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是家兵營似海 第19章 第二輯(四)初戀故事 (2)
    據說,二奶奶原是一國民黨的四姨太。在給那個國民黨軍官做四姨太之前,就是一個唱戲的青衣。只可惜,她給那個國民黨軍官做四姨太時,國民黨已經是日落西山了。解放軍已經打過長江。兵敗如山倒,時間不長,那個國民黨軍官就把她丟下一人跑到台灣去了。二奶奶失去了依靠,有了當國民黨當軍官太太的歷史,她在南方老家也呆不下去,就輾轉離別了江南小城的老家,一路仍然靠唱曲流落到了北方。這便有機會給我當了二奶奶,嫁給了本村李姓的二大爺。據老輩人介紹,二奶奶從南方流落到我們老家,一路擔驚受怕,又歷盡千萬苦,就在我老家門口那裡病倒了。

    二大爺家四代貧農,出身好,剛解放那陣,當然是一貧如洗。由於家貧無錢治病,還留下個病根——嘮病。想討個老婆,困難。二奶奶雖然病倒,但仍擋不住昔日的風韻。鄉下人把成份看得緊,便有人懷疑她的來歷,不敢輕易收留她。那天二大爺大概一是艷涎二奶奶的容貌,二是看二奶奶這時確實可憐,就在眾目關注之下,收留了二奶奶,大冬天的,用家中僅有的一點糧食精心伺候了二奶奶半個月,每天都要為二奶奶煮湯驅寒。二奶奶病好之後,恢復了容顏,驚倒了村裡的年輕後生。可二奶奶此時主意已定,挑一個日子嫁給了二大爺這個癆病鬼。讓那些村裡此時還想著吃二奶奶豆腐的後生們後悔了大半輩子。

    和二大爺結婚之後,二奶奶農活之餘,還要哼酸曲,便有村人背後說閒話。二大爺有一次便動手打了二奶奶。從此,二奶奶不再哼酸曲了。和二大爺過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耕生活。幾乎一年一個,二大爺和二奶奶接連生了一個小子,四個姑娘。小子是老大。到了70年代,幾個孩子都已成家。大兒子在農村是個壯勞力,幾個姑娘都已出嫁,其中兩個女兒還考上了國家老師。一家人過得自自在在。

    時間長了,村裡人慢慢都知道了二奶奶當過國民黨軍官太太的那段歷史。沒人逼問她,因為那年月已經久遠了。是二奶奶主動說起來的。二奶奶平日穿衣打扮,那怕就是再髒再累的活,也要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給自己梳一個好看的高高的髮髻。早有人懷疑她的身份,可村裡人相對善良,那個特殊年月沒人追問她的來歷,承認她是逃荒來的。時間長了,二奶奶也不避諱那段歷史,還會當眾哼一些以前流行的一些酸曲。可能是帶著對那段軍官太太生活的一些美好回憶,那個軍官是愛她的,她始終這麼認為,當時逃得快,來不及帶她走。她對村人說。二大爺呢,由於二奶奶為他生了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和虎背熊腰的兒子,勞苦功高,再加上年紀大了,也就任她說去。

    天有不測風雲,長年得癆病的二大爺沒有死在癆病上,卻在一次上樹摘柿子時掉下樹給摔死了。家裡失了頂樑柱,二奶奶大哭一場。後來也生了一場大病。大病之後,二奶奶便看起來有點呆呆的。只有唱起酸曲時眼睛是亮的。二奶奶後來便養成了唱酸曲的習慣。早上起來,晚日吃過晚飯,下地幹活,嘴裡總是不住點地哼著酸曲,走在路上也在哼哼。起初人們不知道她哼的是什麼,時間一長,才知都是以前的酸曲。便有人笑話她:這老太太,怕是老頭死後腦子出了什麼毛病吧。

    沒有。二奶奶很好。除了哼酸曲,懶得理人外,她身體好像很健康,而且更加注重穿衣打扮。把自己收拾得好像比前還年輕了。農閒時,她會坐在自家的平房上,向南方眺望。那是她家鄉的方向。

    忽然有一年,聽說二奶奶要回南方老家。說她想家了,特別想回到老家看看,也不知她的老家父母還在不在了。斯時,二奶奶已經70餘歲了。這麼一個老太太要想出遠門,那可是不太容易的事。況且,她的幾個孩子,並不支持她的想法。所以,她一直不能成行。

    還有一次,二奶奶到二大爺的墳頭上,發呆地對孩子們說,出來這麼多年了,孩子們也不讓我回老家看看,我真有點想老家,你這早死的,如果還在,能陪我回去,該多好,讓我爹娘知道這裡還有他們老樹上發的新枝。孩子們便動了真格,帶著老太太回了南方老家,可再也找不到一個熟人了。更不要說二奶奶的親生父母。

    二奶奶至今仍健在,快100歲了吧。仍然喜歡唱她的酸曲。

    大風口

    家鄉的小山村座落在大山腳下,稀稀疏疏石砌的房子散落在大山裡,遠看就像是長在山腳的幾塊長得與別的石頭不太一樣的大石頭,這些石砌的房子藏在大山之中,不細心幾乎很難發現。只有傍晚時分,家家升起了縷縷炊煙,才能暴露出了在此生息的一代代父老鄉親。

    從小山村一條小路向大山腹地走去,約摸走上二十多里的路程,方能到達山頂,此處地勢險惡,卻有一條隱藏在楓葉裡的小路通向大山的另一面。走到此處,一年四季,風聲嗚咽,濤聲陣陣,風力大時,竟會飛沙走石,健壯的老牛走到此處,竟也被大風吹得夾緊尾巴,搖搖擺擺,鄉人俗稱此處為大風口,冬天,此處風雪瀰漫,萬里銀妝;到了炎熱的夏天,儘管驕陽似火,但只要往風口一站,強勁的山風自谷底飛來,林借風勢,左右搖擺,林浪起伏。頓時暑氣盡消,令人心曠神怡。尤其是到了秋天,但見滿山的楓葉,滿眼的火紅,蔚為壯觀。

    站在大風口向山下望去,同樣會看到一排排破舊的房子,散落在大山的環抱中。所不同的是,那裡還有一塊開曠的平地,在這塊平地周圍,正堆著一大堆黑黑的煤炭。一個高高的礦井架立在那裡,沉重的煤車正頑強地拖著沉重的黑金子向洞口爬行。

    此處便是鄰縣的地界——磨街了。這一塊地方,還有很多這樣的礦井,所以成了富得「流油」的地方。同樣是在大山的旁邊,只因所處地理位置的不同,換了一個方向,便造就了鄉村人不同的命運——我們這邊村莊裡的青壯勞力,便要天天翻過道道山嶺,走過這大風口,順著那條小路,到山下給人家去打工,鑽入800米深處,從大山的肚子裡挖出一車車黑煤,只有在月底結帳的時候,從老闆手裡接過花花綠綠的鈔票時,才會由衷地笑起來,露一口潔白的牙齒。

    這露一口潔白牙齒的人便有天嘯。天嘯是村裡王大爺的獨生子。他長得天庭飽滿,體格健壯,明眸皓齒,只是因為家裡貧窮,中學還沒畢業,就只好挺著一身力氣,來到這800米深處,每月為家裡賺取幾百元的工資,這在當時,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這煤窯的主人便是這個村的村長。據說這個村長人在深山,卻在縣城裡有不下十處房產。後來還在外面養了一城裡女子,也就是現在說的二奶。暴發戶的心態大概都是如此,置田買地,然後養小納妾。

    這村長生了4個女兒,一直想要兒子,老婆的肚子卻不爭氣。大女兒二十有餘,正常起來,與常人無異,患起病來,卻是口吐白沫,怕人得狠,想為女兒找一個可靠的人,便成了他的心病。天嘯來上班後,村長一眼就看長了天嘯,一是因為天嘯相貌堂堂,更重要的是天嘯忠厚老實,心地善良。

    村長便托人給天嘯父親提親,答應事成後,提天嘯為副礦長,另在縣城送上一套房產,外加小車一輛。天嘯父親有點勢力眼,見條件如此優厚,不免動心,就替天嘯答應了這門親事。

    天嘯卻不幹。因為天嘯知道這家女兒有病,她不但有病,還是一個「人來瘋」,與在煤窯上上班的好幾個小伙子有染;這事在整個煤窯上已經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因此,這門親事對於天嘯,是絕對的不公平,也難怪天嘯不幹。

    天嘯不幹,天嘯父親便對天嘯軟硬兼施,無奈天嘯軟硬不吃,只得作罷。

    時間久了,這村長便死了心。卻惱羞成怒,找了個理由,把天嘯給辭退了。

    天嘯被辭退以後,整天在村裡浪蕩。時間一長,竟成了人見人憎的二流子,到30歲出頭,竟沒有找下對象,甚至方圓八里連提親的都不曾有。天嘯的父母便後悔沒答應當初的婚事,天嘯也愈加暴躁。

    後來,天嘯便離開了小村莊,好幾年沒有消息。那時候,大風口已經很不太平了,連續多次發生過路人遭遇搶劫事件。最慘的是那位村長,他拿了100萬去城裡豪賭,在大風口被一蒙面人搶劫了,據說案子至今未破,成了一樁懸案。

    天嘯長年在外,再沒回過家鄉的小山村,也沒有和他父母聯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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