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去忙。」一路上都沒有機會把安雪好好地教育一下。這一下讓同學走了就有機會了。這小丫頭,在家裡話還比較少,而一出門話就多了。這不是典型的「人來瘋」嘛!
「對了,我的房間就在你們旁邊,等你小女朋友睡了,歡迎你到我房間裡來敘敘舊!」送他們到房間門口,這位同學用胳膊撞了撞雷從光。
「什麼小女朋友!」這稱呼真讓雷從光無語。敢情他是個「老男朋友」啦!
「不小嗎?我看……至少小你十歲,哈哈……不說了,抓緊時間休息,一個小時後就要開飯了。」同學又笑,幫他們把行李拿過去後退了出來。
等同學走後,雷從光關上房間門。然後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仔仔細細將安雪又打量了個半天。然後,很惱火地將她那T恤的短袖勾在手裡:「上次從芬給你準備的裙子呢?還有那條紫色的裙子呢?為什麼又是T恤加牛仔?」
「來爬山呢,穿裙子怎麼爬?再說,出門前你不是說山頂上會有些涼嗎?穿裙子不冷啊?我穿T恤加牛仔褲不好嗎?冷起來在外面加件小外套就行了。」安雪自以為她安排得很好。她不知道自己的T恤和牛仔褲是怎麼得罪雷從光了,讓他這麼凶狠狠地瞪著自己。
「懶得說你!」剛才覺得有許多話要教訓她的。可是經她這麼一說,卻不知道說她什麼好了。
自打他第一次見到安雪起,他就知道她根本就是一個沒有品位的人。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求她進行一個有品位的打扮呢?
坐了大半天的車,雷從光也覺得頸子有點疼了。他扭了扭頸子,乾脆趴到了床心,打算休息片刻。
「累了吧,我幫你按摩一下!」安雪倒是沒臉沒皮,脫了鞋子坐到了雷從光的旁邊。然後,伸手在他的頸子上用力地按了起來。
一陣陣的酥麻讓雷從光不由得全身一鬆,感到特別的舒服。
別說,他還真的沒想到安雪還有這一手。
「哪兒學的?」雷從光不由得閉著眼睛,極陶醉地問道。
「什麼!是說我的按摩手藝嗎?這是我經常幫媽媽按摩給摸索出來的。我媽媽的身體不太好,經常這裡不爽,那裡也疼。又沒錢給她看病,也就在她不舒服的時候給她按摩一下。這樣久而久之,也就學會了一點。」倒不覺得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一說起練習按摩的事,也就沒完沒了。
雷從光不由得在心裡疼。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她說給別人聽,那別人一定是會馬上因為她的家庭窮困而看不起她啊!可是他聽了,卻只是覺得心疼。她從小到大到底吃了多少苦哇!怪不得這個堂堂的怡景大學的畢業生在超市裡工作也覺得沒什麼的。那是因為她從不覺得這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你媽媽……一定很好。」許久,雷從光說出一句話來。
是的,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媽媽。可是,從她的言語裡可以聽出來,她是一個很賢惠、很善良的女人,安雪如她……
「對啊!我媽媽是很好的。她要我好好地讀書,說是只有這樣才有出路。不然,就只能像她那樣進棉紡廠做擋紗工,每天要累得肩膀要脫臼似的,還依然是愁吃愁喝。我聽了媽媽的話,終於考出來了。這得要感謝我媽媽呀!」安雪現在有了穩定的收入以後,為什麼還一直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呢?就是為了多存一點錢留給媽媽呀!
「慢慢來。等晨風成為小車隊正式人員後,就會有一些福利待遇的。這樣,你們家的經濟條件就會好一些了。」安晨風的事情拖了這麼久還沒有搞定,一方面是他這段時間太忙,沒有精力管這件事情。另一方面是小車隊還沒有空編。那個本該退休的老同志還與組織上擰著不肯退。當然,這個問題也是可以解決的。只是,他想等事情緩和一些動手。所以就拖下來了。
「不要急。你到南湖的時間不長,這件事辦急了也不好。等以後有了機會再辦吧!」安雪的手向下,從頸子一直按到背心。
「沒看出來,還挺會考慮問題的。」雷從光還真的是沒有看出來,安雪竟然還是這樣一個明事理的女人。
「那是!你還真的以為我是個沒腦子的人!我媽媽是個文盲,都懂得許多道理哩!難道我這麼多年的書是白讀了?」是啊!安雪就是再笨,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也該開竅了啊!
「我下周如果有時間……」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卻不說了。怎麼說呢,說下周如果有時間就去看她的媽媽?可是,見到她媽媽了又怎麼說呢?說要娶她的女兒?他能做到嗎?不能做到的事情,他又怎麼能說出口呢!
「下周做什麼?」安雪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她也累了,挨著雷從光躺了下來。
「下周,如果我有時間,就帶你去買幾條裙子。」伸手把安雪摟入懷裡。不知道怎麼的,就算是她不提結婚的事情,也需要給她買點什麼、有所表示呀!
「你喜歡看我穿裙子啊?」安雪的個子不高,覺得穿裙子應該是那種高個子女人的專利,倒沒覺得自己穿裙子會好看。
「對啊!我喜歡看你穿那條紫色的小裙子。」心裡虛虛的。還好,安雪並不是那種特別聰明的女人,還沒能看出雷從光的掩飾。
「那條紫色的?上次被車撞的時候,把裙擺剮破了。」真是心疼死了。才穿了一次呢!
「所以啊!下周我帶你去選啊!」
都不再說話。安雪靠入雷從光的懷裡,閉著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
她的身體並沒有完全恢復,又走了這麼遠的路,也是感到好辛苦、好辛苦。如果不是看到雷從光累,她才懶得給他按摩呢!
聽著安雪均勻的呼吸,雷從光睜開了眼睛。
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嗎?明明是帶她出來玩的,也使她玩得沒心沒肺、快快樂樂。可是,他的心裡卻是沉重萬分。
伸手想去觸碰她的臉蛋,手卻凝在半空中落不下去。
會吵著她嗎?
她現在是在做夢嗎,夢到他了嗎?
她會因為他沒有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覆而難過嗎?
他忽然覺得,他沒有辦法給她承諾。他沒有資格去碰她。他給不了她所盼望的明天。他有什麼理由去碰她呢?
正出著神,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怕吵醒她,連忙起身走進洗浴室裡去接。
「從光,我需要解釋。」是爸爸的聲音。
「說什麼呢?」雷從光有些如墮雲霧中。
「那個叫安雪的是個離婚女人!你到底想搞什麼?就算是麗娟不在了,就算你現在在南湖工作,也不能去找一個這樣的女人來將就吧?」爸爸的脾氣除了在奶奶面前好一點外,在其他的家人面前卻是很不好的。比如雷從芬當初說要嫁給樊達的時候,爸爸那不同意的聲音簡直是要把屋頂給震塌了。雖然現在遠隔千里,雷從光也不得不把手機拿遠點。不然,一定會被這粗大的聲音把耳朵給震壞的。
還是讓他知道了……
其實想想也能猜到,爸爸肯定是會調查一下安雪的情況的。她的婚史怎麼可能瞞得住他呢?
「爸,我沒有將就。那,是因為你不瞭解她……」
「別跟我鬼扯!一個離婚女人,能好到哪裡去?如果她沒有問題,離什麼婚!婚姻是兒戲嗎?不管她是什麼原因離的婚,這種女人我們雷家堅決不能要!這世界上有多少女人你不選,非得給我選個離婚的兒媳!」不等雷從光說完,電話那頭的聲音就炸了起來。
「爸!」
「別的不說了。這就是我的態度。你看著辦!聽說這周你還帶她在外面玩。你還要不要社會影響了?我不希望下周還聽到有關你跟她的消息。你奶奶那邊我還沒說實情。她都九十歲了。難道你讓她最後幾天也活不安穩!如果你不聽勸,我就讓她在區計生站下崗,還讓她全家在南湖無法立足,你要不要試試!」
「爸!你怎麼這麼武斷?你根本就不瞭解她是什麼樣的人……」
「我不需要瞭解,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就這樣!」說完,「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手,緩緩地從耳邊移了下來。然後,將掌心裡的手機看了半晌,而後扣起放入口袋裡。
在最短的時間裡跟她斷掉?
怎麼斷?
斷了,再也不能見她了。一想到此,他的心就抽疼起來。
開始時,真的是她勾引他的嗎?
她是有機會跟童遠那小子發展的。可是,卻被他……
他太清楚,是他的那份黑天鵝蛋糕,讓她失去了童遠對她的追求。
到現在為止,他也無法解釋是怎麼跟安雪走到了一起的。難道是她的「主動獻身」?可是,在此之前,如果他不是那樣,她有機會「主動獻身」嗎?
女人不過是想找個條件好點的人作為依靠。而他的條件還可以說是比較好,又恰巧讓她給遇上了。她對他的全身心投入只不過是為了哄他開心。而他卻不能理解自己做這一件事是為了什麼,是需要最原始的感官刺激嗎?
其實,她跟童遠在一起也沒有什麼不好。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對她一定是真心的。不然,就不會用他的微薄的工資去買那昂貴的黑天鵝蛋糕。
而他沒有將真心給她,卻霸佔著她的心。他都覺得他太自私了!
可是現在鬆手,她已經沒有一切了啊!
他把她所有的美好已全部據為己有。然後,把被他搜刮乾淨的她一腳踢開!
他做不出來,真的是做不出來……
單單是為了那個不曾出世的孩子,他也做不出來。
可是爸爸下了最後的命令,連雷從芬過去都沒有違抗過,難道他敢!
一邊是自己的家人,一邊是自己喜歡的人。他現在終於親身體會到了雷從芬當年那孤獨的感覺。
修長的身子倚著洗浴室的牆壁蹲了下來,雙手抱住頭,雷從光只覺得內心有著無比的恐慌……
彷彿聽到了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滑過。他的嗓子乾啞、身子燥熱,覺得全身都很不舒服。
起身,打開水龍頭,取了涼水就往自己的臉上猛衝一陣子。
轉過去拉開洗浴室的門,卻一眼看到安雪雙眼失神地立在門口一動不動。
她,怎麼在這裡?她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他跟爸爸的談話,她,聽到沒有?聽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