「客氣」就真的改口。
「領導,你繼續在那兒領導,我們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上餃子了。」客廳中央的樊達忍不住大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雷從光這麼窘,不由在心裡偷笑個不停。
「對啊,領導就在我們家吃午飯吧!」對於樊達那話,爸爸媽媽都感覺一頭的霧水,不知道這是哪出跟哪出。還是爸爸稍稍老到一點,現在一大家子人都餓著肚子,先解決溫飽才是重要的。
「好。」看著那個穿著工作服弄得滿頭滿臉麵粉的樊達就來氣,雷從光也不推辭,跟著應了一聲。
「啊?哦!那您稍微坐一下,我們忙活。」似乎完全沒有想到雷從光會答應留下來吃飯,爸爸竟然掩飾不住驚訝之色地反問了一聲。但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加了一句後去洗手繼續和面。
南湖縣的縣委書記說要留在他們家裡吃飯?如果他說出去,人家一定是以為他腦子出了問題,得了狂想症。
甩了甩頭,安雪爸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爭取再不要失態。
一大家子人都忙,他像個閒人一樣坐著多不好。特別是看到樊達那個臭小子夾在裡面還鬧得挺熱鬧的樣子,雷從光就有些來氣。
「安雪,幫我也找件工作服,我也來一個。」脫去外套,也來到小面板前。
其實以前極少叫她的名字,總喜歡給她取不少的「綽號」叫著玩兒。今天一聲「安雪」叫出口,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別說雷從光被嚇住了,連安雪也被嚇住了。似乎是覺得自己聽錯了,但很準確,自己確實是叫安雪的,確實不叫什麼「暖暖」。
在家裡人面前也不跟他擰了,轉身也找來一件嶄新的工作服為他換上,然後把餃子皮送到他的面前。
同樣,被這一聲「安雪」嚇到的還有面板前的爸爸。他怎麼知道女兒叫安雪?難道他們早就認識?這是個什麼情況?只覺得,這個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領導今天的表現不錯,這就對了,就應該與民同樂嘛!」樊達揮著擀面杖比畫了幾下,然後繼續擀餃子皮。
明明又多出一個人來,應該熱鬧才對。可是這種氣氛很怪異,剛才還很好為人師的爸爸此刻不出聲了,安雪也只是低頭做事,人多了反而卻是安靜地出奇……
「做你的事!」雷從光頭也不抬,認真包著餃子。
其實今天是他第一次包餃子,但他能說他不會嗎?特別是樊達都會,他能不會?
低頭就看安雪的指法,自己不出聲地慢慢跟著學。聰明的人就是比別人肯學的人,雷從光一直就是一個肯學習的人。
「哈哈哈……領導,你做工作我不懂,不加評論。不過,你的餃子包得真不怎麼樣,一個個就像打了敗仗的傷殘兵,都長啥樣啊!哈哈哈……」樊達指著雷從光包的餃子大笑。
「你包得很好看嗎?」挑起眉頭看了樊達一眼,很嚴肅認真地瞪了一眼算是警告。其實樊達包的也好看不到哪裡去,跟雷從光的「傷殘兵」很有一拼。
「我以前沒包過啊!今天是第一次學,當然不行。可是你是領導啊!領導有什麼不會的事情?你肯定應該比我這小老百姓行啊,不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領導啊!」說著,撞了撞安雪的胳膊,示意讓她看看雷從光那窘態。
安雪也撞了撞樊達的胳膊,示意他玩過頭了。雖然他們現在分了手,可是雷從光是多麼要面子的人,他怎麼總咬著他不放呢!
「喲!還真是人多力量大,才這麼一會兒就包好這麼多了啊!我先去煮一鍋。」媽媽已燒好了開水,用大盤子撿了一些往廚房裡帶。
「阿姨,多煮點安雪包的,我要吃安雪包的,某人包的太難看了,我怕吃了毒死了。」樊達怎麼改得掉貧嘴?依然還是嘻嘻哈哈地大笑。
「好看不好看都是進嘴的,都能吃。」聽到樊達總是一句又一句地調笑雷從光,媽媽都過意不去了。
「聽到沒有,都能吃。」這會兒輪到雷從光驕傲了,很明顯,媽媽那句話是幫他的。
安雪看了看雷從光,竟然在他臉上找出了一些孩子般賭氣的神色;再看看樊達,同樣是跟他較著勁。
安雪不由搖了搖頭,這餃子包得……沒準哪個一不小心,要包出一身的內傷來吧?
一鍋的餃子終於煮好,媽媽盛了三小盤出來:「領導、達子跟囡囡先吃,咱們吃第二鍋的。」
胸口一口氣差點兒沒把雷從光給噎死,安雪媽媽既然還是叫他「領導」,為什麼就叫樊達為「達子」呢?難道他們的交情比與他的深?這個沒文化的女人,難道沒看出來他才是她的準女婿嗎?怪不得安雪總這麼笨,原來她有個笨媽媽!
「哈哈……謝謝阿姨,哪盤是囡囡包的。」樊達當然也聽出讓雷從光差一點背過氣的稱呼,連忙放下手裡的活兒接過盤子,嘴裡甜甜地叫著「阿姨」。
「差不多了,不用包了,先吃吧!」安雪放下手裡活兒,洗了手把裝著餃子的盤子遞到雷從光的手上。這會兒如果她不理睬他,恐怕他在這裡一刻都呆不下去,而他是多麼要面子的人,怎麼受得了樊達這樣的調侃?
樊達先選,那一盤當然是安雪包的多的,而雷從光這一盤當然就是樊達和自己包的比較多的,那怪裡怪氣的餃子煮熟以後……別說,真的好難看。
「阿姨,真好吃!還有沒有啊!」樊達看著雷從光看著盤子怪怪的表情,更是人來瘋地大叫著。
「還有、還有,來,我給你再盛。」說著,媽媽從廚房裡出來取過樊達的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