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臥底 第27章 天體浴場 (3)
    「全樓就我們倆,」眉凝的心裡一目瞭然,她切望地說,「他快三周沒沾我的邊了,我想……」寬大睡衣魔術一樣堆在膝蓋下,她目光悠然神往某件事情。

    「朋友之妻不可奪,你知道這句古訓吧。」杜大浩盡量抬高目光,完全從未見過異性胴體移開誰都難做到,他能做到的是不能像欣賞一幅畫一樣看她。

    「老六盡人可妻,他怎會拿我當妻子。」眉凝傾吐內心深處的隱秘,「為這事我情願叫邱老六殺死。此時有個男人,哪怕他是最醜陋的男人,只要他……浩哥,別讓小妹望眼欲穿。」

    他感到自己正被火焰燒烤,假若不立即離開,必被她招來麻煩。他奪路離開的情形很利索,以至他追憶那個夜晚還心有餘悸。

    此事眉凝耿耿於心,見到馬爽同他一起出去,她心裡平衡嗎?

    「急匆匆拉我出來,到哪兒去?」杜大浩從接到馬爽電話,一直掉進悶葫蘆裡。

    出租車上,她神兮兮地說:「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出租車朝他熟悉的地方開,西紅柿茶吧後面是馬爽的住處。他說:「這是去你家。」

    「對呀!」馬爽說。

    他揣度馬爽想自己,沈放搬進亮眼睛,他們沒一次親熱,今晚一定是為這事。上樓時他責備道:「搞得這麼神秘。」

    她仍不答,打開防盜門,幾乎是將杜大浩推進屋的,然後關好門,多了道閂。她朝小臥室喊:「出來,你想見的人來了。」

    「是你?靜!」杜大浩一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浩哥,聽我慢慢告訴你吧。」靜女孩說。

    「你們聊,我下廚房。」馬爽扎上圍裙去做菜。

    「聽說你被兩個警察帶走的,我們大家到處打聽你……」

    「不說那事,都過去啦。」靜女孩說。

    她遵照田豐的囑咐,對任何人都隻字不談那件事,編造個理由,就說派出所誤把自己當妓抓去,放出來就直接回趟老家。這一點毫不走樣她按田豐的囑咐做了。可有一點,她沒聽田豐的,沒去住田豐為她安排的鐵路公寓,上街遇到馬爽,聽她說無處落腳,便帶她回了自己的住處。

    她對杜大浩說:「三江我沒親沒故,我始終把你當大哥哥,想徵求你的意見,我今後該幹點什麼,所以讓馬爽叫你來。」

    「噢!」杜大浩望手裡茶杯上的墨竹圖案思索著。靜女孩突然出現,他腦子空空蕩蕩。

    「反正我不想當小姐啦。」她語氣很鐵地說,「幹什麼能養活自己就行。」

    他給人的感覺是認真地聽著靜女孩說話,其實他心外騖。他轉頭望望廚房,魚在熱油中很吵。她的聲音仍響在耳畔,那聲音已和煎魚聲混雜在一起。他在想:「問問田局。」

    靜女孩消失的過程他一清二楚,田豐早告訴了他。她怎樣回三江的,他不知道,田豐沒同自己聯繫。他覺得有一件事用不著得到指令,自己必須做。他說:「記得你對我說過,朱良要給你一筆錢,最近有他的消息嗎?」說時悉心觀察她的表情。

    「音信皆無。」靜女孩平靜地說。她撒謊——回答,令杜大浩心裡踏實,希望她就這樣對任何問她的人說。

    「浩哥,」靜女孩望眼廚房,確定抽油煙機能干擾她的話不被馬爽聽見,低聲問:「邱老六抓起來沒?」

    杜大浩一愣,她突然問起邱老六。他猜她向公安人員交待了邱老六,以為他一定被抓,所以才問。他反問:「幹嗎抓他?你聽到什麼風聲?」

    「唔,隨便問問。」靜女孩說。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慌張神色迅速從她臉上飄過。他注意到她往下的談話,火燭小心。再後來,她緘默許久,直到馬爽把酒菜端上桌,才開口說話,是些關於菜餚方面的話題。

    飯後,杜大浩要回亮眼睛,馬爽也得到紅蜘蛛值班。

    靜女孩提出要求:請他們倆別告訴任何人她住在這裡。

    他們兩人答應一定為她保密,馬爽將一個電話號碼留給她:「有事打這個電話找我。」

    杜大浩計劃送馬爽到紅蜘蛛,自己先不回亮眼睛,尋找一背靜處,用手機把靜女孩住在馬爽家的消息告訴田豐。

    車到紅蜘蛛,馬爽問:「玩一會兒再走吧。」

    「我還有事。」杜大浩說。讓司機開車到轆轤街,在一片拆遷的廢墟間,他打了田豐的手機,田豐問他所在位置,指示他別動地方,等待一個私人牌照的奧迪車接他。

    少頃,奧迪出現在拆遷現場邊緣,杜大浩鑽進車去,田豐一人駕車,他們朝北郊駛去。

    「靜女孩是我放出來的。」田豐說。他昨天送胡克艱到省城,然後去武警某部隊大院,和靜女孩進行長達兩個小時的談話。問及她今後有何打算時,她說:「我回三江,等待朱良的事完結。」

    「考虎到你的人身安全,我們給你安排在鐵路公寓住,派警察暗中保護你。」田豐說。

    靜女孩表示接受,但回三江後她沒去鐵路公寓,到馬爽的住處躲藏。

    「遂她的願吧,派人保護她就是。大浩,你談談馬爽家……」

    杜大浩詳細介紹了馬爽居宅情況,對周邊環境也一一說明。他說:「我試探問她,她隻字未露朱良和自己消失的真正原因。看樣子,她會照您的囑咐去做。」

    「抓捕邱老六小組已到天體浴場,趙春玲他們蹲坑守候,待他走出浴場,立即逮他。」田豐將專案組的情況介紹給他,而後叮囑道,「『獵鳥』行動全面展開,尤其是邱老六落網後,虎口拔掉一顆牙,『藍雀』不可能觀望坐等,他要發怒要報復。沈放是極其危險的人物,你離他很近。大浩,你要日夜惕厲。」

    「我明白,田局。」

    「大浩,保護好自己。」田豐語氣很重,他說,「你答應過我,要活著……」

    「放心,田局。」杜大浩備感局長的話親切,孤獨在虎穴狼窩的辛酸被攪動,頓時珠淚盈眶,他說,「為了犧牲的戰友報仇,我不能折斷鷂鷹的翅膀,抓住『藍雀』,讓三江人民安居樂業在明媚陽光下……」

    田豐一隻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45

    月光灑滿天體浴場,風軟軟地吹,觸動帳篷。宋佳音提出怪怪的建議:朝下掘個坑,躺到裡邊做愛。

    夜晚留在沙灘搭起帳篷裡的人,喝酒、唱歌、吹薩克斯管……情人們都做一件共同的事情。邱老六鑽進帳篷第一夜,就領教了現代女孩新穎的姿勢,第二夜、第三夜……直到今晚最後一夜。她的建議得到他的積極響應,鬆軟的沙灘掘個容納兩個人的坑並不困難,在節能燈照射下,邱老六隻穿條三角褲頭,賣力地挖掘。他邊幹活邊想四腳舒展仰躺沙坑,她像前兩夜一樣把自己當成馬騎,馱她行走的感覺特好。

    他沒注意到一雙目光惡毒之花一樣在他身上開放,她在想像埋在白沙中露出的腦袋一定氣球一樣鼓脹,貫滿血的臉部顏色也一定很好看。

    計劃像分秒一樣準確實施,她把生命的句話畫在他們第七個夜晚。二十一年前母親就是在這樣的夜晚生下她的。母親一生生活在月夜中,因為她是盲人。直到她死去,她不知強暴她的男人是誰,佳音隨母親姓。小雨點文化工作室裡她遭到同母親一樣的惡運——強暴。她的美好月夜從那一刻起被撕碎,她做出超乎尋常的選擇,接近強暴者,伺機親手殺了他。邱老六並非像她想像那樣簡單,當看見他身藏手槍便犯怵了。親手殺他的信心絲毫沒有動搖。接近他唯一的辦法是主動獻上肉體。

    肉體成為消耗仇敵的力量,她達到了這個目的。連續六天她用自己能夠做到的令男人迸洩的方法,邱老六感到軀體逐漸空洞,強壯的身體失去水分落葉似地風乾。

    此時,這片枯葉正為自己掘墓坑。沙坑深了,挖掘的速度遲緩下來。

    她開始啟罐頭,撕碎那只鹹水鴨子,準備生命中最後的晚餐。

    「我洗洗去。」邱老六掘完坑,渾身沾滿泥沙,他走出帳篷在浴場的淺水處洗了洗。沙灘上他撞見一對男女月光下「作業」,進帳篷時,他說:「他們在沙灘上……」

    宋佳音等他進帳篷,月光晚餐開始,他們沉溺在一種柔情之中。她向他微笑一下,那微笑難以捉摸。

    兩隻斟滿紅酒的杯子,邱老六端起其中一隻杯子。

    她說:「為月光!」

    「也為沙灘!」他說。

    「乾杯!」

    「干!」

    月光在這時消失的,再度復現時邱老六眼皮很沉,送入嘴裡的魚罐頭如咀嚼很柴的枯木,瞇著眼瞧那沙坑,神馳那裡:「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宋佳音紋絲不動,她說:「你不是喜歡我嘴唇有酒味嗎,得喝。」

    他已難看清她的臉,揚揚手表示,「你喝,你喝吧!」

    他的手端不穩酒杯,移到嘴邊傾斜時大部分酒水順著赤裸胸膛蚯蚓一樣下流,像淌著紅墨水,額頭虛著汗,身軀漸漸癱軟。她說:「下去吧,脫了。」

    邱老六相當吃力扯掉褲衩,白赤赤的摔入沙坑就像扔進窖裡一棵白菜。他仰躺著,沒有張牙舞爪的形象,病兒似地虛弱著,腹部一起一伏的在呼吸,聽他軟軟地呼喚她的聲音,就如嗓子塞滿棉花:「下,下來,佳音。」

    她起身閂牢帳篷門,摘下吊掛的節能燈放在沙坑邊上,他癱瘓似的身軀被照亮。

    他彷彿已睡去,眼睛閉著。她操起刀,猛戳他的下身……奄奄一息的邱老六問:「你,為什麼殺我?」

    「讓你死個明白。」她已經不在乎只有一點微微氣息的邱老六,血正從刀口泉似地朝外咕嘟咕嘟地冒。她說,「我發過誓,一定殺死第一個強奪我貞操的人,哪怕是真愛我的男人。我要保持一生處女身,你毀壞了它。」

    邱老六起先還能聽見自己血的流失聲音,漏水自來水籠頭那樣滴嗒。失盡血液的臉紙似的蒼白,他現在愛恨不起來,身子日曬泥塘一樣龜裂,四肢離開他像被誰拿走。最後看一眼殺他女孩的願望都沒實現,她影像模糊,隱約可見張極美的臉的輪廓。他死啦。

    用沙子埋起他,留個頭在外邊,讓人早點發現他。做完這一切,她打開旅行包,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她開始化妝、穿戴。離開帳篷前她將節能燈放在他的頭頂,讓它陪伴他。

    走出帳篷,子夜的月空格外明亮,天體浴場死一般寂靜,正像沙坑中的邱老六。她沿水邊走,走到一塊提醒遊人前面是斷崖、危險的牌子前。她邁過欄杆,坦然自若走進危險,斷崖處像鸕茲潛落水中的聲音響起……

    那夜,天體浴場一對在沙灘甜蜜很晚的情侶走錯了帳篷,意外發現埋在沙坑裡的邱老六。

    保安立即報警。趙春玲接到值班小靳電話時,她正在天體浴場門口埋伏,為不暴露潛伏意圖,她驅車返回城裡,率幾名刑警踅身趕到天體浴場。

    這時黎明剛剛來臨,四周明亮起來,很靜。刑警從沙坑裡摳出邱老六,他還未完全僵硬,腹部的血跡沒幹,血水仍朝外慢慢地流。現場遺留一把長柄尖刀和女人用裝化妝品類的手包,勘查初步判斷,系他殺。

    「同他住在一起的女孩叫宋佳音,身份證號碼是……」天體浴場負責入浴人員登記的人向趙春玲介紹,「死者登記的名字邱……」

    邱老六不明原因被殺死,兇手是誰尚未確定,與他同住的宋佳音嫌疑最大,必須找到她。

    「浴場晚六點封場,裡不出外不進。」天體浴場保安隊長介紹說,「我們可以肯定,從昨晚六點到現在,沒一個人走出浴場大門。」

    如此說來,有重大嫌疑的宋佳音還在天體浴場內。趙春玲帶刑警在保安的配合下,開始地毯式地搜查。

    天體浴場在山腳下,對面是蒼莽大山,湖面的寬度非一般識水性的人能游得過去,左右是懸崖峭壁,唯一出口是浴場把守嚴密的大門。就是說,宋佳音沒有走出天體浴場的可能。

    一頂挨一頂帳篷搜查,沙灘、近處林間都搜過了,沒見宋佳音蹤影。趙春玲用手機將情況報告田豐局長,他令趙春玲安排刑警繼續尋找嫌疑人,讓她馬上趕回局裡。

    棗樹街專案組辦公室,田豐和包俊海等她。

    「搜遍天體浴場,沒有。邱老六死在租用的帳篷內,一絲不掛。」趙春玲說,她覺得蹊蹺。

    「我們的抓捕行動走漏了風聲?」包俊海推想道,「他們搶先派殺手潛入天體浴場,殺死了邱老六?」

    「邱老六下腹多處刀捅傷,致命的沒一刀,不像職業殺手所為。而且,刀傷多集中男人秘處,與女人報復有關。」趙春玲說,「在找到宋佳音之前,應查清她的身世及與邱老六的關係。」

    「現在也不排除她同時被害,屍體移出第一現場。」包俊海仍堅持邱老六被團伙殺害的推測。

    田豐認真聽他們兩人分析,再三思維。邱老六突然被人殺死,打亂了「獵鳥」行動的部署,我們確定的突破口——要逮的、重點人物即將落網前被殺,是巧合嗎?

    「包組,我們不得不修改行動方案。」田豐用徵詢的目光看包俊海,說,「春玲返回天體浴場,繼續尋找嫌疑人,她以刑警支隊隊長身份出現方便,明傑撤回來。」

    「可以。」包俊海贊同。他吩咐趙春玲,「查閥門的線索暫停下來,老陶、張征全投到邱老六被殺案子偵破上來。」

    這時,現場遺留凶器上的指紋鑒定出來,是一個人的指紋。與女式手包上提取的指紋一致。

    宋佳音殺死邱老六的嫌疑愈來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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