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性病,二級梅毒,是我朋友傳給我的。」黃河平意識到中了陷阱,急欲脫身,便附在瑪莉的耳根上說,「我不能害了你,等我治好了病,我會帶你到大陸玩兒,保證……」
女人果然嚇得甩開了手,黃河平一個箭步衝出吧間,座位上的何雨早已不見,他一轉身,發現四佬和幾個打手正架著何雨向外走,何雨頭髮蓬鬆散開,上衣也被扯得露出了乳罩。暴怒的黃河平已經顧不了許多,他揮拳就要衝上去,突然覺得下頷兩邊被冰冷冷的東西頂住了。
黃河平很快被幾隻孔武有力的胳膊鉗住,絲毫動彈不得,周圍的客人以為是一場爭風吃醋的打鬥,紛紛避之惟恐不遠。眼看著兩個人一前一後被眾人架到了門外,就在這個時候,他覺得頂在自己下頷的手槍突然脫飛,緊抓著自己手臂的幾隻手軟了下來,還沒等他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圍裹在自己周圍的彪形大漢全像被割的麥草似的東倒西歪了。
他定睛看去,原來是小老漢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手中掄圓了一隻長凳子,把四佬帶的人全部打倒在地。
「『一把摸』,你他媽的還愣啥?」黃河平正在暈頭轉向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小老漢扯著喉嚨大喊。
黃河平如夢方醒,扯起何雨奪路衝到車前,車門早已打開,開車的歹徒此前已被小老漢擊昏踢倒在路邊。兩人上車,發動了引擎要跑,小老漢飛身上了車,反手抓住車窗,踩在前車踏板上。
追出來的歹徒開了槍,一串子彈射入車內。黃河平俯身,去按何雨,卻發現她的手臂正伸出車外,緊拽著小老漢的一隻手臂。小老漢此時像只壁虎似的貼在車邊,腰間束著繩索,看著追在最前面的歹徒欲要舉槍,被他一繩套甩過去,槍立時脫手飛到空中,人也被套住了半個身子,像拖死狗一樣被拉著走。小老漢樂得齜著牙笑,只聽又一聲槍響,小老漢突然尖叫了一聲「打中了」,隨即扔了繩套,把緊摳車門的手遞給了何雨,整個身子就像鳥兒一樣飄飛起來,倒車鏡上霎時間迸濺了大片的血跡。
小老漢的手鬆了,何雨卻沒有放棄希望,她探出身子拚命拖住他。又是一聲槍響,何雨突然鬆了手,軟軟地倒在車座上,一股鮮血從脖頸下面流淌下來。
黃河平五內俱焚,卻不敢有分毫的猶豫。他掛擋加速,連著穿越了幾個街道,邊跑邊用手觸摸何雨的頸部,發現還在有力地顫動,但濕乎乎的血卻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流出來的。黃河平痛不欲生,恨不能把自己的腦袋捶扁了,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導致如此的慘劇啊!小老漢死了,何雨也遭此大難,他回去怎麼向齊局長交代,他寧願自己死了,也不願看到這種結果。眼下是先找醫院救命,再另圖良策,可依黃河平的身份,又無法與當地警方聯繫。望著窗外霓虹閃爍,黃河平不知道哪裡是醫院診所,就在車子像醉漢一樣跌跌撞撞的時候,更嚴重的事情發生了,車子熄火不動了,他查看油表,原來油箱已被子彈打漏,油已全部漏光了。
後視鏡裡有一輛火紅的法拉利緩緩從左側駛來,黃河平搖開了車窗,向那輛車招手。駕車的是個女司機,戴著一副寬邊墨鏡,穿著銀灰色的裘皮大衣,她的旁邊坐著一個長髮披肩的青年。
黃河平說明自己的女朋友受了傷,要到醫院搶救,可車子又拋了錨,那女人點點頭,讓年輕人下來一起幫助把何雨抬到自己的車上。
此時女人摘去了墨鏡,黃河平定睛一看竟是凌清揚,下車幫助抬人的正是畫瘋子郭煌。
情急之中顧不了許多,黃河平讓昏迷的何雨躺在後座上,用手摀住她滲血的脖頸。
「黃老師,她什麼傷?」凌清揚頭也不回,嫻熟地駕車。
「槍傷。」黃河平用顫抖的聲音回答,一邊問道。
「你們怎麼會到這裡的?」
「先救人,我以後會告訴你。」凌清揚知道對方有些不放心,便又道,「我認識一家醫院,那裡的醫生是我的朋友,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帶你們到那裡去。」
法拉利穿過繁華的街區,在狹窄的街巷口停下,這裡有一處亮著十字架燈箱的小醫院,門口招牌上掛著兼做整容的招牌,醫院旁邊是一座幽黑的教堂。
何雨被很快送到了急救室,黃河平發現這家醫院外觀看陳舊古老,可裡邊的裝修卻是一流的,負責手術的是一個大鬍子的外國人,一切手術器械很快準備齊全。
「需要輸血!」他用十分生硬的香港話說道,「鎖骨部位中了槍,要取出子彈。」他接過護士遞來的血型化驗,皺起了眉頭,「我們診所小,沒有血庫,需要轉院。」
「請你看我的血型是不是可以。」黃河平捋起袖子,大鬍子問及血型,搖了搖頭,「她是AB型,這種血型難找。」
「我是AB型。」一直在旁邊觀看救治情況的凌清揚走到了前面,「斯格特博士,輸我的血吧。」
「你……」被稱作斯格特的醫生詫異地睜著一雙棕黃色的眼睛,一邊望望她和受傷者,「你們認識?」
「都是上帝眷顧的子民,當他人苦難之時,應假以援手。」凌清揚伸出了白皙的胳膊,向醫生做了個不易覺察的眼神,她坐下來開始讓護士化驗血型。
凌清揚的血型很快化驗出來,果然是AB型。
「男士,請你暫時迴避一下,我要清創消毒。」大鬍子對黃河平攤攤手,十分禮貌地說道。
黃河平走後,凌清揚彎下腰貼近了何雨的面龐,由於被醫生觸動了傷口,何雨痙攣地顫動了一下,手從白布單下伸了出來。當把那只蒼白的手臂放進手術單下時,凌清揚開始仔細觀察這張臉龐,對方的面孔像紙一樣慘白,但那彎彎如下弦月似的眉毛,細細的單眼皮的眼廓,線條柔和的鼻樑,特別是那張嬌小微翹的嘴巴,都使她感到震驚和悲切,以至於她的肩頭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Swee女士,你真是上帝的選民,血液中沒有任何問題。」大鬍子接過血液檢查結果,讓護士準備輸血器械,開始解開何雨的上衣,為她清洗傷口。
被稱為Swee女士的目光現在注意到姑娘裸露出來的****。那****近乎完美,像一個鼓脹熟透的鮮桃,頂端點綴著一粒櫻桃似的紅暈,加上皮膚的細膩,簡直像瓷雕的藝術品。如果不是那滲出的殷紅血跡,真使人忍不住想去觸摸。
就在姑娘兩乳之間,發現一件染上血跡的飾物,大鬍子此時正用酒精紗布清洗姑娘肩頭上的創口,讓護士幫助解下那件東西,放在了手術盤中。凌清揚女士被護士安排躺在旁邊的一張床上,給她扎上了輸血帶,她順便從旁邊的手術盤中拿出了那枚飾件,這是一隻白兔玉珮,白璧無瑕,有少量血跡殘留在兔頭處,將血跡拭去,玉兔玲瓏剔透,只餘一雙兔眼是鮮紅的,那裡有兩粒紅瑪瑙。
凌清揚把玉珮放在胸口,沒有說話,而淚水早已奪眶而出。
千真萬確!對面床上繫掛玉珮的姑娘正是她失散二十三年的親生女兒。
殷紅的鮮血靜靜地通過兩隻瓶子中間的導管,從母親的身體流向年輕女兒的體內,二十多年血脈相承的至親骨肉經過一番悲歡離合再次相融在一起。凌清揚的腦海隨著情感的起伏,將記憶深處的畫面一個個搜尋出來,就像在洶湧的海面上追逐著飄忽不定的航帆。她覺得那波詭雲譎的大海就是自己的命運,而冥冥之中的航帆才是她人生的彼岸。血液的流失使她有一種欲睡亦醒的感覺,回憶和幻覺接踵而至。
模糊而遙遠的白雲塔由遠至近,矗立在眼前,她成了姚霞,隨著一個女嬰的呱呱墜地,使姚霞憂喜參半,一邊是重病的老人,一邊是自己的生計,她已經花光了自己可憐的積蓄,再向朋友張口借錢也羞於啟齒。她在猶豫之中向一個中學時代的同學求援,對方告訴她一件使她興奮不已的事,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命運就在這偶然的一個電話中發生了轉機。
原來,這個同學正有一個外資公司到美國商務考察的名額,問她是否願去,如果隨同出去,可以呆在美國打工,先立住腳跟以後再徐圖發展,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姚霞一跺腳,決心賭一把,把命運交給太平洋的彼岸。
該到臨行之際,她又為了難:患病的姑姑已近風燭殘年,孩子尚不到半歲,這一老一小委實讓她放心不下。但是如果不走,她將失去一次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此時,深明大義的姑姑在關鍵時刻支持了她,表示自己的身體可以撐上幾年,等她在國外有了立足之處,孩子也就長大了,到那個時候,對孩子的發展也是會有益處的。
就這樣在那個淒冷的細雨之夜,她餵了孩子最後一頓奶,最後一遍親了孩子,撫摩著孩子細嫩的手,但願她此生不要像自己這樣淒慘和不幸。
徘徊到門口,她又反身回來,把自己脖子上的吉祥物摘下來,掛在了女兒的襁褓上,靠了這個特殊的信物,如果今生有緣,她還有可能再與女兒相見。她在心裡默默求上蒼保佑,能使自己的女兒無病無災,平平安安地等她回來。
就是這樣,姚霞揮淚離家,到了美國。萬萬沒有料到,時隔不到一年,她就和姑姑斷了聯繫。又過了幾年,才輾轉聽到姑姑早已去世的消息,而自己的女兒從此便沒了下落。
此後的姚霞,到美國後歷經艱辛,先是幫人做傭工,她做過家教,幫飯店洗過盤子,做過美容師,還幹過修腳按摩女,備嘗了人生的苦難艱辛。後來,她突發奇想,想到了梁州的名吃小籠包子,她從小跟著做小籠包子的姑姑學過蒸包子的技術,而後她就提了包子籠到華人區去賣,一來二去,這種包子成了熱銷食品。她便買了輛推車,雇了人製作,生意越來越紅火。可由於沒有正式身份,老是遭到警察的查糾,華人區的一個老闆幫她出了個主意,說是可以介紹她去找香港的一個朋友,那人叫祖文,為人很仗義,離婚後一直想找一個善於理家的女人續絃。此事一拍即合,姚霞與祖文結了婚,正式改名凌清揚。
祖文改變了她的生活,也使她感到前路的凶險。開始她眼中的祖文風度翩翩,生活饒有情趣,早餐刷牙,使用的牙膏會變幻色彩;晚上喝茶,茶杯中會出現世界上絕美的風光圖片。他揮金如土,在澳門、在拉斯維加斯都有他的股份。有一天,他把一枚豹形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她終於明白了,在他身後有一個蛛網式的組織,繼而發現他染指文物,並且還有不少女人為他服務,凌清揚決然離他而去,重返美國。
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梁州之行不僅陷入了險象環生的文物漩渦,而且涉入了波濤洶湧的情感世界。重返梁州,尋女的念頭如此急切,以至於最初把白舒娜當成自己的女兒。之後,她不止一次面對何雨,或者是一種血脈至親的吸引,舉止言談的酷似,愈來愈使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她隨後多方詢問,從各方面分析,對方極有可能就是自己失去音信的女兒。因此,她一直在暗中觀察。這次來港淘文物,她再次發現了何雨,殊不知何雨也在奉命監視她的行蹤。她惟恐對方遇到危險,和郭煌商定,特意雇了一個私家偵探尾隨著她,直到發生夜總會凶險的一幕,在得到偵探的密報之後,她便慌忙和郭煌一路狂奔過來。