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喜歡與雷從光在一起的感覺。她要的是兩情相悅,而不是像第一次婚姻那樣始終是由她付出。
「你讓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本來心裡還有點歉意,被安雪這麼一說,一股子惱意又衝了過來。
她病糊塗了,中了頭彩還這樣平靜,還說不要?
「五分鐘到了。」病房門被打開,樊達已筆挺地站在門口。
「你別瞎攪和!你跟她有什麼好說的?」雖然時間到了,可大多時候兩個人是沉默的,雷從光還沒有進入主題呢!在此時被樊達打斷,雷從光的火躥了起來。
「你怎麼不守信用?那對不起,你再多一分鐘也沒有了。」說著,樊達走了進來。雷從光與安雪的談話就這樣斷了。
「你……」他看出來了,樊達今天是成心來攪局的。如果不順著他一點,還不知道最後要鬧成什麼樣子。只好拉門離開,等下一個五分鐘的到來。
「好一點了沒有?」樊達舒了一口氣,坐到雷從光剛剛坐過的位置上。
「好多了,謝謝你。」安雪勉強地揚了揚嘴角。剛才趕雷從光出去的時候,那心裡如刀割的感覺還未完全褪去。
「有寶寶了,自己要注意一下情緒,不要被人干擾。」蹙了蹙眉心,樊達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爭這五分鐘進來。而進來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以後我會注意。」安雪也不反駁,還是用低沉的聲音回答著。她知道,這個時候不僅雷從光的火大,樊達的火也不小。而她是不希望他們為了她而鬧得不可開交的。
「我沒想到孩子是雷從光的。他不僅是我姐夫,還是從小一起玩大的玩伴,跟親兄弟差不多。不過,我要提醒你,跟他在一起,你一定會受委屈的。你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對於這一點,我想雷從光一定會介意……」
「臭小子!你說什麼,當我沒聽到嗎?」樊達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就被雷從光推開。
「領導同志,你又犯規了,講點紀律好不好?別動不動就動用特權!」樊達不耐煩地起身,對雷從光半點也不退讓。
「我在裡面提都沒有提到你,而你卻說我壞話,什麼意思啊,你!」他最討厭背後說壞話的人,而這個人卻是樊達。
「行了,行了,再吵就又沒規矩了。老雷,你先出來,還有兩分鐘就到你了。」錢少康今天做了和事老又做協調員。他連忙把門口的雷從光拉開。不然,他們兩人是有可能打起來的。
「看!你那縣委書記讓少康哥做好了。他比你明事理!」雷從光就要出去了,而樊達還不忘給他一句讓他「激動」的話來。
「臭小子!」雷從光對他恨得牙癢癢的,卻又拿他沒辦法。
「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好累,也想休息了。明天一早我讓特護送我坐出租車回家就行了。你們都別來了。」現在的場面已到了快控制不了的樣子,安雪頭疼地扶著額頭說。
「你腿不方便,一個人怎麼回家?而雷從光還要上班,那我早上過來接你。」知道安雪是向他下逐客令了,但他還是不放心。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種想保護她的感覺。當然,這與愛情絕對無關。只是覺得,安雪就像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一樣親切。
「對不起,樊總,你的五分鐘也到了。」安雪還沒來得及回答,雷從光又推開了病房門。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樊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別說,五分鐘確實到了。
「達子,出來,聽我跟你說。」錢少康向樊達招了招手。然後,讓雷從光進去後,拉著樊達走出了病房。
「人家是一對,你在中間摻和什麼?」錢少康與樊達也是相識多年,關係也不錯。他已經知道了究竟,也就以哥哥的身份說起了樊達。
「你眼力行不行啊,他們是一對?如果是一對,她住醫院了他會不知道?剛才在她的房子裡就鬧得不可開交。如果我不在,那孩子就可能鬧沒了。如果讓他們在一起,安雪一定會吃虧的!」樊達反說錢少康犯糊塗了。
「就算安雪會倒霉、會吃虧,那是人家願意;就算孩子沒了,關你什麼事?又不是你女人。你呀!做生意是一精,感情方面……我還真是看不中。」樊達當年那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到最後無疾而終,以至現在還是單身一人,讓許多知情人都為之惋惜哩!
「你說什麼?當年如果不是雷老爺子和這個雷從光,我們兩個人又何苦如此?他當年那樣地對不起我,現在可能對安雪好嗎?」樊達最怕別人提他當年,立即支吾著想矇混過去。
「我說過了,就算他對安雪不好,那也是安雪自討的、自願的。與你又有什麼關係哩!回去吧!他明天還要趕回南湖去的。你如果關心安雪,明天一早來接她出院吧。」錢少康拍了拍樊達的肩膀,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錢少康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與雷從光僵持下去也不好。樊達回頭看了看那關著的病房門,雖然對安雪仍然不太放心,但還是往電梯口走去。
勸走了樊達,錢少康也鬆了一口氣。雷從光的為人他太瞭解了,除了脾氣大一點外,是不會弄出什麼事來的,愛怎麼著就讓他怎麼著吧!
錢少康也不陪,也走了。今天是週末的最後一個夜晚,他也有自己的小溫暖呢!
病房裡,只剩下雷從光和安雪兩個人。但都一言不發,安靜無比,依稀還可以聽到外面夏日的蟲叫聲……
安雪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也沒睡著。她在猜測著雷從光的情緒,就是不敢睜眼看雷從光。
他一定是緊鎖著眉頭怒意叢生,責備她怎麼會跟樊達搞得這麼親密,責備她剛才話都不讓他說就趕他走……
他總是那樣易怒、那樣地愛衝著她發脾氣,對她是那樣地不耐煩……
可是她又是多麼地希望,希望他能對她溫柔一點,就好像是那個美好的週末,他急急地從南湖趕到怡景與她相聚的日子。
雷從光立在病房門口目光深重地看著安雪,那縮在純白色被子裡的小小的她,看起來是那樣地柔弱。只是不知道,這個小小的她,是怎樣在這個大大的城市裡,獨自一個人面對那麼多的困難而生存下來的。
不能不看到,她身上有著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韌性。就是這股子韌性,讓沒有工作的她面臨前夫的拋棄也能咬牙挺過來;就是這股子韌性,在嚴重的困難如山般倒向她的時候,她依然能泰然處之;就是這股子韌性,讓她像生活在自己的世外桃源一樣自如……
不能不看到,她是個令人佩服的女子,讓雷從光這樣一個男人也能對她刮目相看!
知道門外的樊達已離開,雷從光靜下心來細細地理了理他與她之間的點滴,緩緩地、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踱到安雪的床邊。
拿出首飾盒,取出裡頭晶亮的鑽戒,伸手去找她被子裡的手。
不料被子動了動,安雪把放在床邊的手挪到了胸口。她的眼睛一直閉著。但她又似乎全身都是眼睛,能看到雷從光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我說了許多傷害你的話,做了許多讓你難過的事。但是現在,我想把這枚戒指給你戴上。那以前的一切……往後我們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這算是雷從光最後的底線了。他,從來都是不向人道歉的。
「我說過,孩子是我的,與任何人無關。往後,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他爸爸是誰,也不會給你添任何的麻煩……」
「住嘴!上次那是我說的氣話,還要我再解釋嗎?」雷從光不明白,她到底還想要他怎麼樣!難道非要逼他把「對不起」三個字說出口?如果硬要讓他說出這三個字,這婚姻還有什麼意思呢?
「現在我不是在說氣話。你靜下心來好好地想想,你喜歡我嗎?你之所以動跟我結婚的念頭,只不過是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你想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如果沒有孩子呢,你會有這個念頭嗎?我是有過失敗婚姻的女人,我經不起第二次失敗。我不想跟你隱瞞什麼,也不希望你對我隱瞞什麼。我信神,我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請你坦率地告訴我,如果我沒有懷你的孩子,你會想跟我結婚嗎?」安雪平靜地睜開眼睛,也不跟他爭執,只是平平淡淡地說。說完,她神態自若地看向雷從光。但,不經意間,淚水還是滑落了下來。
多麼熟悉的一張臉啊!她曾伸手貪婪地撫過他那張俊朗的臉。只是今天看他,心裡是那樣地泛酸。
明明是喜歡他,卻要拒絕他。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境,而且這樣做又需要一種多麼大的勇氣啊!
「確實,如果你沒有懷我的孩子,我是不會考慮跟你結婚的。」低下頭去,雷從光實在沒法跟安雪那純淨的目光對視,也就說了實話。
是的,她的目光沒有半點的雜質,比清泉還要清澈、比明鏡還要透明。這雙眼睛根本就不是一個離婚女人歷經滄桑的眼,而是一雙依然對愛情充滿嚮往與憧憬的眼。如果心裡有一點點的虛,都是不會有這雙眼睛的。
他能感受到安雪對他的那種火熱的感情。而他,卻依然不知道自己對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安雪說得沒錯,他之所以為她買戒指完全是因為他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是不想推卸責任而已。如果不是因為她懷了孩子,他根本不會在這樣的時候提出與她結婚。就算安雪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他也不會提出。
所以他說不了謊,也說不出謊來,只能是低頭承認……
「所以,你就當我沒懷孩子吧!」明知道答案,可是,從雷從光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竟然是那樣的錐心!
胸口一陣地扯疼,安雪側過臉去任淚水靜靜地流淌。
「事情都不能假設,只能面對。現在有孩子了。我們需要為孩子考慮……」
「不是我們,是我。我是會考慮的。什麼事情都難不倒我,無業難不倒、離婚難不倒、一個人也難不倒。你走吧。走了後也不要來找我了。讓我的生活變得跟從前一樣簡單行不行?不要讓我再做一樣與現實不符的美夢行不行?」重新閉上眼睛,咬著嘴唇。不可否認,雷從光是個敢做敢當、敢於負責任的男人。只是,這是最後一次地趕他,是要他再不要給她希望。不然,她真的是無法再堅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