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有罪 第76章 第七十四章
    生活似乎又回復到了從前。她還是在深淵之中。

    俞智麗覺得自己要死了。她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下墜,下墜到某個黑暗的深處,下墜到死亡的邊緣。她覺得自己對死亡非常熟悉。死亡是一種無力感和絕望感,但在暗無天日中有重生的喜悅。死亡就是把痛苦的靈魂軀逐出身體,讓痛苦變成快樂。死亡就是靈魂高高在上,看著那具腐爛的肉體。她的身體確實是污穢的。她不喜歡自己的身體,她希望這身體消失。

    可是,讓身體吃苦好像是靈魂的願望。比如幫助別人。幫助別人難道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受苦嗎?但在她那裡,這是一種希望。她加倍努力地行善。在筋疲力盡中尋求寧靜。根據她的經驗,惟有如此,才能讓她的心慢慢平復。

    魯建有好多天沒回家睡覺了。她知道魯建很生氣,決定去酒吧看看。

    酒吧內很黑。酒吧厚重的窗簾把窗子捂得透不進一絲光線。只有吧檯的地方開著一盞壁燈。現在是早上九點鐘。俞智麗因為剛從陽光下進來,她只覺得酒吧一片黑暗。好半天她的視覺才恢復過來。她看到顏小玲睡在吧檯附近的地板上。她正在蠕動,她的臉看上去像是十分疲乏的樣子。那一定是因為長期熬夜的緣故。那幽暗的壁燈照著她的臉,使她的臉呈現出夢幻般的光澤。俞智麗發現酒櫃的酒瓶上都映著她的臉。她突然反應過來,顏小玲的臉是一張發情的臉。

    當俞智麗走近時,她看到魯建正趴在顏小玲身上。她沒有吃驚,好像她早料到自己會看到這一幕。她甚至沒有激烈的反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她看到每一個酒瓶子都晃動著一個魯建的影子,這個影子的雙手安在那個躺著的女人身上。女人沒有睜開眼,她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的身體像軟體動物一樣伸展開來。她那樣子好像她的身體可以無限拉長。魯建用挑釁的眼神看了看俞智麗——他顯然早已知道俞智麗進來了。他好像在報復她。顏小玲發出輕微的呻吟。她的眼睛依舊閉著,就好像她是在夢中,她只要一睜開眼,她的快樂就會消失無蹤。

    俞智麗覺得周圍的一切正在消失,只留下正在無限膨脹的正在像山峰那樣起伏的圖像。到處都是這個圖像,酒瓶子中的影子像千軍萬馬。酒吧內的桌和椅子像多米諾骨牌那樣紛紛倒下,它們倒下時鼓起的風掀起了厚實的窗簾,室外的光線像鋒利的刀子那樣刺了進來,隨著窗簾的回復,室內又黑暗一片。兩個人看上去像是廝咬在一起,不停地在地板上翻滾。有時候,天花板上作為裝飾用的塑料葡萄都顫動起來,周圍的葉片沙沙作響。顏小玲像籐蔓那樣纏著魯建,她的眼睛依舊沒睜開。

    俞智麗受不了了,她流著淚轉身向門外跑去。可就在這時,魯建從顏小玲身上爬起來,一把抓住了俞智麗,然後去剝俞智麗的衣服。這時,顏小玲才發現俞智麗,她不安地護住自己的身體。

    俞智麗拚命反抗。她甚至動手給了魯建一個耳光。魯建並不放棄,他像發了瘋一樣,撕扯著她的衣服,差點把她的衣服都撕破了。在這樣的廝打中,他弄痛了她。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你們有沒有睡覺?」

    他一遍一遍地問著這個問題。

    她沒吭聲。她像一個失卻了思維的人,看上去比嬰兒還要軟弱。「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她這麼詛咒自己。

    「你回答我。」

    他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哀求。

    俞智麗感到她在不停地向水下沉。她像是到了海底。她從來不知道海底是什麼樣子,是黑暗還是光線充足。她只看到滿眼的藍色。她看到海底生長著柔軟的草,大片的藻類植物,和色彩絢麗的海洋生物。「……在天上,在地上,在海中,在一切的深處,都隨自己的意志而行。他使雲霧從地極上騰,造電隨雨而閃,從府庫中帶出風來。求你不要記念我的罪愆和我的過犯……千年如已過的昨日,又如夜間的一更。你叫他們如水沖去;你們如睡一覺。早晨他們如生長的草。早晨發芽生長,晚上割下枯乾。你將我們的罪孽擺在你面前,將我們的隱惡擺在你的光之中……」後來,她在一片藍色中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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